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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小灶哥们的饱则思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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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姑走的时候唯独见不着我来送行,她一定失望透顶。
平素最疼的那个,最宝贝的那个,也是最后她代了嫁的那个,她走,竟然连脸都没来露一下。
岂不失望,她会恨么?恨谁呢?我?我爹?还是那个南诏王爷呢?亦或是...她自己,恨她自己的命。
而我,突然也就被这秋风吹得应景一凉。
周围众人虽然没怎么凄凄切切,是不是也都无所谓,我不知道。
不过想来此事过去,应该也就差不多,该忘了!
没人来怪我,根本也寻不见我,连我自己都不怪自己,去送了又能怎样,不去送又会如何呢?师傅说,看来我的『孔雀大不动明王心法』又精进了。
下三重天“不动心”,中三重天“不用心”,之后又是什么?上三重天“无心”么?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一个“无心”的人,如果那样才算是上了九重天的境界,我还要再练下去么?
我有点吃不准。
我真的能“大不动心”么?
没多久,南诏就开始打战了。
南诏和东秦在宾州边界一直磨擦不断,这回终于暴发了。而宾州,却是送亲队的必经之路。
没人知道送亲队究竟把小姑姑送到了哪里。
我爹不知道,因为哨堂堂主不知道。我师傅也不知道,因为蛮期小主也不知道。
我呢,是否有一天终会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入冬。
娘命人给我们做的冬衣冬裤早早便送来了,是日,我正准备试衣,无极来了。
黑缎子金丝边绣锦的冬日便服加一狐皮滚毛薄坎肩,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窄,显得缩手缩脚的,连动作也放开不得。
我仔细打量了他一圈“咦,几日不见,你倒是又见长了。”这几年儿子长身体,做娘的怕他营养跟不上,还特意给这位哥哥开了个小灶,看来倒是没白开,这口粮果然养人啊。
站他边上一比,已经高出我小半个头来了。
他三两下扒下了狐皮坎肩,也不客气,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碗就是一大口:“累死我了,这衣服娘都改了两回了,非得穿给她看看。”他歇口气,又道,“娘问呢,无忧这几日,又~哪儿玩去了啊~?”
他学娘的样子还真...娘。
我就乐了,问他怎么回的,他说了,我就知道他对付娘一直都很有一套,果然。
“你那风寒还没好么?这嗓子听着怪别扭的。”我说。
他咳嗽一声,指了指喉咙一小疙瘩说:“那叫变声,懂不?看这里,要长个喉结,待长好了,我便是男人了。这,男人都有的。”他说着咽了下口水,小疙瘩也忽上忽下。
看这风寒嗓子多半是那什么结还没结得出来,它要是横竖都结不出来,无极岂不是一辈子做不了男人。
我说,“那你悠着点长,别长岔了,姐姐我长不来这个,还有这个”我比了比他下巴上的绒毛“往后我也可以歇歇了,说起来,上回欠我的那个海东青蛋,连个影都瞧不见了怎么?”
“我记得呢,看,这不给你带来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锦袋,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枚拳头大小的鸟蛋。
去年北边使臣带回来一白毛鹞子,乃漠北盛产的雄鹰海东青,长的那是铁钩利嘴、顾盼雄毅。
据说它对其主更是『思报功于所养,甘贾勇于一决』,漠北各国皇室贵族都以豢养一只为荣。
北使带回来的这头海东青,贵就贵在除榫禽外它浑身羽毛雪白,堪称圣物。
当时阿南看了说:“不晓得海东青的蛋会是个什么样子。”我那时就想,这还不简单,给你弄两个回来不就晓得了。
我接过锦袋,收了口往怀里一揣,笑道:“有劳少主了,多谢多谢!这下货乞两清了。”
他陪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不劳不劳,再劳也劳不过无忧你啊,那个...十八...嗯~?嗯~?”
自打得了那本《十八锦缎》,无极陷的彻底,意犹未尽之余,每回见了我,都目光炯炯的追着我要更新,“那个...十八...”他再腻腻歪歪的“嗯”两声,我就明白了。
无奈床垫子底下那些东西露了点,叫阿南给一窝端了,她没回来之前,哥哥你再问也没戏,我要是会她那两手丹青工笔的,保证给你来个十七八本《十八锦缎2/3/4/5/6...》还全图的,绝不含糊。
我耸耸肩,长叹一声,他也陪叹。
继而又重新抖擞一下,他就说,“没事~小事而已...还有这个,你看我长的这个那个”他也学我样指了指下巴,“这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哑点多了几根毛,这点小事能难倒无忧你么?”这高帽子给戴的,想必是有下文。
果然,他喝了口茶又道:“哥哥我最近要出趟远门,爹让我跟着雨部左使去弦东镇,送治沙物资去荒沙三郡。无忧妹妹近来无事的话不仿就一同前往,见识见识,如何?”
干我何事?还“无忧妹妹近来无事,不仿一同前往,见识见识”呢。
这哥哥最近娘的可以啊,想必是烟花巷沉沦久了。
直接说重点。
他放下茶碗,又说:“治沙物资先于弦城汇聚,再分批送去弦东镇,发至三郡。我在关外恰好有事不得空,去弦东镇一事恐怕得靠妹妹你了。”
自弦城往东数十里便是弦东镇,弦城的西南则有一边城大关酒泉关,而无极他说的那关外,自然是指酒泉关之外的东秦国了,离酒阳关最近的东秦大城来去也得半把个月,那倒还真是不得空去弦东治沙了。
我一想去弦城也好,正好寻了阿南一起上路,省的老觉得自己没了她去哪儿都不踏实。
无极见我竟如此爽快,一不问二不磨的,连条件都没开就答应了,心下大喜,说道:“看你最近瘦得厉害,这哪儿能长个啊,走,哥哥带你去东来阁补些油水回来。”
末了又加了一句,“也不能差我太远,你这两天得多吃点!”
东来阁在望月内城最繁华的百里商街上,五层高的楼宇,宏伟气派,门前华马大车林立,来往皆是衣冠楚楚食客。
这望月城第一的酒楼自然也是无极的小灶之一。
他回回都是轻车熟路的进去,潇洒无限地由跑堂一路开道上楼,临街的包厢坐等掌柜来奉茶的。
今个带了我,多加几个菜,无极随口念道:“五丁肥牛锅、碳烤獐狗串、蜜汁羊扒、白切羊肝、花子鸡、八宝扒鸭、海参烩鲍、蟹粉蒸豆腐、……先这点吧,再来几坛胡风国的葡萄陈酿”
他八成是把菜谱都背熟了,明明这好记性,他怎么就喜欢默书时老找我。
既然这位哥哥打定主意要给我进补,恭敬不如从命,零零总总菜一上桌,我撩起袖子就补上了。
无极看我那架式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自家妹妹最近怕是没少捱饿,家里那厨子看来是不顶事了,这回算是来对了。
一旁的掌柜果然是个人才,我就那吃相,他居然也能顺势拍上二句:“三爷的弟弟也是真性情,丝毫不做态,举手抬足都倍显豪情啊。真乃龙兄虎弟,这等人物,只盼来日我等还有机会给二位爷提鞋送水。”
基本没这个机会,就算无极想要个男丫头,估计我娘也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正吃得不亦乐乎,忽听外面传来一干了吧唧的声音:“三少什么时候来的,好巧,莫非也是来为兄弟我践行的么。”
门一开,进来一高壮裘皮锦服男子,笑容可掬的玩着根流苏缠金马鞭。
这不请自入的主,身后还跟着两个衣衫考究、年纪相仿的金毛鬈发男,英姿挺拔、气度不凡,看着也不像是家丁护院之类。
无极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是月北三杰啊。奇了!我日前还听说各位一早就出了关,原来是有事耽搁了。”
月北三杰,居然起这么个名号,那闷骚劲跟无极有的一拼,闻着还有些火药味,难道是情场上起了磨擦,勾带出来的?
最前面玩鞭子那裘皮男闻言,打了个哈哈,“我们兄弟正是准备今日出城,不巧摆了酒来此践行的,倒是三少...听说公务脱不开身啊。”
这玩鞭子的看来也是个消息灵通人士,无极那点老底他到一清二楚。
他见无极没应,又转头来看我,问道:“这位是……”
“我表弟,地部的地远留,我娘姨妈家的第四子,平时不走动,你们没见过的。”平时无极和我外来走动,多用的是这个段子,现在说起来连磕巴都不打。
“远留表弟,这位是本族旁支明右王的四孙,明未。这位是都护王的五少六少,朋赞化、朋梵化。人称月北三杰。”
玩鞭子的明未王孙一双灰褐色眼珠冲着我上下直打量:“和三少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像,细皮嫩肉的娃娃脸,今年几岁了,还没张开呢吧”这人许是口没遮拦惯了,对着无极也丝毫不知收敛,想必他老子明右王也好不到哪儿去,难怪和我爹都敢吹胡子瞪眼的,不过仗着是个元老,有点兵权罢了。
只听他接着说,“也不知你是和三少像点呢,还是和他那个病弱的同胞妹妹更像点。可惜了那美人,围猎出游都难得露面,你说这躲着藏着就留得住么?”南诏王爷求亲的事,曲曲折折,这帮没口德的,居然还都知道了。
他身后都护王的两个卷毛儿子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极一下站起,我先一步拉住他,上前笑道,“原来诸位哥哥就是赫赫有名的月北三杰,总听人提起,今日算是叫我见着了,果然英气非凡。我什么时候也能长这么威武就好了。”
我心想,姐姐我围猎出游露面的时候你认得?
只见着他几个哥哥人前人后的跑马撒欢,我倒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凉快呢。
明未王孙哈哈了两声,望着矮他整整一个头的我,手一抬鞭一扬,举手间威武无限。
我笑道,“刚才听说诸位哥哥今日出城,不知是否有这机会给诸位哥哥践行。”
我一口一个哥哥,连无极都没受过如此高调,还真把月北三杰叫顺了毛。
明未王孙和身后那两卷毛兄弟对了个眼,说:“我们在顶楼包了场,你要来么,就赶紧的。”说着又暼了眼无极,转身便出。
“那正好,我兄弟两人立刻上来,还请诸位别介意多了我俩碍事。”
无极面皮抽了一下,我学娘那招,一个卫生眼过去,他识趣地闭了嘴,乖乖跟在我身后上了楼。
践行筵上,门边角落旮旯里坐的俩人便是我和无极。
对于无极的到场,一干人等的表情是吃惊了点,眼神是迷惑了点,不过面子上仍是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酒自然是最好的葡萄陈酿,先头我们没喝完的也通通抬了上来,我一路识英雄的给满了过去,一圈哥哥叫下来,这践的哪门子行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人称“琴仙”的西缙才女裴菲近日要去不归城,祭奠当年与之并称为“琴歌双绝”的东秦“歌仙”梅颖郡主。
秦缙两国帝王当年会众议和,两人曾携手献艺,一时间有如天籁落英,两国王侯将相那是听得如痴,看得如醉,据不完全统计,当时场上这失手打翻杯碗的竟有数十人之多。
于是二女双双名动秦缙,被两皇帝金口御赐『琴歌双绝』,传为佳话。
此后“琴仙”裴菲一举成名。其后,她便活跃在秦缙两国,身价也是越来越高,想请动她,王侯显贵也奈若何的。
然,听闻“歌仙”梅颖当年回城后便再不成歌,只道唯有“琴仙”裴菲来,再奏『飞花九华』以留声。
她那西州郡王的爹连着请了三次,结果这位郡主姐姐还没等到人家来,就支不住终了。
只可叹,伊人已随黄鹤去,空留琴仙成独绝。
不归城正是“歌仙”梅颖的埋骨之所,当年西州郡王痛失爱女,于是放言西州从此绝五音七律,其后更是连带着嫉恶西缙人,禁令其不得入不归城。
“那琴仙还来不归城?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然不是,是东秦那个西州郡王梅景山后来和他们的皇帝闹翻了,被那什么平西侯给灭了。”
稀粥君王?听着怪耳熟的。好像倒听爹和几个长老他们提过,说那拜火教圣女小小年纪便好生了得,一计离间,便叫那东秦柴勖王爷生生折了一翼,原来中了那谁谁谁计的并非是什么稀粥君王,而是西州郡王。
“现在这城主一早开了城门,就差没拿八台大轿去抬她的了。”
这城主倒还是原来那个,梅景山丢了西州的时候降了平西侯,是个高人,知道琴仙前脚一来你们这帮散财童子后脚也就屁颠屁颠跟着到了,绝对一本万利,稳赚不赔。要是碰着黑心的,来个一锅端,那得倒下多少国家栋墚,青年才俊啊!
我是不是要给无极提个醒?算了,任何潇洒都是伤痛之后的大彻大悟,这小子早晚得认识这一点,我说了也是浪费口水,让他在实践中成长得了。
话说起来,他也就嘴上刚长两根毛而已,这就凡心乱蹦,还一蹦达就蹦关外去了?
『饱则思淫』,他最近果然是小灶开多了,撑的慌,等不及要出去消消食。
我瞄了眼无极,再瞄了一圈周遭几位誓要共往的,心想:姐姐我再借个东风给你吧,一桌酒下来也不知有多少滑肠英雄得误了行程,你就不用谢我了,反正这帮英雄今天没少做我便宜哥哥,七天清清口、净净肠而已,实在是有助于他们重新找回自我价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