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离殇》千千采薇

9、第 9 章

　　殿内歌舞升平。

　　安禧王赵逍此刻正倚在虎皮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时不时瞟一眼厅中央正在跳舞的玉印。明艳的罗衣下摆坠着闪光的宝石，镶了花边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大片晶莹胜雪的肌肤。原本冷漠的面颊也因为长时间的运动而变得酡红，成串的汗珠从腮边不断地滴下。

　　殿外大雨滂沱。

　　白子双跪在阶下。冲出门时跑得太急，忘了披件外套。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夏季的北方竟会像南方那样，骤雨说来就来，再说方才一时激动，也顾不了那许多，所以身上只剩了单薄的丝衣。

　　雨水顺着发梢流下，渗进衣领里。她浑身湿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远处的檐下站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仆，瞧见水面漫上石阶，庭下俨然已成汪洋，而这面容清秀的女孩就跪在这一片泽国中，瘦弱双肩不住颤抖着，打心眼里可怜她，于是蹲下身小声朝她喊：“喂，那个谁————你别这么淋着了，上来暖和一下，王爷不会知道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路过的老家奴揪了起来。带着些许的惊讶看了她一眼，老仆一边低声斥责着“吃了豹子胆！王爷的闲事你也敢管，被发现了有几个头叫他砍去！”一边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拉走了。

　　于是白子双就这么跪着，一切的情绪都被水给冲刷走了，脑海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全是空白，只剩下一个坚定的信念在苦苦支撑着：一定要让爹活下来！她混着雨水的节拍默不作声地数数，耳边全是叭哒叭哒，而家乡的三月烟雨却是滴滴答答淅沥不停……呵，家乡。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她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这样不知数了几个来回，殿内的歌舞声终于停了。她急切地抬起头来，充满希望地盯住那个方向。

　　安禧王赵逍吃多了几杯酒，右手撑着头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纤长的睫毛安静地翕动着，他却很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耳朵总是支棱着听外面的雨声，胸口像有什么梗住了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偷眼瞧着上面的人翻来覆去嘟嘟哝哝，一个分神，手下一声弦断。玉印小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站不起来，采尹连忙丢下乐器去扶她。赵逍忽然被惊醒，伸了个懒腰。底下的一众人想着这位王爷平常的为人处事，个个都面白如纸。

　　不料他却只唤过人来，睡意朦胧地问过了时辰，想了想，便挥手让大家都退下。众人如蒙大赦，从殿门鱼贯而出。采尹扶着玉印艰难地挪出门去，莲童抱着琴跟在后面。

　　这时候立在走廊上的各位都发现了不远处跪在雨里的白子双。有人认出了她，便叽叽喳喳地纷纷议论了起来。玉印自然也看见了她，扶着柱子，忽然一声冷笑。声虽不大，却足够让她听得清清楚楚。

　　莲童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两个人。玉印却再不多话，被采尹扶着蹒跚而去。莲童脚步迟疑，终于跟上，然而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冷漠的眼睛里竟有一丝动容。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东方的天际也开始隐隐泛白。湿漉漉的衣衫被风一吹，从内到外地冷，像是一刹那被掠夺了所有的热量。看到赵逍一直没出来，白子双失望地深深垂下了头。就这么一低头，她身子突然向前一冲，吐出了一口血，只觉得眼前迅疾地黑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