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别爱我》蔡姐

7、不介意吧

　　从成家走回家，要花两刻钟。
　　虽然不算久，但封九还是觉得难熬——因为方才那么几番话，沈颂在听完后还是选择将他的手甩开。
　　“还是生气吗？”
　　没人回答。
　　无奈之下，封九只好跟在沈颂身后，陪着他一语不发，顺带肆无忌惮地观赏....对方的背影。
　　还是第一次这样看他，封九想，平日他总喜欢站在沈颂旁边，牵着他的衣袖，现在这样....似乎也挺新奇。
　　算苦中作乐。

　　沈颂很高，但也瘦得不行，腰细得一手可握，给人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皮肤白净，可惜今夜天冷，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头细嫩的皮肉。脸也很小，即便埋在毛茸茸的围巾下，还是被风吹得通红，让人忍不住想去怜爱。
　　封九垂下眼，心里突然就生出异样的情绪——具体说不出是什么，弯弯绕绕，如烟般摸不透，却也缠在他心上，勾出那么点.....隐晦的占有欲和偏执来。
　　“把他抓住。”
　　“别再让他走了。”
　　寂静无声的荒地上，突然有个声音从心底响起，低沉又绝望，无比清晰，听得封九当即愣住，步子停下。

　　前方的沈颂也停下来。
　　“怎么？”封九眼皮一跳，有一瞬错以为他也听到了，但在抬头看到前面的场景后，又镇定下来。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温府附近。
　　有个女人正站在门口，年约三十五六，容貌普通，皮肤蜡黄，穿一身朴素的灰裙。
　　是虞容。

　　长思刚好归来，站在长街的另一头，他才知道对方身上的遭遇，却不晓得今晚发生在成家的事，因而当看到对方凌空的双腿，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前几天还见到的人，一下就死了？
　　“这是她的鬼魂？”沈颂偏头问封九。
　　“嗯。”
　　“死了之后不是会去阴间吗，怎么来这儿了。”
　　“大概是有什么话想和你说，”鬼神大人一双眼可看穿世间万物的本质，很快知道虞容想要干什么，望向沈颂的眼里多出些许深意。
　　“要过去看看吗？”
　　他侧目望去，就见沈颂走了过去。

　　今晚乌云遮月，长街上一盏灯笼都没挂，黑得不见五指。虞容候在门外，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紧闭的木门，听到旁边传来脚步声后慌了一下，转身开口。
　　是模糊不清的“啊啊”声。
　　鬼神大人抬起左手，在女鬼的喉咙上划了一道。
　　沈颂便“听”到那么一句话——想...留下来......

　　虞容天生痴傻，又是个哑巴，没有人教她识字念书，继而虽然被封九施法治愈了受损的声线，却仍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过她想表达的话，沈颂还是“听”到了。
　　“为什么想留下来？”
　　我想看....怎么死.....
　　她“说”得很慢，也不完整，沈颂没有七情六欲，不能体会正常人的情感，因而有些愣住。
　　两人的对话突然没能继续下去，封九有些想笑，解释道，“现在成领疯了，她心中对对方还有怨恨，所以不想去阴间，要在凡间看他怎么受苦。”
　　对面虞容用力点头。
　　“那为什么要找我？”沈颂又问，“对你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
　　“但当她难产而死，因恨意成为怨鬼时，见到的生人却只有你一个。”封九站在他身旁，漫不经心地望着对面女人，回道。
　　虞容从成家出来，见到门前那块荒地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身黑衣，气质阴邪，让她不敢接近。但另一位....虽眉目冷淡，却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她想试着看看，能不能在温府住下。

　　然而沈颂却提出异议，“不对，你刚才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吗？”
　　没有。
　　“那是谁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女人小退一步，偏头不语。
　　封九一直望着沈颂，见对方问的话没人回答后侧过头，瞟了眼几丈外光线昏暗的一个拐角，似笑非笑地道，“有人告诉了她。”
　　“谁？”沈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和长思对上视线。
　　对方在这儿站了半刻钟，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在看到沈颂望过来后惊了一下，摇摇头。
　　“不是长思.....”沈颂低喃一声，却也向前一步，想再看个究竟。
　　却很快被封九拽回来。
　　“你做什么？”他的力气不小，沈颂跌到他怀里，抬头。
　　“他躲起来了，”封九望着那处拐角，悄悄握紧他的手腕，嘴角却翘起来——他刚看到有个绿衫男子在墙上消失。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不过.....”
　　“没钱。”
　　“不用报酬，”鬼神大人很轻地笑了下，望进他眼里，“让我牵一会儿就好。”
　　“能把他抓回来吗？”
　　“今晚它们逃掉了，可能不会回来，明天看看会不会过来，反正....它们住在这儿，不怕会不出现。”
　　“它们？”沈颂听出重点，疑惑地再次望向幽黑的街道，和温长思撞上视线，突然心思一动，想起前几日对方说家里住着两只鬼。
　　不会是.....
　　他突然破天荒地笑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怎么了？”封九微微挑眉，惊诧于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没有，”沈颂说话的语气很平和，对虞容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儿住下吧。“
　　女人眨眨眼，还没回话就见他挣开旁边男人的手，在木门上敲了三下。
　　里头很快传来脚步声，明兰打开门，见到门口的两人后惊喜道，“少夫人，封先生，你们回来了？”
　　“嗯，”沈颂大步踏入，却也在她将要把门关上时拦下，“等等，还有个人没进来。”
　　“谁？”明兰愣了下，下意识把头探出去，长思穿过她的身体走进来。明兰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凉意，打了个寒颤。
　　“我没看到.....”她边说边侧过头——却见沈颂站在她旁边，径直对空荡荡的门外点了下头，柔声道，“进来吧。”
　　甚至伸出右手，宛如想抓住个看不见的人。
　　封九眼皮一跳，手上的青筋像活了似的往上蹦，眉宇间顿生烦躁。
　　他狠狠压了下去。
　　“家里有客房吗？”沈颂问。
　　“有，”明兰震惊地望着他，本能回道。
　　“带我去看看？”
　　“好....”像一滴墨水落到一杯茶中，她心中的疑惑在慢慢扩大，却也顺从应了声，拿起灯笼领着沈颂往宅子里走。
　　封九没跟上来，他说有些累了，要回房先歇息。长思倒是和沈颂走到一起，望着最前面拿灯笼的明兰，问，“你打算告诉她吗？”
　　沈颂摇头，做出个噤声的动作，过会儿再说吧。

　　他们很快来到客房前。
　　门被轻轻推开，明兰走进去点燃灯火，漆黑的环境一下亮起来，但她心里的恐惧却幽幽升起。
　　——还是没看到那位客人。
　　现在只有少夫人站在自己旁边。
　　不知是现在太晚还是怎样，她总觉得气温比之前要冷上很多，刺骨的凉意钻进骨头，怎么都无法被忽视。
　　沈颂大致看了下，又望向垂眉站在左边的虞容，没有什么异议后点头，“好，我们出去吧。”
　　“少夫人.....”他当即要走，明兰却慌了下，伸出右手想抓住对方，忘记自己站在屋内，被门槛绊了那么一下，失控地往前倾去——
　　沈颂扶住了她。
　　“怎么了？”
　　“是....是不是.....”这一声彻底勾出明兰那些惊慌失措的情绪，小姑娘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身后烛火摇曳，她却不敢转身，带着哭腔问沈颂，“是不是要给那些东西住？”
　　温长思之前就说家里有鬼，而温夫人也是因为一系列的怪事而被迫要举行冥婚冲喜，明兰在这个家里待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她抓住沈颂的手，指甲轻微陷进皮肉，一双眼睁得极大，“少夫人，你是能看到它们吗？”
　　“是，”沈颂望着她，旁边长思插嘴道，“明兰胆子很小，我觉得你要坦白说的话她可能会接受不了，要不然就找个借口蒙骗过去吧。不过你干嘛要让那个虞容住进来？”
　　“她没地方去了。”
　　沈颂道，不知是在回答长思，还是明兰。
　　“你在这儿住了多少年？”
　　“快十三年了，四岁那年被夫人买过来给少爷当丫鬟的。”
　　“知道集市里有个卖鸡的档主吗？他叫成领。”
　　沈颂站在客房前，语气平和地和明兰讲起虞容的故事。并不是全部细节，只有一个大概。
　　他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虽然胆小，但也很坚强。不然在温家出事，所有人都已经离开的情况下，她不会选择留下来，照顾起自己这么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少夫人”来。
　　“她不会伤害你，”沈颂望向她，温声细语地道。
　　明兰垂眸听着，依旧紧紧揪住沈颂的袖子。
　　“她平时会出来吗？”
　　“不会，她不会对你有一点威胁，也不会伤害你。”
　　“.....”明兰嘴唇很白，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吓的，过了很久才应道，“好，那我回房了。”
　　沈颂愣了下，点头。
　　长思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明兰快步往外走的身影，“啧”了几声，“还是有点害怕啊。你其实不和她说也可以，不会被发现的。”
　　“但始终是住到一起，”沈颂直到看不到明兰瘦弱的身体才收回视线，落到半丈外的长思身上。对方斜靠坐在栏杆上，见他望过来后问，“今夜你和那封九去成家了？他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知道成领的事？”
　　“你直接去问封九会比较好。”
　　长思眨眨眼，小声回道，“他不是不喜欢我吗....”
　　虽然他今晚莫名其妙的可以靠近沈颂，不过前些天，长思可是在三丈之内都不能接近自己的“新娘子”。
　　想到这里，他从长廊上跳下走到沈颂旁边，探究地望过去，正想询问沈颂和封九的关系，却突然被打断，对方沉声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封九正在浴桶里沐浴，长发散落，肌肉精瘦苍白，肩颈线条流畅，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惜该看到的人不在。
　　他将一勺热水舀起，心里正想着沈颂，就听到身后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有人从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在我房里沐浴？”沈颂看到他，脚步顿了一下。
　　“不可以吗？”一想到他，他就出现了，封九无声地笑了笑，转过身子。
　　沈颂对上他笑意盈然的眸子，问，“可以帮忙把明兰对鬼的恐惧消掉吗？”
　　“可以，你想怎样？”
　　“我想让孤魂野鬼都住进来，收他们房租。”

　　“你想干什么？！”半柱香前，在走廊上的长思听到沈颂那句话，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提高音量。
　　“现在我是这宅子的主人，他们想在这里住的话，需要给我钱。”
　　长思认真盯着沈颂，深吸口气，“怎么交，让他们给活着的亲人报梦，来无头村交钱？”
　　“我之前在别的地方见到过一只鬼，他说鬼市里有时也会卖些活人的昂贵东西，住在府的鬼或许可以将那些买下来，交给我。”
　　“可是你要怎么确保它们会听你的？”

　　房里，封九听完后轻声细语地问，“你是今晚看到虞容后才想出来的吗？”
　　“嗯，”沈颂站在他身旁，“那两只鬼不能在家里白住。”
　　“不想被占便宜？其实如果只是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不用。”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封九抬起头，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一双纯黑的眸望着沈颂，看起来专情又诡异，“沈颂，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们有姻缘。”
　　“对。”
　　“既然这样，你可以帮忙镇压那些鬼，让它们安分下来，都听我的吗？”沈颂双手撑在浴桶边，问。
　　“就这样？”封九长眉轻轻挑起，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嗯。”
　　“可以啊，”封九回得轻巧，却也从水里站起，长手一伸——
　　将那站在身侧的人拽进浴桶。

　　用来束发的发簪被取下，湿漉漉的长发在水里浮动，封九和他贴到一起，挤在这小小的浴桶里。
　　沈颂大半个身子都湿透，抬头皱眉和他对视。
　　“你想干什么？”
　　“没，”封九一双脸美得近乎妖艳，望向他的一双妙目亮得动人，“沈颂，我答应帮你这个小忙，但你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的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
　　“与我一同沐浴。”
　　“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