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月夜分给你》岚斛阁阁主

4、第4章 筠筠，对不起

　　她不给霍筠筠插话的机会，接着说：“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穆沂一股脑把这些话说完，倒觉得轻松，她站起来就要走。
　　当她站起来时，裙子下摆被拽住，她心里很烦。
　　但她是霍筠筠啊，是她年少时期最好的玩伴。
　　穆沂的心情复杂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错。
　　她回过头，看到霍筠筠垂着头，仅仅是拽着她的衣摆。
　　她这样一垂着头，穆沂就知道她要哭，她不想她哭，也见不得她哭。
　　“放手吧。”
　　她把这一句话说得很无力，她真的觉得很累很累，她需要时间冷静。
　　但霍筠筠没有松开，听到轻微的一声啪嗒声，穆沂看到的是，从霍筠筠脸上滑下的一滴眼泪落在地面上，几秒钟就被烈日给蒸干了。
　　不留痕迹。
　　穆沂有点慌神。
　　她的脑子太乱了，头像快要裂开了般，她现在很想有一个人来帮帮她，告诉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真的承受不住。
　　她真的快要疯掉了。
　　穆沂一用力挣来她的手，因为力气过大，她看到霍筠筠差点栽到地上。
　　“你别哭，没有我也没什么的。”
　　她给霍筠筠留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她跳到车上，很快就驰离了现场。
　　坐在车里的穆沂，不自觉地捂住肚子。
　　这空调真冷啊。
　　霍筠筠看着她走，看着那辆车慢慢变成一个黑点，慢慢变模糊，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她蹲在了地上，否则，她就抑制不住心脏的抽痛。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那些回忆那些经历都齐齐整整地摆在那里，挤压地她的头快要裂开了。
　　她的喉咙很痛，肚子也在绞痛，心脏中好像少了一块骨肉，好像那个地方被生生剜去一块，紧接着的，是到处蔓延过来的悲痛感。
　　穆沂让她别哭，可她控制不住，根本就控制不住。
　　现在穆沂已经走了，她看不到她哭，所以哭一哭也没有什么的。
　　霍筠筠把头埋在膝盖上，眼泪再也刹不住了，如开了水闸一般。
　　她以前也为穆沂流过泪，还不止一两次，但都没有今天这么厉害。
　　今天，她就像要耗在这里不走了一样，蹲在这里一蹲就是两个小时。
　　慢慢的，她身边围了几个人，她听见有人在说话，听见有人在安慰她，还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的手臂想要把她拉起来。
　　她抽噎着，那人力气太大了，很快身体就被他拽了起来。
　　水雾朦胧中，霍筠筠看着面前这一张张面孔，看着那些人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他们冲着自己指指点点，愤世嫉俗的样子。
　　她不解，她就在这里哭一下就能碍着这么多人的事吗？
　　她很烦，烦的是自己正在哭却被别人打扰，烦的是这一群人干嘛非要找她的事？
　　烦的是为什么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做什么就会被人指责。
　　“你们别管我，我怎么样是我的事，就算我的想法和你们的格格不入又怎么了？我就非要被你们厌弃，被你们所有人问责吗？”
　　她推开这些人，开始拼命地跑，她的想远离这些人，远离这里的一切。
　　她看不见眼前的景物，也听不见车辆的鸣笛声，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失了色彩，万事万物的形状都在扭曲着。
　　直到她撞上了什么庞然大物，身体硬生生被甩出去很远。
　　霍筠筠蜷了一下身子，嗓子里一股强烈的腥味，她咳了一下，竟然咳出一大口红艳艳的液体。
　　她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意识到了什么，她看见了不远处自己的包。
　　她离不开自己的包，现在包不在自己的手里她真的全身都不舒服。
　　她慢慢挪过去，却发现身体动不了，抬一下手臂就有撕裂般的疼痛。
　　身体疼痛更甚，所以她心脏里的疼痛也就减弱了些，她伸直了手臂去拿自己的包，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相盒。
　　她把它放在手心里，仰着头看着天上一片一片浮动着的云朵，好像有几滴雨落在脸上。
　　是雨？还是她的眼泪滑了下来？
　　她不是太清楚。
　　总之，她握着手里的东西，紧紧攥住。
　　穆沂半路折了回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可能是车里的空调太冷了，也可能是她忽然间就有点头晕，晕的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也有可能，她感觉霍筠筠不会那么轻易离开，她怕她会待在那里，几天几夜，甚至更久都不会走。
　　她哭久了，就可能生病，生了病，估计也不会去看病。
　　多年的相处，她实在是太了解霍筠筠了。
　　一路的行程都太煎熬了，穆沂总有一种预感，霍筠筠执念太深了，可能她会做出什么事。
　　虽说做出什么事不能全怪她，但她还是该分担一点责任的，毕竟一件事情的发生，不可能只是一方的错。
　　她想了想，霍筠筠也没有什么错，她没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做得最多的事，也只是关心自己，对自己比较好罢了。
　　毕竟她是霍筠筠啊，近二十年的交情，她总不能对她太狠心。
　　所以穆沂决定回去看一眼，如果霍筠筠确实很伤心，确实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的话，她就折中一点，把那些话收回吧。
　　穆沂到了那家酒店附近，一眼看见的是黑压压的一片。
　　霍筠筠不在酒店门口，也不在这周围。
　　穆沂有点发慌，一只眼皮突突突的很剧烈地跳动了三下。
　　她按住自己发颤的手，拼命挤了过去。
　　特别是当她看到那一摊红色的血迹时，她几乎要眩晕。
　　张开嘴，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哑了，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打急救电话，你们有没有叫救护车啊？”
　　她摸着自己的手机，但手一直在抖，拨了半天都拨不出去。
　　她有点不敢去看霍筠筠，吸了很大一口气，确定自己不会窒息而死时，她跪在地上。
　　霍筠筠望着天空，睫毛一颤一颤的，上面还沾着水雾。
　　她还是不吵不闹的，娴静得就像那一抹月光。
　　“筠筠。”
　　她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怪，很难听。
　　她看着霍筠筠右手紧握着，一半链子垂在地上。
　　她有点不敢碰她，只敢把头凑近些，让她能看到她。
　　穆沂用力把喉咙里浮上来的一口血气咽下，哽咽着声音说：“筠筠，我才走一会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就算你怪我你也不能这么做，知道吗？”
　　如果霍筠筠想要报复她，这报复太重了，她受不住。
　　这真的能击垮她。
　　霍筠筠转了转眼珠，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很多情绪，有恐惧，有伤感，有喜悦。
　　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让她整张脸有点别扭，变得可怖起来。
　　穆沂的心好像被揪在了一起，她把身子压低，盯着她的眼睛说：“没事，救护车快来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霍筠筠的嘴动了动，好像她想说什么，好像她又不想说。
　　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五官忽然就拧在了一起，很痛苦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霍筠筠的声音柔得就像猫叫一样，很轻很轻，她把手伸过来，但靠近穆沂时，她又停住了。
　　“沂沂，我想问问你，那会儿你说的，是一时气话，还是真的？”
　　到了这时候了，她纠结的还是刚才那几句话？
　　穆沂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把脸覆了上去，止不住开始饮泣。
　　“对不起，筠筠。”
　　如果我不那样说……
　　她没有想到，霍筠筠对她的感情，竟然会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在多年前，霍筠筠对她说过，她这一生估计活不长，但她愿意在活着的那些时日，都陪着她。
　　她只是想要陪着她。
　　霍筠筠没有抢救过来，享年三十三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