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夜》三声泪

5、004归去来

　　四月咬着春天的尾在时间的溪里游过。
　　最后一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临近，女子会也渐渐少了，午时的桌面同廊外的松叶一起沙沙作响。
　　“你知道吗？这次考完试就能签约了。”春说。
　　“知道，上次放学老师把我叫去办公室谈了这个事，让我好好考。”
　　小城有三中，自然有一中二中。一中高中部省级强校，二中三中加在一起都不够它打的，生源很容易就被抢走。于是三中有自己的法子，给本校初三一年大小月考的成绩年级总排名前三十的学生签约条件——进入直升班，配上全高中最好的师资去培养你。这次期中就是最后一场考试，而阳前面六次全部进入了前三十。
　　“你会留下来吗？你成绩这么好可以去试试考一中的吧？”春问。
　　“会留的，”阳摇摇头，“我成绩在全市不是很厉害的，去一中就泯然众人了，还不如上直升班。”
　　阳转而问，“你呢？文科直升班是单独看文史成绩的吧，你不是也能留吗？”
　　“但是小云想去一中啊，我们是好朋友啊。”
　　阳的余光里，窗外的天是天青色的，淡淡的云影挡不住阳光。
　　“哦，她要去一中啊。”
　　只轻轻说上一句，阳挠挠头，“反正也看这次考试了，好好考吧，留不留还不一定。”
　　“嘻嘻，加油唷”春拍拍阳的肩膀。

　　不说话的时候秒针也在拨动，期中考试结束了，成绩在上课的前一天出来了，阳的成绩异常好，比以往都好。
　　班主任一脚跨进教室，举起成绩表激动地宣布，“我们班这次有七个同学通过了签约条件，恭喜！”
　　春带头鼓掌，还不忘看阳的神情，对着他笑。
　　“嘻嘻！”
　　“哈哈！”阳回以微笑。
　　评论完这次考试的情况之后，老师发动热情洋溢的中考动员，让不管是签约还是没签约的同学都要认认真真备考，留在三中继续发光发热。最后，他拿出第二份表，说同学们期中过了按照惯例我们先换位子。
　　报到春的名字的时候，她拍拍阳，“走了”
　　阳朝她招招手，“不送”
　　阳的位置也被换动，坐在靠窗的位置，春也靠窗。阳和春依然是同一排，只是之前在最中间的两个位置，现在分别在最边上的两个位置。

　　六月。
　　教室里的午休反而比前几月热闹，一张一张的同学录送来送去。一天中午春走过来把同学录拍在阳的桌面上，“填？”
　　“行”
　　阳想把那张同学录先收在抽屉里，却抽不动。春指指笔，指指手，指指同学录。阳就无奈地拿起笔，当着她面填。反面是空白的，留着写一些寄语。
　　阳拿出铅笔，“你坐一下”
　　“嗯？”春就在阳的课桌前面，正对着他，笑吟吟地看着阳在纸上画画。
　　完笔，阳签上名字，递到春的面前，“怎么样？”
　　“嘻嘻”画上的春笑了，像他家的长春花，阳光盈蓄在花瓣的蕊间，明亮。春真的很漂亮，不只是早晨的太阳，还有中午的和傍晚的，上学的日子，阳光总像是在她身后，装饰她的眉眼，发间和衣角。

　　中考前的最后一天，中午没有作业，所有人都来的很早，教室拥挤且闷热。阳便爬在桌子上，这样谁也挡不住他的视线。轻拂的窗帘，白墙，交错的云和天，还有留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都被揉进了那一扇窗子，流水一样的从阳的面前淌过。
　　眼前的光是淡淡的明黄，同一排坐在窗边的女孩忽然俯下身来。和他一样的姿势，面对着他，看着他，笑。阳光在她的头发的划出明亮的弧线，身后玻璃晴朗。
　　阳心头一动，耳边又听到笑声。
　　“嘻嘻嘻”
　　教室门一开一闭，又送走一届初三。
　　阳进了理直，春进了文直。
　　两个班在同一层，中间隔着一个楼梯。

　　高中晚自习的上课铃尖锐且刺耳。
　　阳从回忆里被惊醒，走廊的灯被匆忙的脚步声吵醒。
　　等他走出门去，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外投过灯光。那里是他现在的教室，从窗口看进去，人影变换。桌椅挪动的声音从紧闭的前门里传来。
　　今天是周一，每周换位子的时候。
　　阳推开教室的门，他的位子已经被换好了。于是他沿着靠着门边的过道从前门走向后门，每经过一张桌子手指就轻轻触碰桌面，数了四下。他的座位是第四排四张桌子靠走廊的那一张，他俯身坐下，晚自习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