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与正道第一人不可说的二三事》青城白石

25、所谓“同床共枕”

　　越明……洛，你……你想拜入……哪个门派？”酒馆中的一个角落，曹臻大着舌头抓着越明洛的肩膀道。
　　越明洛嫌弃地推开他，“滚滚滚，别靠这么近！咱俩有那么熟吗！”
　　曹臻早就喝得烂醉，他也没用神力祛除醉意，被越明洛这一推，直接栽到了桌子下面。
　　“哎——”越明洛踢了踢他，曹臻半点反应都没给。
　　“我想去哪？”越明洛脑海中想到了那天出现的一黑一白两位师兄，心中有些发热，他们好像是七剑阁的……
　　想到过了明天就能看见在修行界传唱的鼎天大会，越明洛酒也不喝了，在桌子上扔下酒钱，没有丝毫理会曹臻的意思，大步向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黑，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楚远处缥缈的极山，越明洛眯了眯眼，脚步一转决定还是在外面静一静，曹臻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几日他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越明洛依稀听见前方有说话的声音就停了下来，站在拐角处想要离去，一道豪放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予归，等晚儿满月你带她上山一趟，后天就是鼎天大会，我就不留了，你这几日最好不要在酒馆露面。”
　　“是，我会多陪陪清儿。”
　　“鼎天大会有你和没你没什么区别，你还是留下别去添乱了。”另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嫌弃地说道。
　　他探出头，看见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人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笑得有些揶揄：“哟，我不去你心里不会没底吗？”
　　那个人挥开他的手，“滚！你个糟老头子！”
　　在那人旁边站着一黑一白两个年轻人，越明洛看到他们的时候，心中一震。
　　这不是那天七剑阁的两位师兄吗？
　　白衣温文尔雅的男人抱拳道：“童兄，等过了这一阵子再叙。”
　　“好。”青衫人也是抱拳，“你可不要鼎天大会一结束就跑到那冰天雪地闭关去了。”
　　“自然不会，最近一段时间我有要事要办，办不成可不会去那听月崖吹寒风。”花一陌意有所指地道。
　　童归了然点了点头，“下次来记得带着秦兄。”
　　“自然。”
　　一旁的秦楼又将豫玟放在肩膀上，他瞄了一眼街角，隐秘地撇了撇嘴，心道大会结束我就和豫玟浪迹天涯去，谁要跟你来。
　　越明洛迅速贴墙站立，心跳有些加速，不知道那位师兄是否看见了他。
　　过了好久街上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酒楼内的声音，越明洛再探头去看的时候，就只有一条空荡荡的长街和另外一边街口摇摇晃晃的灯笼。
　　……
　　当晚回到风泉居，花一陌将沐浴完的小豫玟放到床上，看着他像寻常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眼中带着笑意嘱咐道：“晚上不要踢被子，也不要趴在哥哥身上睡。”
　　“豫玟……豫玟努力。”豫玟第一次说话底气不是很足。自从他被秦楼带回来之后，晚上总是会做噩梦醒来，只是他不哭也不闹，不敢睡就一直睁着眼直到天亮，因此大大咧咧的秦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直到一次他梦到秦楼满身鲜血出现在他面前，胸前和小腹都被剑洞穿，豫玟终于忍不住跑出去找秦楼。
　　于是房上君子秦小爷从此成为了豫玟的大抱枕，哄孩子睡觉的技能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进步着。
　　不过……
　　豫玟看着准备离开的花一陌，张着手臂要他抱，“一陌哥哥，你今天不和我们一起睡了吗？”
　　好像是半个月之前，花一陌才开始和他们一起睡觉。秦楼开始很不情愿，如果不是豫玟睡在中间他甚至都要把祀燕立在床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看到花一陌身上的豫玟，才发觉自己昨晚没有被突然多出来的重量压醒，这样对自己没有坏处反而促进睡眠的事秦小楼也就捏着鼻子勉强同意了。
　　豫玟晚上习惯向外爬，花一陌就让秦楼睡在床里，幸好他的床足够大，睡三个人也不会挤。
　　花一陌只好又把他抱起来，“豫玟今晚和哥哥睡。”
　　痴情圣果在被摘取前感觉不到外界一丝一毫的情感，而一但被摘取，他对赋予他感情的人，将不负“痴情”之名。
　　原本的豫玟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对谁也不亲近，省心地让人觉得心疼，所以对于他秦楼向来有求必应，花一陌也几乎把他宠上了天，这才让他恢复了几分孩童的本性，开始黏起人来。
　　花一陌亲了亲他的额头，俯身将被子铺好，把他塞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大手轻轻拍着他，“睡吧，我等哥哥回来再走。”
　　今日他和秦楼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做好了小孩要与他划清界限的准备，回来的路上秦楼果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自然不会强留在此处。
　　豫玟半睁着眼，显然困得不行，小手却一直抓着花一陌，不想他离开。“一陌哥哥，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了？”
　　“我……”花一陌的话被突然的关门声打断，他回头就见一身白色中衣的秦楼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带来一股凉意，发梢甚至还滴着水。
　　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咽了下去，花一陌皱着眉抱起看到秦楼重振旗鼓往他身上爬的豫玟，对秦楼道：“怎么头发没干就到处乱跑？”
　　秦小楼没理会花一陌的话，走到床边摸了把豫玟的小脸，才愤愤不平地道：“搞得小爷好像要棒打鸳鸯一样！”他扣住花一陌的下颌粗鲁地抬起来，右手中快速一闪，花一陌只觉得眉心痒痒的，还没从秦楼莫名的态度中回过神来，小孩已经闪身躺进了床的里侧，单手撑起一侧的被子对他怀里的豫玟道：“快来睡觉！”
　　豫玟乐颠颠地从花一陌臂弯里爬了出去，爬到一半忽然转头对花一陌道：“一陌哥哥好漂亮，比豫玟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
　　“吃里扒外的小子！我呢？！”秦楼把豫玟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板着脸问。
　　豫玟没有感觉到哥哥的愤怒，笑嘻嘻地趴在秦楼身上送了他一个黏糊糊的吻，“哥哥是天下无双，一陌哥哥是倾国倾城。”
　　秦楼不知是被他亲的笑了还是因为他的童言无忌，平日里线条硬朗的轮廓在刹那间柔和起来，额角未干的发将他的眼遮挡了些许，如夜空中浅淡的云朵，遮挡不住星河的光芒。
　　豫玟看到星河生于心底最深处，透过晶莹的冰层，碎光照在他的眼中，那是满满的温柔。他一瞬间愣住了，笨拙地用小手轻轻拂开秦楼的发，喃喃道：“哥哥……你是将天上的星星装在心里吗？”
　　床的外侧忽然躺下了一个人。秦楼留人的目的已经如此明显，有点心眼的人都知道要顺势而下，更不要说长着颗七窍玲珑心的璃君了。
　　花一陌头枕着右手，左手摸着秦楼的发将水汽吸出，轻轻笑着：“哥哥是把你装在了心里。”
　　秦楼没有反驳他的话，这让豫玟心花怒放，可是贪心的小孩又看向花一陌，“一陌哥哥呢？”豫玟抓不到他的手，便抓着他的中衣领口问道。
　　“我啊……”花一陌把手送到豫玟的小手中，解救了自己的衣服，看着秦楼温柔的侧脸，声音如十五的明月，明亮又迷人，“我的心里装着豫玟……和豫玟的哥哥。”
　　灯终于熄灭。
　　豫玟终于抵挡不住困意窝在秦楼的怀里沉沉睡去，还抱着花一陌的一只手不肯松开。两人的手在豫玟的身上，却没有交叠。
　　黑暗中秦楼忽然睁开眼，刚好对上那双同时睁开的眸子。
　　秦楼先发制人，低声喝道：“你不睡……”豫玟突然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秦楼的声音立刻消了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背，接上了方才的话：“看我干什么？！”
　　不过轻声细语大致是听不出来愤怒的。
　　花一陌紧盯着他，也放轻声音道：“我在想，我好像吃亏了。”
　　“什么意思？”见豫玟不再轻哼，秦楼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大声说话，这小孩若是半夜醒来可是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再继续睡着，因此秦楼只能用双眼表达自己的充沛的情感。
　　花一陌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把它留在了如此显眼之处，代价是不是要多付一些？”
　　秦楼哑口无言，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现在想想，似乎没有手抖吧……秦楼的目光有些躲闪，心头发虚，说话也底气不足起来，却还强作镇定，“那……那你想怎么样！”
　　花一陌忽然靠近了一些，两人的呼吸几乎可以交织起来，秦楼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宛若一根木头，瞪着眼睛还小声道：“花一陌你不要以为豫玟在小爷就不敢揍你……”
　　却听到花一陌轻轻的笑声，一只手覆在他的眼上，“睡吧。”
　　他念了万年的人啊……他像是在追逐鸟儿，想要靠近又怕靠的太近惊走了他，舍弃了一切禁锢的方法，只想等待他心甘情愿停留在自己身边，可是这条路如此艰难。
　　要多么浓烈的感情才能冲破赤子之心的枷锁？他不知道，书中也不曾记载。古今两万年间，除了秦楼，只出现过一位赤子之心的拥有者，霜城君。可是他却如昙花一现，在达到巅峰那一年销声匿迹，史书记载：于北部双栖城，赤子之心破，霜城君陨。
　　楼儿，我会替你铺好一切的路，等你走到我的身边。
　　一年不够，还有十年，百年。沅无境千年的时光，我若等不到你，那就到下一世，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也不会再让他人有机会如此毁你。
　　……
　　“哥哥？”豫玟走在空旷的广场上，四周一片苍白，只有他自己一人，好像他不曾遇见秦楼的那些岁月，小小的双手翻着书籍，一个人独自在虚无的空间里学着如何做一个大人。
　　豫玟咬了咬唇，眼中没有慌乱，而是盘膝坐下，这样的场景他最近常常遇见。他握紧小手，额头渐渐出现细汗。
　　正因为太过熟悉，豫玟努力念着花一陌交给他的静心咒。
　　“花一陌！”秦楼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愤怒响彻在这个空间内。豫玟立刻睁开双眼。这……和之前不一样了……
　　豫玟在睁眼的瞬间忍不住哭了出来。
　　花一陌手中的剑穿透秦楼的肩，鲜血自寒凉的剑尖滴落。
　　而花一陌的背后，万千黑影逐渐将他吞噬。
　　豫玟忽然如坠深渊，面前一片黑暗，他本能想要抓住什么，突然听到一句轻柔的呼唤：“豫玟，醒醒。”
　　豫玟睁开眼，水雾弥漫让他看不清面前的人，他拼命抓着他的衣襟，张着嘴无声流下了眼泪。
　　花一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低哼着不知名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