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朋友》秋田茉莉

3、3

　　3、
　　井之原下班回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饭香，心里寻思着，今天长野超常发挥啊。
　　掏了钥匙开门，换鞋进屋，长野博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卷卷头发的男生往茶几上摆酒杯筷子。
　　桌上已经有了几盘菜。看起来色香兼备，不像是长野博的手艺，更不像出自这个小男生之手。
　　“我回来了。”井之原挂好外套，笑得见牙不见眼。
　　“哟！”长野冲他摆摆手，一伸胳膊搭在小男生肩膀上。“来来，介绍一下。这是将要和我们一起share house的三宅君。这个细目男是一直和我一起住的井之原君。”
　　“什么细目男！”井之原白了长野一眼，随后看了看三宅，道“长野博你诱拐未成年么？把人家孩子拐来这里，你监督人家上学读书啊？让人家爹妈情何以堪啊。”
　　“那个......”三宅开口。
　　“你今年高几？”井之原问，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认真。
　　“我已经二十好几大学都毕业好几年了。”三宅的表情是习以为常的苦闷，一双眼睛闪着无辜的光，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头。
　　“USO！！”井之原做惊吓状。“您没骗我吧？身份证拿给我看一下。”
　　“......= =+”
　　“长野你让我自己干活不说人来了也不介绍给我。”这时厨房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随后一个身材匀称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身上还系着长野博最喜欢的奥特曼卡通围裙，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却和那围裙那厨房那么的相称。
　　井之原呆掉了。
　　长野博你有一套。
　　诱拐未成年小男生还能同时诱拐家庭主夫......
　　别人当你们是快乐的一家三口呢。我在想什么，Orz，呸呸呸。

　　准一站在理发店前面的街上等森田。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从二楼窗子的玻璃看到室内的灯火辉煌。
　　那个较小的身影正在忙着。
　　他的腰间挂着常用工具袋，剪刀，梳子，发夹，刷子......
　　他时而在客人的头上比着什么，时而点头，利落的修剪他们要的样子。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忧伤。
　　准一觉得心里抽痛。
　　疼吗？GO。
　　对不起，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我说过，是你的话，我会等。多久都会等。看着你也觉得幸福。
　　看着也好。
　　只要......你的心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准一的眼里凝结着忧伤和爱恋。他俊美而轮廓深刻的面容和深情的眼眸让街上过往的女孩们侧目。然而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他是多么的想把他的影子刻进眼睛里，想把他捆绑在身边，想融入他的身体和他溶化在一起。
　　他的确爱他。
　　爱到疯狂丧失理智。
　　他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决绝的离去，母亲在悲愤和哀愁之间抱紧他。
　　他记得自己每次淘气被母亲打过之后，她都心疼到流泪。
　　“不要生妈妈的气。我是爱你的啊！”
　　他也觉得痛苦。那种所谓的爱。他想起小时候看着手臂上的青紫发呆，痛着痛着，都忘记了疼痛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他知道心痛的感觉。他每次看着GO，都会觉得心痛，心痛夹杂幸福。
　　他爱他。
　　爱到不知所措。

　　森田一直忍着没有往窗外看。
　　下午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头发卷卷的小子，总算引导他回到了正常状态。
　　他不想再分心了。他不想再想那个人。
　　然而他一下班，出了店门，又对上那人深邃的眼。他低下头当作没看见走开去。
　　“GO。”准一赶上他，拦在他前面，满眼都是歉意。“对不起。”
　　“......”森田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不吭声。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那么对你了。”
　　“......”森田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
　　“GO，疼吗......我，我心里也觉得好疼。”
　　“......”森田咬着嘴唇。然后那人的拥抱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准一的怀抱和声音，让他想起了昨晚以前的准一。温柔的准一。他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准一，又或者，哪个才是他心里的准一。他还是默默推开准一，茫然的向某个方向走去。
　　“GO......别离开我。”准一压抑着的声音里有肝肠寸断的意味。
　　那样的声音，让森田心里震动。他站在那里，茫然的，麻木的，带着些许的心痛，迈不动脚步。

　　于是饭菜全部上桌。
　　六菜一汤荤素搭配，米饭的硬度恰到好处，汤的浓淡也适宜，让人赞不绝口。
　　井之原尝了一口几乎感动到热泪盈眶。
　　“坂本君！！”他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握在胸前，两眼kirakira的盯着对面的坂本：“请你，一定要来和我们share house！拜托了！”
　　“喂，又发傻了。”长野对着井之原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这是求婚还是怎么的，人家有老婆好不好。昌行你别理他。”
　　“TAT好痛。”果然是家庭煮夫......井之原边抱头哀嚎边想。
　　三宅同学笑得东倒西歪。
　　“这里......很温馨嘛。”坂本笑，“井之原君的元气真感染人。”
　　“毕竟他比我们年轻。”长野低头吃菜，“年轻人当然有年轻人的精神头。你要想来就搬出来住，跟我们一起节约房租，如果你老婆愿意的话。”
　　听长野提到“老婆”这个词，坂本沉默了，端起啤酒杯“咕噜”喝了一大口。
　　长野看了坂本一眼，转头对井之原道：“对了，你那稿子催的怎么样了。”
　　“别提了。”井之原摇头叹气，“我早上打电话过去，人家还没睡醒呢，讲话跟撒娇似的呢喃什么也听不清，就把电话给挂了。唉唉，现在的年轻人，晚上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井之原滔滔不绝地抱怨，三宅脸上则红一阵白一阵。
　　长野憋得都快笑出声了：“你催的那个作者叫什么名字？”
　　“笔名是TAKESHI，啊，谁知道是什么刚啊还是什么健啊还是什么武啊，普通到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笔名还总是拖稿不交......”
　　“那个。咳。”三宅终于忍不住了，“现在的年轻人么，生活习惯很随意，晚上会去银座酒店里打工体验生活跟人家眉来眼去，下了班之后不睡觉趁着夜深人静写点东西。然后呢，太阳醒了他就睡了，在睡了三四个小时的时候被电话吵起来能说出什么有水平有情调的话呢？”
　　！！惊......
　　井之原又一次SHOCK了,下巴几乎掉到地上。难道说......
　　“对，我就是那个笔名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还总是拖稿不交的作者TAKESHI。我不是什么刚什么武，什么健倒是对的，但不是这么个读法。MIYAKE KEN。请多关照。”
　　“哈......”井之原的表情抽搐了。
　　长野终于大笑起来：“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狗血吧，刺激吧，有激情了吧，米纳桑！”
　　坂本也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差点把杯里的啤酒溅出来。
　　井之原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是三宅似乎并不生气，笑非笑看他的眼神特无辜。
　　“来来，为了庆祝大家不打不相识，我们来干一杯！”长野叫坂本把大家的酒杯都满上，带头举杯，总算是化解了井之原的尴尬，之后的气氛就合乐融融了。

　　森田还是跟着准一回了家。
　　他想，说不定他自己很能忍，就像在自己那个“家”忍了很多年一样。
　　如果有依恋，哪怕是一点也好。他都会留下来。
　　一切的一切，总是有缘由的。
　　那天晚上准一温柔的亲吻着他的时候，他问，准一，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爱你啊。”这么说着的时候，他把他抱的更紧了，好像可以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
　　有一点疼。他不知道自己的疼痛是不是也纠结着准一的疼痛。
　　为什么准一可以那么容易的说出“爱”。
　　那天晚上他很认真地在想准一的事。
　　他想，不知道准一知道他的痛苦之后会怎么想。抱紧他还是嫌恶地推开他又或者对他拳脚相向。
　　他茫然。
　　他更茫然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确定还要留在这里。
　　总是有缘由的吧。
　　准一睡着的时候还握着他的手。
　　有点累，但是他不想翻身不想动。
　　他贪恋掌心那点温暖。

　　那之后三宅和井之原居然奇迹般的成了好朋友。
　　稿件比往常好摧了很多，奖金稍微不会提心吊胆了那么一点点。
　　三宅到底是个义气的人，就是通宵达旦也会按时完稿。当然，抢食物的时候另说。
　　于是自己的房租一到期，三宅就搬进了share house。
　　搬东西前前后后的，井之原和长野坂本跟着张罗了不少。然而还有一些日用品需要添置，井之原又被三宅拉去购物。
　　巧遇往往就是这么形成的。以至于井之原怀疑自己的生活是不是陷入了多拉马当中。
　　货架的另一边，咖啡色的毛茸茸脑袋，娇小的身影......那是GO啊。
　　他从上次遇见，就一直想着的，担心着的GO。
　　“GO。”井之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哦，前辈。”森田看到井之原，笑起来，露出他的虎牙。
　　“嘛~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嘛！”处于变声期的幼稚声音？
　　森田忍不住抬起头来。
　　卷卷毛脑袋！！
　　两人对指，然后拍手。
　　“原来是你啊。”森田恍然，随后又看向井之原。
　　“你们认识？”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KEN是和我们一起share house的一员，同时是我众多催稿对象中的一个。”井之原道。“GO是我的高中学弟。”
　　“多指教~我刚搬进去没多久。”三宅眯眼笑起来。
　　“嗯，多指教。”森田道。
　　“既然这么有缘，大家一起吃晚饭吧。GO君还没来过share house吧？”三宅有点自来熟的叽叽喳喳提议道。“把坂本君也叫出来。他做的菜太好吃了。”
　　“啊，虽然我也很想去......”
　　“好，那就说定了。”三宅学长野的自作主张倒是深得精髓。“晚上我和井之原大编辑去店里找你，好像顺路。”

　　告别森田，井之原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在美容院工作，你们很熟吗？”
　　“我就是在那里遇到他的啊。”三宅歪头，陷入回忆状态。“那个时候......他好像非常心情恶劣呢。好像......受了什么伤害的样子。所以，看到他的笑容，我却有点诧异了。”
　　“伤害？心情恶劣？”井之原一颗心揪了起来，“你什么时间遇到他的？”
　　“就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那天。我为了见你们还专门去修了修头发。”
　　2月23日，他重遇GO的第二天。
　　2月22日晚上，他打了GO的手机。然后被挂掉。他隐约听见挣扎的声音。
　　2月23日，KEN做了GO的客人。他发现了他的恍惚。
　　好像......受了什么伤害的样子。
　　这句话让井之原担心并纠结起来。
　　是......因为他的电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