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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愿意 ...


  •   “星尘,我不是想问你这个。”楚诺浅对于东方星尘莫名其妙的关注点哭笑不得,“羿羽斯说你心狠手辣,族灭同窗,想来在天界也有许多人是如此以为的。比起他们的话,我更想听星尘告诉我当年之事。”

      “啊,这个嘛……”东方星尘有些苦恼,她耷拉着脑袋,过了许久才摇头道:“其实他说得没错。当年爹爹属意领将另有他人,是我请求爹爹换成了我。”

      她早些时候在昆仑学术,那时穷奇一族已显反迹,接连吞并了周围几个部族。昆仑仙嗣众多,族中被侵略的几名弟子便联合起来针对穷奇一族,弟子之间斗法稀疏平常,只是那日见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弟子围在一起欺负一个小姑娘太过令人不齿,所以便出手将人救下。

      小殿下本就位崇,这一出手,传言极快,便有人以为这是小殿下要护的人,只得忿忿不敢生事。

      相救时东方星尘记得她问过那小公主是否要还击回去,她的回答是:“我族对他们造成了伤害,他们有怨是正常的,我不会怪他们。天界规定各族和睦相处,我父逆天.行事定有大灾,我不想在徒增怨怼了。”

      “我那时觉得她善解人意,家族的过错不该由她来承担。正好那时天界有意调和几族矛盾,所以我常邀请其他受害的几族弟子聚在一起,想要缓和矛盾,只是直到穷奇举兵犯上时他们仍是争锋相对。”东方星尘说到这神色越发沮丧,继续道:

      “平叛是早就定好的事,我想保她一命,所以主动请缨。结局你也知道了,她恨我如斯,那时我才明白是我错了,痛不在己,莫劝人大度。血海深仇不是轻易能够抹去的,这个人亡了你的族,害了你的家人,你怎么会原谅他的子嗣呢?”

      “如今我只能将她暂囚天室,那日有穷逐日与我说她假借我的名义骗过了守卫,暗中联络了附庸的部族想要报仇雪恨,被天兵发现重新关押于天牢最底处,大抵天刑不日将至,法不可违,这次我不能救她。”

      车厢内寂静无声,东方星尘不敢去看楚诺浅,这点羿羽斯倒也不算说错,她确实亲自领兵族灭了同窗,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她称不上什么良善之人。

      “星尘当日救她是为仁义,出兵是为忠孝,诚如你所说怨恨不会轻易消散,但求问心无愧,不必耿耿于怀。”有火焰陡然升高,那柄足以令她“致命”的匕首在顷刻间化成了灰烬,楚诺浅手腕一倾,黑色粉尘随风而散,车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依然是一副繁华盛景。

      “小诺……”

      “夜市刚开,星尘想要逛逛吗?嗯,算是,约会?”

      楚诺浅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她掀开帘幕,马车过了内城,此时华灯初上,外城的的热闹便逐渐显了出来。

      往事随风,所有忐忑不安,所有想好解释的话语,就这么过去了,东方星尘茫然无措,只能郑重地点头,再点头。

      外城市集分东西,东市往往供应与修士,一器一物皆有灵气,便是酒楼里的珍馐所选食材、烹饪手法也符合修炼之道。西市则偏向与普通百姓,所售也是寻常之物。

      毕竟修士少凡人多,民以食为天,在吃食的花样上,还是西市更胜一筹。灵器仙丹她们是不缺的,况且现在百家仙派齐聚洛阳,不免有些彼此敌对的仙派遇见了大打出手,这几日几乎常听东市发生械斗,对东市也就没了几分热衷。

      马车拐了个弯,果断在西市边口停下。沿途来酒肆杯盏碰撞,戏楼上了新腔,商铺小贩叫卖,吆喝此起彼伏,灯火煌煌里,东方星尘右手摘过一串糖人,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伸出小指去勾楚诺浅的手。

      “星尘。”楚诺浅唤她。

      东方星尘停下步子,抬头看,左边的商铺约莫三层,招牌挂着云霓坊,听起来是间衣裳铺子。

      “小诺想买衣服?”东方星尘眨眨眼,她生辰时收到的几匹仙锦还搁在曜宫内库,刚好可以趁着这次量衣记一下小诺的尺寸什么的……

      楚诺浅摇了摇头,看着她道:“是星尘。”

      “哈?”

      东方星尘一贯来内衬金丝滚边云纹玄锦直裾,外罩一件玄色大氅。她肤色白皙,五官挺拔,撑得起深色。只是上炎宫以朱红为主,首席大弟子虽位高不必拘泥于规定,但是东方星尘毕竟来的时日尚浅,认识她的人少。外人不了解上炎宫内政,见她对上炎宫二长老态度冷淡,穿衣行事又别具一格,几番下来,只以为她与宗门不合。

      东方星尘对上炎宫确实不怎么热络,何况上炎宫开派先祖在天界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她也几次把人家宫室炸了,这关系还真好不到哪去。

      但是小诺想给她挑衣服的话……东方星尘抿抿唇。

      欣然答应了!

      女朋友挑,穿,必须穿!

      【109:你是真的妻管严啊小星尘!!!】

      妻管严也没什么不好嘛。东方星尘看着小姑娘挑选时认真的神情,妻管严怎么了,她还能“请夫人阅兵”呢!

      店里的衣饰琳琅满目,一应俱全。她们刚一进店便有小厮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两位姑娘想看些什么?这些都是洛阳新近流行的款式。”

      楚诺浅先是挑了几件襦裙,东方星尘十分勉强地打量几眼,而后眼巴巴地望向楚诺浅,她可不喜欢这些繁复的裙子!楚诺浅见她这别扭的模样,噗嗤一笑,带她向另一边看去。

      跟着的小厮见两人衣衫配饰不凡,所挑几件也是店里的上品,又以绛色为主,小眼睛一转,上前陪笑道:“店里新到一批朱雀锦制的衣裳,简约不失庄重,两位可要看看?”

      楚诺浅点点头,那小厮忙不迭引着二人走往二层。二层所展成衣织料贵重,客流寥寥无几,他挥手招来几名侍女捧出衣冠,当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东方星尘索然无趣,她打了个哈欠,听见小姑娘在耳边唤她,赶忙回过神,对着小姑娘递来的红袍瞪眼。

      一旁的小厮忙吹捧道:“哟,这位姑娘眼光可真好。这件样衣的绣娘是宫里出身,给皇子公主制过衣,那手艺可是精细。”

      “嗯,先委屈星尘了。”楚诺浅莞尔。

      小厮愕然,东方星尘无所谓地耸耸肩,她伸指一点朱袍,一眨眼的功夫身上便换了新衣,她身形高挑,这件圆领衫套在身上竟也恰好合身。

      衣袍左襟用金丝绣着麒麟踏云,在灯烛照耀下威风凛凛,东方星尘一张脸本就生得雌雄莫辨,往日黑色贵重,总带着一股不容犯上的庄肃之感,此时换了一身绯色,便显出几分明朗亮丽,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面如冠玉,再蹬一双皂靴,别一根玉簪,简简单单三样就教旁人看直了眼。

      饶是楚诺浅每日对着这张脸看,也不禁有一瞬失神。星尘果然还是穿的鲜艳些好看,不过……她环顾一圈周围,这么招眼还真是让人有些苦恼呢。

      “嗯,这件我们先买下了。”楚诺浅点头说着,暗自决定之后还是让宗门制衣司给星尘多制几件亮色的衣衫。她从一旁配饰里挑起一根躞蹀带,凑上前替左右张望的东方星尘先抚平襟口,道:“星尘,抬手。”

      东方星尘“哦”了一声,乖愣愣地抬起双臂。

      见她们出手如此爽利,小厮面上顿时挤满了笑容,趁势吹捧道:“两位姑娘感情可真好,真似亲姐妹一般,惹人羡慕啊。”

      前半句还笑意盈盈的东方星尘,听完后半句瞬间黑了脸:“你说什么?”

      那小厮闻言愣住,一时不明白自己说错了哪,躬着身惶恐不安。

      楚诺浅正弯腰帮东方星尘系扣,听到这不满的问话,摇头笑了几声:“星尘计较这个做什么?”

      当然要计较!瞧瞧多少话本有情人终成兄妹?姐妹也不行!东方星尘自觉话本不可尽信,但还是得防着!得防着!

      抬着双臂什么也不能动,很是拘束。东方星尘不自然地瞟了一眼面对的镜子,镜中小姑娘正弯着身为她系袍扣带,只要微微低头就能感受到有青丝挠及下颌,痒痒的,鼻息间还有湖山银月独有绵长的清香。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她忽然心神一动,一把抓住腰间准备抽回的手,楚诺浅抬头看她,双瞳剪水,笑得纵容,也不再抽离双手而是顺势环住她的腰。

      东方星尘俯身逼近,眼底勾勒出几分风流,故意学着纨绔子弟们走马游街的轻佻语气问道:“美人观我,孰与羿子美?”

      楚诺浅抿唇笑:“卿美甚,小子何能及卿也?”

      东方星尘满意地摇头晃脑道:“嗯,小子确实不如吾。不过……”她话锋一转,继而侧头细细吻上楚诺浅的耳垂,低语道:“美我者,可是私我也?吾妻也?”

      楚诺浅耳根红透了,她别开头试图躲开耳边吹拂的温热气息,嗔斥几句“胡闹”,搭在腰后的双手往后扯着东方星尘的衣衫试图拉开她。

      “好啦好啦。”东方星尘乖乖松开了手,她怕她再接下去又得睡空房了。

      小厮左右瞧着眼前这一幕,这时福至心灵,捧场道:“哎呦,小的先前眼拙,咱们店里的衣衫穿上最是精神,两位姑娘貌美如花,站一起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东方星尘随手掷下一枚金锭,而后与她家小姑娘被小厮眉开眼笑地恭送出店。

      夜市热闹非凡,两人闲逛了一会儿,楚诺浅看着远处的高楼顿了一会儿,回头问道:“星尘,我们去喝酒吧!”

      嗯?嗯???

      东方星尘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家小姑娘平日不让她喝酒,主动的两次,一次是初见时她许下承诺,还有一次是她对她表明了心意。那次东方星尘倒是挺开心的,即使现在依然能回忆起当时唇上柔软的触感。

      她家小姑娘喝完酒的状态总是跟平时判若两人,不过……

      整!挺!好!

      东方星尘答应了,她在天界被管得严,乾坤袋里是一滴酒也没有的。西市酒肆连片,她还捉摸着寻哪一家,楚诺浅兀自从袋中取出一物,泛着盈盈白光,图卷展开,正是记载承炎山河图的界纸。

      楚诺浅朝她一笑,眼前场景倏尔变幻,她们又回到了上炎宫后山禁林。

      湖山银月开了新芽,东方星尘跟着楚诺浅兜兜转转,在一棵小树下,刨开附着的土壤,慢慢地,挖出一小坛酒酿。

      东方星尘从土里拎起酒坛时有些诧异,“这分量,似乎只有半坛?”

      “这是我五岁那年春末和娘亲一起埋下的,”楚诺浅十指沾满了湿土,她盯着那坛子酒,目光有一瞬游离,又很快恢复平静道:“娘亲说这坛酒是要等我出嫁那天才能挖出来的,后来娘亲病逝,我爹娶了续弦,我不肯信世上再有真情,一气之下挖出来砸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陈诉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眼底却终究是落寞戚戚,东方星尘没有开口,她便继续道:“ 砸完又后悔了,不该糟蹋娘亲最后的心意,所以重新换坛子集了剩下的半坛又埋进了去,原想着大概以后不会再挖出来了。”

      东方星尘上前抱住她:“那现在呢?”

      她问得很轻,抱得很紧,怀里许久没有应答,左肩衣衫慢慢有濡湿感传来,东方星尘甚至不敢松手去看,她畏惧,害怕,又在听到耳边低声的哽咽抽泣时心痛如绞。

      那现在呢?

      戏折里唱一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你方唱罢我登场,唱的是书生才子受尽诘难终得佳人眷属,唱的是隔墙对吟约定终身,唱的是一曲凤求凰得白首不相离。

      话本里写的多美好啊,书生高中状元,才子封侯拜相,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既不是书生,也不是才子,她生来尊贵无双,她是天界的小殿下,她偏要是佳人求佳人。

      她也一往情深,她也可以比书里那些男儿做的更好!她会保护她的小姑娘不受劫难,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但她的小姑娘真的能接受她吗?

      “星尘啊……”

      东方星尘深吸一口气,一如既往坚定地应声道:“我在,小诺,我一直在。”

      “先前羿羽斯跟我说,你决绝狠辣,日后还会有星官为你广纳妃子……”

      “胡说八道!我一个女子,要那么多妃子做什么,我只要你。”

      “他说你并非良人,让我另择郎君。”

      可恶!小子可恶!

      耳边的声音始终是轻飘飘的,东方星尘气得眼睛发红,身体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地颤抖着。

      “是啊是啊,你非良人……”楚诺浅轻轻推开她,“可我也算不得良配呐。”

      待拭去眼中泪水,像是大雨初霁,涤尽尘埃浑浊,得天地一片清澈,她的瞳眸亮得惊人,举坛相邀:

      “昔日星尘问我,他年我若游历天下,清酒可否予你一杯。今日我却想问星尘,可愿与我共饮此酒?”

      ‘东方星尘,你愿娶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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