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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五十四章 生死战(下) ...
这一章会很长,出场人物也会是有史以来最多的= =b
【214】
皇未寂坐在一张深色的单人沙发上,宽裕的空间虽使他看起来瘦了点,却显得修长挺拔,尤其是交错而屈的双腿自然地伸展,优雅大方之中不但尽显良好的教养,还有一股息事宁人的魄力。
不过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捧着一本砖头书,微侧脑袋用一只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扶着脸颊,随意而安静地在阅读。
长长的银发自肩头如流水似地垂到大腿上,再绕到沙发垫上落下一小截,这长度如果是站直的状态,大概能过腰胯了。
听到身旁有脚步声接近,而且是只有女性才会穿的高跟长靴发出来的,他不暇思索道:“我最近失眠很严重,不想再喝咖啡了,给我一杯茶吧。”拒绝了对方递上的咖啡以后,方才意识那可能不是部下。
他抬起头看去,同时披在肩上的风衣滑落了一些,衬衫上的军衔露了出来。
那位女士对他笑了一笑,他低头合上厚重的砖头书:“苏娅小姐,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娅端稳了咖啡杯,娇丽的面容堆上殷勤笑容:“如果您的口气不是那么冷冰冰,而是像兰大人那样绅士一点,我想我会听你的劝告。”
对于这种似乎可以理解为撒娇的指责,皇未寂既无奈又有些苦恼:“抱歉,我向来不太喜欢和女性打交道。”
“您对女人总是这么冷淡,让人很伤心啊,未寂大人。”身段惹火的女人故意把纤细的腰肢弯曲成近乎九十度,手臂搭在皇未寂的肩头,压住了几缕银发。
皇未寂闪避似地,马上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入嵌式的书架前,把书放入其中的空隙:“苏娅小姐,你是尤席诺西先生所在乎的女性,我想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所谓的“先生、小姐”之类的称呼,在他的口中并不显得礼貌,反而是给人以极度疏离别人,与同类隔绝的感觉。
“太冷淡了吧,我是专程来给你鼓舞士气的呀。”苏娅半带娇笑地,将咖啡杯搁下,用手从颈子处撩起长发甩了甩,接着双手在胸前交抱。
她穿了一身鲜红大衣,即便是生育之后,也依然保持婀娜的身段,丝毫察觉不出她真实的年龄。
皇未寂笔挺地站在书架前,侧身含蓄地露出一抹清雅的笑靥:“难道,苏娅小姐不是来捣乱的?”
“这样说就太失礼了吧,”苏娅很有自信地站在原地看着感情冷淡的男人,“虽然说,谁不知道未寂大人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可是这次面对的是超过世界上任何一支精锐部队的对手,未寂大人还如此稳操胜券的样子,让人难免有点扫兴啊。”
女人娇柔的声音像一串跳跃的音符在并不宽敞的房间内回荡,不过并没有影响皇未寂安静得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的表情——越看,就越是觉得这个男人只是在玩乐而已。
就苏娅所接触的男人中,要说最看不透的,非司徒空莫属了。皇未寂虽不像司徒空那样难以揣测,可有时候你觉得他在想什么的时候,往往他什么也没想,而当你认为他没有意图的时候,却可能已经不知不觉被算计了。
“是你向吏昂透露我的行动计划的吧?”皇未寂把视线投向了窗外,凭苏娅的能耐,是绝对猜不到他这样问的目的的。
苏娅也只是迎合地笑笑:“我认为,放个不稳定因素在里面,会让未寂大人更有兴致。”
皇未寂眼睛没有朝她偏一下,落定在窗门上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我没有变态到眼见同类的死亡而感到是一件有趣的事,对于吏昂享受杀人快感的嗜好,我并不支持。”
“只是,您也不会去阻止就是了,对吗,未寂大人。”苏娅甜甜地笑了一声,皇未寂平视前方,像在思索着什么而低语:“我还从没见过一个人,能阻止吏昂杀人,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的。”他的眼波与其说平静,不如说是隐藏着一份期待。
【215】
只要提到精于计谋的人,世上能超越情报领域的“妖孽皇帝”的人寥寥无几,这几乎是从事特殊职业的人所公认的事实。
要对付这样一个棘手的人,鸦选择随机应变,因为即使行动策略再严密,也免不了反被利用,和“妖孽皇帝”交过手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觉悟。鸦没有和此人交手的经验,但是他吸收客观因素的能力像海绵吸水一样快速。
再加上,他在行动中得到了一个曾和皇未寂有过正面交锋的得利帮手——夙。
选择路西法医院在海湾陆地上的建筑群作为目标,是夙的主意,理由是像轮船那种场所封闭了敌人却也封闭了自己,皇未寂不是会犯同样错误的人。
另外就是,夙提醒鸦,皇未寂对于时间的精确把握是一种偏执的习惯,对此,鸦也把时间做了明确的分割,当然他没有皇未寂那样的脑子,所以只是粗略地规划了整个行动的时间,然后碎和林威先行潜入医院建筑内。
他们的目标只是其中的一栋楼,非诊疗机构,而是一栋实验楼。
在医院里要藏一个人很容易,要藏一个性命垂危的心脏病患者而哪怕有人闯入要带走那个人也不引起医院骚动,这就不容易了。
需要有医疗器械与专人看护,能随时监控且没有人流经过的隐蔽之所,远离诊疗部的实验大楼最为合适。
不过没有时间弄到建筑地图,碎和林威只能凭借网上搜集到的少量建筑内部照片来探路。
两人一边进行着破坏监控系统的作业,一边将内部路线通过红外扫描传输到外面鸦手上的接收器。
鸦潜伏在实验楼附近的草丛里,夙就在他身边,肩并肩,头碰头,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愿意这样挤在一块,而是只有如此小的空间不会被大楼的警备灯扫到。
“我觉得……”
“什么?”
“你不太可能和司徒空翻脸啊。”
竭力压着嗓门克制临战前血液沸腾的那股紧张,黑皮肤的少年发出如上感叹之后,皮肤雪白的少年低头把脸埋入阴影中。
“为什么?”夙一边镇定地问,一边暗叹动物的直觉很可怕……
“如果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司徒空,那么你就没有别的理由了。如果这样推翻假设的话,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鸦振振有辞地说道,并在关键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让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和司徒空串供了吧?”
“没有的事。”
“别再骗我了,你并不善于撒谎。”
“你很了解我吗?”
“嗯……”鸦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与其说我了解你,不如说我认为乙轩会喜欢的人,应该是即使撒谎也很容易被拆穿的单纯的家伙,他不会喜欢和工于心计的人打交道的。”
“人总会变的,你明白吗?”夙敷衍道。鸦忽然发出了一声窃笑:“啊哈,你的意思是承认和司徒空合谋?中计了呀。”
“……”在连对方五官都辨认不清的环境下,夙对着那双铮铮发亮的眼睛瞥了瞥,“低估了你的脑容量,是我的失策。那么你现在改变主意的话,我马上撤队。”
鸦皱起眉头,眼睛也有些眯了起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嘴角上挑,在得意地笑:“司徒空是想用你来测试皇未寂的实力吧?甚至不惜付出一点代价,让皇未寂受伤?如果少了这个智囊搅局,他和总统的斗争会变得轻松一些。”
夙直视前方的大楼,一声不吭。鸦又说:“这样你都不生气,你和司徒空……关系不简单嘛。”
你的脑子也不简单啊!
夙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一定是错愕得失了方寸。
鸦满不在乎地笑笑:“好吧,对我来说,少了你的帮忙,很有可能今晚我会死在这。不管怎么说,我可不想变成对方实验台上的一具活体实验品,我还是想带着相柳远走高飞的。”
“事成之后,打算远走高飞?”夙这样说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黑皮肤的少年咧开嘴,有点亢奋:“雇佣兵这个行当我已经受够了,和相柳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过小日子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话说,决定继续在风雨里闯荡的你,是不是会羡慕即将隐退的我?”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很有成就感么?”
“一点点吧。”
夙没再针对无意义的话题纠缠下去,转而严肃地说:“等里面有了动静,我们就开始行动。”
鸦也转回头去,目视前方,小心翼翼的低喃:“地图已经到手了,为什么我们不马上行动?为了向对方的守时表达敬意,我们也不该浪费时间……”
夙说:“因为大姐头她拜托我,无论如何给她点时间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216】
霍碧若至今仍然记得,初恋情人和她分手时说:“如果你认为你更需要那个男人,我会离开你。对于女王来说,本来就不可能身边只有一个男人吧?”
她谈的第二个情人是司徒空,分手也是她自己提出的,司徒空说:“你是女王,你需要的是一个忠心不二的男人,能臣服于你,我不适合。”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女王,只是单纯的自尊心很强,或许男人在她面前会容易找不到自尊,其实她早就觉得,比起两个人,一个人或许更好。
冲上二楼,杀红了眼的霍碧若用□□一阵狂扫,□□连续引爆的结果是走廊里弥漫了烟气,别说呼吸,连视觉也严重受阻。
而霍碧若正是做好了全副武装,才若无其事地在烟尘中大摇大摆。
她现在不是男人眼中的女王,而是灭绝人性的女魔头!
等烟尘散了,视野大致拓宽到十来米外,她好不考虑地除下防毒面罩,大喝:“何席优,出来!”
声音大概回响了三四下,既而飘来悠悠的回应声,如预料中的,是那副散漫不经的样子:“如果我现在出来,似乎有点缺乏常识性。”
“哼,你的脑子有常识这样东西吗?”
“……好吧,还是应该先照顾下女士的要求。”
离霍碧若所在的位置不足五米,一道偏门被拉开,头发蓬乱衣着不整的男人若无其事走出来,站定在走廊上后还歪着身子,看起来就大大咧咧。
看到这个男人满脸随和的笑容,霍碧若后悔,喜欢上这个家伙简直荒唐!
要论和司徒空比起来,这男人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身份没身份,钱不多,车子是开军方的,房子是两人的薪水合买的,至于花言巧语浪漫情调是一样都不会。
不管男人女人,都会有把现任的和过去的比较一番的习惯,霍碧若如厮想到,问自己到底爱上他哪一点?
就因为当初他说生一对孩子凑一桌麻将,多生几个就组成篮球队,遍地是娃,国家队的未来就有希望了?
“两周不见啊,我忽然很想给你讲个故事。”霍碧若把枪往肩上一扛,开口大方。
何席优抖了抖肩膀,额头直冒冷汗:“这里不是听故事的地方啊,碧若。”
霍碧若不理他,自己管自己就那么说起来了:“从前有个男人和他的老相好在军队里混得还不错,两个人在同一支部队里服役,还是上下属关系,天天成双成对出生入死,难免有了感情。”
“咳咳,碧若……”何席优老脸挂不住,小声唤了女友的名字,却被对方逐渐提高的嗓门阻断。
“可惜那老男人心口不一很是别扭,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老相好主动示爱他不敢承认,后来人家结了婚,他就彻底当了个闷葫芦,好像了无牵挂的,跟着就去找了个女朋友。”
霍碧若昂首挺胸,士气高昂地再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无非就是结婚生娃,儿孙满堂,两个人远距离恋爱折腾了一年半载后打算结婚了,却想不到老相好和他老婆离了婚,又回来找他了。于是,故事结束了,女人炮灰了,两男人HE,皆大欢喜。”
“如何呢?”扬着嗓子唱戏似地说完一通,霍碧若保持微笑地看着对方,她确定自己的微笑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说她没有教养。
何席优身上没带武器,两手空空到是很坦荡地站在霍碧若面前,不过脸上的表情可不太坦荡。
“如何的话……如你所见。”他耸耸肩,说,“虽然我认为把那些照片寄给你的人,人品很成问题,不过干出这种事,我自己的人品也有问题。我……没什么想狡辩的。”
男人啊,总是装得自己是受害者,很无奈很委屈,可明明心里先狠心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自己。
就连司徒空那样的风流公子也不完全了解女人的心思,霍碧若没指望过何席优能懂她。
可是在何席优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多么希望他能反驳点什么,哪怕是骗她说那些照片,那些他和他老相好亲热的照片是假的,是电脑合成的。
她知道韩邵喜欢何席优,也知道何席优是个感情懦弱的男人,为了逃避才和她在一起。可她没料到,韩邵如此爱何席优,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投入了感情。
她又高声喊着:“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跟了韩邵,于是也打算跟他一起叛国?”
何席优再一次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踌躇地,眼睛不敢正视她:“‘叛国’这个说法,严重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也不想加入什么新约联盟,你知道我这人最头疼组织啊联盟啊什么的了……”
“年薪百万的何准将阁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其实没必要为前途这档子事申辩什么。”霍碧若字字满含着辛辣的讽刺,浓艳的妆容让她笑起来极其妖媚,“只是要看,你拿不拿得到那份薪水。”
霍碧若掰下了组装在□□上的无线对讲机,何席优愣了愣,眉头一沉:“碧若,你还是快离开吧!”
霍碧若笑道:“你还在这,我为什么要离开呀?我还正打算招人进来,送你这个叛徒上黄泉路呢!”
何席优皱了下眉头,苦笑:“与其被别人打死,我到宁愿死在你手上。”
“哦?那我可真感动。这好像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最浪漫的话了。你一死,你老相好跟着殉情,一石二鸟,我怎么也不算做赔本生意啊。”霍碧若举起枪,并不需要瞄准,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只要扣动扳机,何席优必死无疑。
不过,好巧不巧,韩邵从旁边的岔道冲过来,喊了一声:“优”,丢出把突击步枪,何席优临空翻身,把枪揣进怀里,同时避开了霍碧若开膛射出的一串子弹。
那一声“优”真是让霍碧若撕心裂肺,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两男人阉割了。
【217】
大姐头给的讯息不明确,夙斟酌了一下,决定突入。
“帝王枪”不但能用子弹打人,清除隐蔽的微型监视器也是百发百中,一个不漏。两人仅在两秒内就神速地穿过二三十米的大道,到达墙角下。鸦指了指头顶上的窗门,意思是自己打算翻上去破窗直接进入二层,夙则打算沿霍碧若开辟的路线再侦查一下。
两人兵分两路,先后顺利在二层汇合。那时候楼道里没有其他站着的人,只有霍碧若倒在一扇门板边,一半的身子被血染成了黑夜里的墨色,脸色惨白刺目。
“大姐头!”
“别过来!”
霍碧若嘶吼的叫声阻截了夙的步伐,他警惕地抬头往各处张望,鸦也粗略扫视了一下,贴着他的背说:“有埋伏的自动机枪,远程控制,只要我们从这条走廊过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夙道:“你不是说,林威和碎会清除这些玩意吗?”
“他们应该已经清除了。”鸦额头淌下冷汗,神情严峻地咧开嘴笑,“但是你要知道,这里的机关全部是乙轩弄的,他可是有机械工程方面的三个博士头衔啊!”
“啊啊,原来如此……是机械工程学、电子工程学以及生化机械技术,他念的是军校,十六岁以前就拿到这三个博士学位了。”夙带着抱怨的语气嘀咕,“妈的,干这种事,他也有必要那么认真么!”
鸦猛眨眼睛,瞳仁晶晶亮:“我、我真的忍不住想崇拜一下乙轩……”
“你崇拜他,就等于自绝活路!”夙白了一眼不择地点乱发情的大黑鸟,那大黑鸟一阵脸红,羞愧得差点想把头埋进死对头的怀里。
两人各分一边,靠墙直立。
夙紧锁眉头,秾丽的紫眸杀气腾腾:“看来,皇未寂打算瓮中捉鳖,把我们困死在这。”
鸦道:“你不是说皇未寂很有时间观念,那应该不喜欢持久战。”
“他是有三个博士头衔对什么事都认真过了头的家伙的弟弟,脑子构造跟平常人不一样,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夙有点激动,他对着鸦咆哮一番后,告诫自己需要冷静,“该死,这时候他妈的真想借司徒空的脑子用一用!”
“我觉得,如果你有司徒空的脑子,这会肯定不会在这里拼命,我打赌。”鸦一不小心说了真心话,惹得夙像个竖起尖刺的刺猬似的,瞪着他。
“你个乌鸦嘴,名字取得真他妈晦气!”
“啊哈,其实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的名字加起来,真的很不吉利。”
话题到这里结束,夙意识到再争论下去自己一定会先肝火上身。他从腰间抽出了另一部对讲机,仿佛沾了鬼气似的神情肃杀:“还好我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
“杨帆,到你了!”
像是念着召唤兽的名字,通讯器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回应,拿着通讯器镇定自若的夙简直跟游戏里的主角一样帅到掉渣,连鸦都忍不住想夸他一句:“你——善用人才,很好。”
夙没有理会,冲着远处放声大喝:“大姐头,你还行吗?!”
靠墙的女人颤巍巍地举手挥了挥:“不用管我,我想皇未寂不屑于取走我的命!”她虽然没有抬起头来,声音到还有点底气。场面不容许夙有多余的同情,他放回对讲机,双手握好机枪,姿势是备战状态,四下鬼鬼祟祟张望,对鸦低语:“准备撤出这里。”
鸦愣了愣:“不等杨帆汇合?”
“杨帆那家伙一旦杀到兴头上,会连我们一起做掉。”
【218】
杨帆这个人,你永远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而这不是因为他的思想过于复杂,恰恰相反,他的外表给人以精锐的没有思想的感觉,就像一具启动系统就会按照指示执行任务的战斗工具,和机器没有分别,纯粹而冰冷。
夙当上了城主之后,对他有绝对的命令权限,虽然严格来说应该是情敌的恶劣关系,但是杨帆安守本分,惟命是从。他对自己的准则以及生存方式,比夙更接近于一个纯粹的铁血战士,绝对地服从命令,认定上级对自己有不容置疑的使用权。
对了,关键在于这里,“使用权”,从一出生就开始习惯了被父亲不断改造身体的他,实际上可能缺乏了身为“人类”的意识,除了对司徒空的感情以外,他压根不把自己当一个人看待。
所以张亮经常说,杨帆的人格极度扭曲,属于神灵都拯救不回来的程度,通俗一点,就是“精神失常”。
参加这次战斗,夙给予了“张扬组合”选择的权利,杨帆毫不犹豫地点头,而张亮是反对的。
无可厚非,这次行动是司徒空对夙的考验,夙挑明了说出这一点,也就是说,这根本是有关两人感情以及信任问题的测验,外人插足毫无意义。让一次作战行动变成考验感情的自私行径,而谋取利益则成了附属品,夙当然是希望牺牲减小到最下限。
如果说,碧若的参与是为了和何席优了断,那么杨帆没有理由。
但是,杨帆却说:“如果这次战斗中必须有人死,到那时你就用得上我了,不是吗?”他说话的时候两手附背,军姿笔挺,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眼睛眨也不眨。
金色的眼睛,时刻都泛着杀气,没有人愿意接近这样的人,但他的忠诚,立竿见影。夙在拍他肩膀时,心存一份感激。
于是,这就是为什么杨帆成了“秘密武器”,出现在路西法医院某栋实验楼的二层,进行着夙交代的爆破作业。
他使用两把M16突击步枪,用掉八个弹匣,破坏了最后一个机关时,身上已经中了数枪。子弹多数嵌入他的上身右半,但没有击中要害,只有一处伤在腿上。不过,他依旧毫无影响地在走廊里奔跑翻滚。
他父亲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生化武器制造专家,同时对人类基因改造有着卓越的成就,要不是隐姓埋名多年,如今绝对能排上世界名人前几位。他的身体被改造得异于常人,抗热抗毒,耐力强韧度好,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感官可以比野生动物还敏锐,再加上从小训练过对痛觉的承受力。只要不是让身体彻底失去机能的巨大重创,都无法使他停止活动。
夜色浓重,杨帆安顿好了霍碧若那个麻烦的女人后,爬楼梯时感觉到体力正慢慢消耗尽了。这对他来说是不常有的新鲜感觉。他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匮乏,记忆中没有激动高兴的时候,也没有流泪的经验。就连觉得累也是很难得的,有这样新鲜的感觉,让他产生了莫名的亢奋。
人总是在有了各种感觉时,才能真正有活着的实在感。对杨帆来说,无论是痛还是累,这都是珍贵的能让他感到自己是“活物”的记忆。
所以实际上他很累了,他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换成普通人的身体早就不可能动弹的地步,或许是留了很多血的缘故,他的大半个身体几乎都被染成了血浆的颜色,沉重而寒冷,让他也因此才觉得无比的困倦。
夙撤出了危险区域,正等着他给予完成使命的信号,这是个关键的工作,如果他这里失败,将意味着整个计划会被皇乙轩设计的机关拖住脚步。
现在,他完成了任务,下一步是……是……
他努力地回想着夙的指示,但是大脑休克的程度超过了他的预料。
爬了几格台阶后,他实在迈不起步子了,只好扶着楼梯扶手停一停。枪声和许多人的脚步声都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他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会被四面涌现的敌人包围,然后狙杀。
是的,狙杀,他会死。
他对“死”这个字没有什么感觉,就像他对自己“活物”的感觉也很淡,淡得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对他来说,“死”只是一个与“活”相对的词性罢了,仅此而已。
他抬起左脚,慢慢地离开地面与另一只脚错落开,这个动作并没有使他再上一个台阶,而是重心不稳,朝后倒了下去。
有人接住了他。那个人是个平常让他觉得聒噪得不得了的家伙。
“你……”
“你不得不承认,我出现得很是时候!”
张亮把他的一只胳臂挂在自己脖子上,扶着他的腰,不太温柔,但是足够稳住他。
这个聒噪的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年下来了,你现在总得承认,我这人够兄弟够义气吧!别人都说,最好的兄弟,就是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那种生死关头,情人都未必可靠,但是有一个同甘共苦的兄弟,就足够保你活命。”
“闷骚狼……你的废话还真他妈不是一般的多……”杨帆勉强地吐槽了一句,满口的血腥味使得他只要嘴巴动一动,血浆就不断地涌出来。
是血浆,他想在这幅看起来还完整的躯壳内,器官恐怕已经严重受损,没有伤到肺实在是万幸,他还能呼吸,还能抽根烟什么的。
想到这,他便开口:“亮,带烟了吗?”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抽烟?”
“老子有可能下一秒就上西天了,临走前总要再过一把瘾。”杨帆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啰嗦了,絮絮叨叨也不知主题是啥,“妈的,这次伤得实在不轻,也不知道胃啊肠子啊什么的还在不在,你看我下面有没有开个洞?”
其实他自己低头看一眼也没什么,杀人如麻,见惯了开膛破肚的场面,反观自己的就会被吓倒?笑话!
但是啊……他就是不想自己看,实在不想看见自己腹部破开,肠子一路走一路掉的惨状。
男人嘛,什么都是面子尊严放第一位,其它靠边站。
“他妈的,真悲催,老子应该先操了司徒空,过足瘾了,瞎顾虑什么劲,帮他小情人卖命,还捞不回本,这样带着遗憾进棺材算什么名堂!”杨帆神志不清,忍不住骂了脏话。
张亮拖拽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继续爬楼梯,赔笑着:“这话你敢当着司徒空的面说?还骂我闷骚,你以为你真奔放啦?你放心,五脏六腑一个没少,下面的功能完好无损,回去我看你怎么慢慢操司徒空,靠!”
杨帆一个踉跄撞上扶手,连带张亮脑门撞在上面转弯的楼梯底部,头破血流,让他忍不住也叫骂了一声。
从高中就做了兄弟,爷两人讲话口无遮拦,索性附近除了他们俩也没别人。杨帆这人平常其实挺低调,除了杀气以外,不太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他也就只有在张亮这个唯一的朋友面前“奔放”点。
硬派男人之间讲话,别指望他们的人品,杨帆在碰撞中身体震动之下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像机关枪一样大发牢骚:“是兄弟的快点给我根烟!老子抽完了这根,这次回去非干了那头狐狸,省的以后后悔,妈的!”
他几乎仰靠地压在楼梯一边的扶手上,气势如同能徒手捏碎一个人那么骇人。张亮错步站在楼梯上,看他身上血流滚滚,右边膀子血肉模糊,连里面白森森的骨骼都露了出来,于是低头利索地找出一只烟。
“喏,就那么一根。”
“谢了。”
“给我留一口。”
“啰嗦!”
杨帆若无其事地用他那骨骼都裸露在外的右手找出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吸一口。张亮是见惯了他非人的体质,否则谁见了这惨状不精神分裂才怪。
杨帆大大地吐了一串烟,烟圈在头顶上袅袅冉升,枪声和脚步声都还远得很,他沉溺地享受这一刻的天伦之乐,置身事外仿佛感觉不到外面的喧嚣。接着,事情就发生了。
事情来得很快,算起来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一秒之内的过程,但那景致回味起来实在如人生一场五彩斑斓的梦。
他把烟第三次咬在嘴边,还没闭上眼去享受,空气里烟尘的浓度过大,刺激得鼻腔痛到连他这样的大男人都忍不住咳嗽。视野中就在这一刻多了许多瑰艳的红,血花如飞散的玫瑰在空气里飘荡,一阵辛辣刺激了嗅觉,简直就和去地域轮回了一遍没两样。
他愣在那里,眼看着张亮的脖子闪过一道银光,切口平整,暴露出来的血管食道还在跳动。在鲜血如喷泉一样猛溅出来的时候,张亮那颗脑袋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它成抛物线状地飞出去,然后一直咕噜咕噜滚到楼梯最下面……
这件事很简单,一刀子,张亮脑袋和身体分家,杨帆下意识地接住了倒下来的躯体,想去接头颅时,没有多余的手了。
张亮死了。
毫无疑问,一个人如果脑袋被齐颈割下,哪怕是当代最先进的生化移植技术也挽救不了。除非杨帆有本事马上把张亮分家的两部分全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保鲜,即刻找到他的老爸,说不定他老爸又研究出什么新的人体改造技术,在身体各部分器官完全丧失机能前挽回张亮一口气。
但是上述可能性杨帆很快就否决掉,张亮的命在刚才一瞬间已经宣告终结。
他死了。
那一刀堪称完美无瑕,简直能叫之为“艺术”!
它夺走了张亮这个人的命,也使得杨帆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变成了完全孤立的个体,再也没有人们所说的“朋友”那种东西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地靠在楼梯扶栏上,淡定地取下嘴边的烟,照旧吐了一口烟圈,手臂一松,任张亮没有脑袋的躯体摩擦着他的臂膀滑落下去,倒在台阶上。
如今,他整个人就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血淋淋”的人。
“喂……你小子不是还等着抽一口么,急什么,老子还没过瘾呢……他妈的,早知道你今天这么衰,老子先让你吸一口过过瘾,我他妈的又不是没教养的人,跟你个死人抢烟头……”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气,胸腔里有一股气在流动,填充着心肺,好像会突然爆裂似的,这种痛觉对他来说实在很新鲜。
缓慢地眨了一下金色的眼睛,杨帆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像机器一样。但是他胸口上真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那么难受。
他并不太了解这感情是什么,因为从来没体验过。
楼梯的上端有个男人走了下来,竖着一根手指,一个银色的口径约十厘米的金属环绕着手指一圈圈地转。杨帆用眼角瞥了一下,想到那应该就是杀了张亮的凶器。
“怎么没一刀也截断我的脖子,还想留点时间彼此认识一下?”杨帆冷冷地说。
那男人停下脚步,只隔了几格台阶,体格威猛高大,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笑起来露出一排牙齿,邪气而霸道。
男人说:“你的眼神跟我家走失的小猫咪有点像,让我有点舍不得杀。”
“那么你是来找你家走失的猫咪的?”杨帆挑了挑眉毛,仰头斜视。
男人笑道:“东西丢了,一味地去找未必找得回来。我只是习惯在夜里出来散散步,随处走走,能不能找到随缘了。”
“是啊,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我也不过是在这抽根烟而已,结果就碰上你了。”
“很有缘啊,金色眼睛的小猫咪。”
红发的男人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十足的恶毒。杨帆也咧开嘴笑道:“虽然我这样子实在他妈的不太体面,陪你玩玩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用我等你抽完烟?”
“不用了。”杨帆这次很小心地用拇指和中指拿住烟头,朝外一抛,烟掉在张亮的躯体上,浸没在血泊中,“剩下半支,是留给这家伙的,虽然他喜欢烟斗来着。”
【219】
夙还在特行一大队时曾当过新兵教练,什么兵是有理想有实力的好兵,什么战士是英勇无畏□□可怕的战士,他有给予评定的经验。对于杨帆,他认为几乎在这场战斗中不可能有人能阻碍其脚步。
所以,杨帆被困在二层,是意外中的意外,他以为这个男人应该会完成任务后早撤得没人影了,他给的指示明明是告诫杨帆,不要恋战。
身为行动的组织者,他认为自己对杨帆有责任,尽管时间分秒必争,不容许他横生枝节,不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回到二层去看一看。
就这样,在和“无限度”的人交手的过程中,他和鸦分开了。
“无限度”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手集团,以培养作风特异的杀手而出名,每一个人有自己的特长和原则,组合在一起,却又有着牢不可破的契合力量。鸦被他们纠缠得很烦。
如果让他一颗子弹送走一个人,战斗能轻松许多,但是他想要扣下扳机时,就会想到皇乙轩沉静的面容和忧伤的表情,反复这么想,战士的血液就凝固了,不由自主地心软起来。
所以他为了摆脱他们,破费了一番周折,到是找到连相柳所在的病房纯属误打误撞,幸运得他都想给菩萨磕头。
那是一间简陋的病房,月光从窗户里漏进来,大大的白色病床在中央,被褥掀开一半,床上没有人。
最让鸦意外的就是床上没有人,而应该躺床上的人,站在窗前,月雾中是消薄清瘦的身影,长发散在肩头。
“相柳!”鸦一冲进来,便大喊。窗前的人稍稍侧向他,脸背着光,只有边缘的轮廓泛白,而五官都没入暗影中,难以分别。
“相柳!……”鸦为了确认,又喊了一声。
“撤退,马上离开这里!”那人一开口,深沉冰冷的嗓音像一块历经千年在河床中经受流水磨砺的硬玉,毫不婉转的,给人以过于坚硬,反而容易一崩即裂的感觉。
那人毫无疑问,是鸦要找的连相柳。
“我要带你一起走!”鸦急切地,斩钉截铁地说。
月光从那个人的背面照进来,角度的关系使得鼻影部分显出刚毅的线条,一双近乎透明的眼睛泛着幽幽的光,到有点温润。
“我已经没救了,你快走吧。”连相柳看也不看鸦地叹息。
“你受伤了吗?”
“……没有。”
“他们给你服了毒药?”
“没有。”
“在你身上安置了定时炸弹?”
“没有。”
鸦大步冲到连相柳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连相柳的胳臂,用力地捏住了:“没有受伤也没有服毒,并且也没有受到炸弹的威胁,这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叫没救了?”
连相柳的个子比鸦高出许多,他转过脸来时,投影正好落在鸦的脸上,他们俩的呼吸在彼此的空间里溶聚在了一起。
昏暗中,鸦努力睁大双眼,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声音果断坚定:“相柳,医生说你至少还能有一两年的命,我就算拼了一切,也要让你活足这一两年!”
连相柳低头凝视他,好久好久都没有眨过一下眼睛。他的神情淡如冰水:“你是白痴吗,为什么不在皇羽门好好过你的小日子!”
鸦抿了抿嘴,像个倔强的小屁孩似的,神色中露出一些执拗的意味。接着绽开笑容,妩媚大方:“乙轩不要我了,你也不收容我吗?”
这是演技,绝对是演技,鸦是职业的,他所创造的妖之凰,笑起来能折服全世界!
虽然连相柳这么自我催眠,可还是抵挡不住鸦的笑容。
而鸦又狡猾地跟进一步,说:“你要是不肯收,我就在这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认不认账。”
“……”
“这儿就有张床,我们也不要太折腾,实在一点速战速决。外面还打得热火朝天,一会子弹飞进来,我得挡一挡。所以你躺下面,我上面,别跟我讨价还价,我这人说一就是一,阴谋诡计什么的最讨厌了。”
“……”
“相柳,你跟不跟我走?”为了显得慎重,鸦又强调了一遍。
连相柳迷惘地看着鸦,月光洒在他脸上,把他数月来日渐消瘦的脸庞照得光影斑驳,更显憔悴:“小妖,我对你并不是那样纯粹的感情——”就连声音也不复往日的英武了。
鸦自己不过是二十岁的小青年,看着足足长自己十岁的老男人,却像看着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心疼。
他几根修长的手指头紧紧捏住连相柳胳臂的衣服,往掌心里死死拽了拽,一扭头:“行了!别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上你的当,既然我决定了要拐走你,以后你这条毒蛇就跟着我这只乌鸦吧,叼着你飞,我还是游刃有余的。”
梅杜卡曾说,他这只乌鸦叼着一条毒蛇,飞不了太远。但是现在,飞一点是一点,总好过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相柳,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我会看着你死去,给你找口好棺材,让你睡得安心。”站在门前,他手扶着门柄,紧张得有些出汗。出去就是一场恶斗,在这小小的,能享用短暂安宁的空间里,他交代什么似地,平静地说,“我们去我的故乡,南苑,好吗?”
“……好。”连相柳的声音低沉得骇人,就像他快要没有力气了,“虽然我很想这样答应你,小妖,可是我……”
连相柳的话没有说完,门猛地被砸开,门外堵着两个人。
一个碎,一个林威。两人都是劈头盖脸的血浆泥泞,衣衫破烂不堪,活像是刚刚经过了魔鬼式的特种兵训练。
林威耍着战刀,说:“已经有一个出局了,下一个很可能是我们中的一个。”
碎扛着改造的火箭筒,说:“少了个无趣的家伙,这世界越来越无聊了。”
碎在笑,林威也在笑,他们两人双双举手在半空中击掌,这是鸦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事。
【220】
实验楼的天台上有一个圆形的架在五米高空的停机台,工字形的标识中央停着一架黑色的军用运输直升机。它从开战前就一直停在那儿,皇未寂自始至终都坐在直升机机舱内被改造过的起居室中,等待着一切的结束。
和外面枪林弹雨比起来,一身白色的他一点儿烟尘都不沾,银发随意地披散,发际线一丝不乱。
他坐在椅子上,扶手放下的工作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隔着一层手套轻轻敲打键盘,手势灵活得令人眼花缭乱。
苏娅在他身后方,靠近窗户往外望。
皇未寂忽然停下来,说:“你打算一直留在这,让他看到你?”
苏娅甩了甩微微遮住半只眼睛的刘海,双臂交抱后缩了缩脖子,好像舱内很冷似的:“毕竟是我前任老公最在乎的人,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吧。”
“苏娅小姐,你曾经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对那个男人动心,如此来看,你还是在乎他的?”
苏娅沉思了片刻,勾起嘴角:“逢场作戏,七分演技三分真情,人本来就是容易情难自禁的生物,很难说在所有的假象中会不会不知不觉认真起来。”
“他真的是一个如此让人难以抗拒的人吗?”
“未寂大人对他有兴趣?”
皇未寂的眼底拂过沉静的光彩之后,不含感情地说:“我有兴趣的是,当初在火车上,苏娅小姐为什么会违抗尤席诺西先生的命令,没有杀掉上官七戒。难道是因为不希望让那个男人伤心的缘故吗?”
“您可以认为我有先见之明,预料到上官七戒会是组织重要的‘财产’。”对于谈论人类的情感犹如探讨学术问题那样认真的男人,苏娅故意保留一份神秘感,“不过像未寂大人这样始终和女性保持距离,恐怕是无法了解那个男人对女性的吸引力的。”
“不光是对女性的吸引力吧。”皇未寂端正的脑袋稍稍侧了一点,偏过微小的角度后,几丝刘海从耳廓后滑下,盖住了他给人以冷漠孤傲感的半边脸颊,“首领不也对他产生了兴趣吗,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未寂大人对这次的行动真是抱怨多多啊。”苏娅整个人全部转向了皇未寂,妖娆妩媚地笑道。皇未寂揉了揉太阳穴,动作轻缓优雅:“这样仓促地实施计划,并且是以自己作为诱饵,并不是我认同的方式。连相柳是烟雾弹,妖之凰也是烟雾弹,连林安大人都成了棋子,最后会不会闹的得不偿失——对于这种不计后果的作法,我依然致以怀疑。”
苏娅像个局外人似的,笑道:“那么,刚才的电话已经让局势明朗化了,司徒空放走了司徒静王,他到底不是喜欢用那种方式一步登天的男人,父子俩愉快地吃了顿饭,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协议。虽然我想,这在未寂大人的预料之中?”
皇未寂的脸色有一点阴沉,他的确是从一开始就反对这样做的,现在,事情也如他预期的那样。
司徒空只要下令射杀司徒静王,过了今晚,总统之位易主,时代将进入崭新的一页,只不过后世者将给司徒空按上“篡权的奸佞小人”的恶名罢了,然而统治一个时代并不需要去顾虑后世的评价。
当然,或许司徒空更执着于自己在后人眼中的名声,又或者他有别的顾虑,这其实不难猜,答案的关键离不开“上官七戒”。
“弑父”这种事在权力者眼中不过是历史反复演绎的老套剧情,但是对于平民出生的少年却意义不同,皇未寂很佩服司徒空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能考虑到这点,对于身份悬殊而造成的思想观念的本质区别能有深刻的理解,司徒空无疑已经做得相当好了。
但,也只能是点到为止。
如果说,一个人的价值观人生观与他从小所接触的环境息息相关,司徒空固然捍卫了自己的人格,但这并不表示,对方能和他一样看得那么透彻。
人与人的沟通,正是微妙在这里。
“人很容易按照固有的模式去思考问题。”皇未寂一边沉思,一边低语,“司徒空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官七戒怎么理解。”
“他会误会司徒空的意图吗?”
“由于过于迁就对方的想法,越是试图揣测就越容易陷入误区。他已经误会了司徒空的意图,这简直是必然的事,否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司徒空只不过是照顾到他的想法,才让他任意妄为吧,可惜‘宠溺’这种事,如果表达方式不正确,就会让对方误解,偏偏上官七戒是个凡事都不会去往好的方面设想,过于自卑的人。”皇未寂惋惜地叹了一声,“吏昂对他的人格扭曲,我实在不应该包庇这种劣行,但也怪上官七戒自己太患得患失。”
“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患得患失吧。”苏娅略带挑衅地笑道:“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庆幸,这世上只有一个司徒空,他的头脑不能复制给别人用。”
“世界人类基因遗传学研究协会对那颗脑袋的估价,可是远远超过他本人的身价。”皇未寂没有表情地说,“可见有多少遗传学专家希望能把那颗脑袋解剖开来好好研究一番。”
“包括你吗,未寂大人?”
皇未寂脸色一冷,不太高兴的样子:“听说我的脑袋也在那份名单之列,对于这种疯狂的研究癖好,我认为很无聊。人如果只以‘脑部’的形态存在,只有思想而没有灵魂的东西,那还能称之为是‘活物’吗?”
“灵魂?未寂大人,我刚知道原来您这么浪漫呀。”苏娅轻轻地娇笑。
皇未寂陷入沉思中,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就好像进入了“休眠”似的。
而后,他一手扶着脸颊,低头看电脑屏幕,没有情绪地说:“司徒空间接造成了JESEN小姐的死亡,上官七戒心里应该是明白的,他们的孩子桫椤根本就保不住,这件事由不得他选择。人性与理性之间,他毕竟做不到司徒空那样的权衡。”
苏娅又转身向窗外,和刚才一样平静地望着窗外阴霾的夜空:“这两人最终还是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吗?”
“按照吏昂的个性,最后一定会把他的小猫咪带回家吧。”皇未寂冷冷地说,“但还是在他采取强迫手段前结束吧,我不喜欢他蛮不讲理的方式。”
皇未寂面对未存档的报告,打下最后一行字。那份修改了多次的报告书,终于发送出去,他关上了电脑。
“苏娅小姐,麻烦你回避可以吗,我不希望我和上官七戒谈判的时候,有多余的人旁听。”
苏娅用眼角对着银发青年露骨地微笑:“您又要给这孩子出选择题了吗?”
“不,这次不是选择题,是邀请。”皇未寂在说的同时,脑子里过滤了一下刚才那份报告书的最后一行字:
——2139年5月22日,上官七戒正式加入新约联盟。
连续的几日失眠,他有点儿不适应疲累,低头按着眉心说:“我想我回去可能又会受到处罚了,吏昂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能停止给我制造麻烦呢。”
“吏昂大人应该有注意回避吧……你说杨帆?”
皇未寂叹了口气:“杨教授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你是他最中意的学生。”
苏娅的调笑没有起任何作用,皇未寂把脸埋进手掌里:“和他的宝贝儿子比起来,我一文不值。”
很多年以后,也没有人知道皇未寂当时在那架军用运输直升机内做了什么。结果是夙和鸦都在那一天加入了新约联盟,两个一直以来交手过数次的宿敌反成了战友,讽刺着过去他们所支持的对象。
新的格局形成,在一年以后,当空夜城主宣布成立反联盟军事组织“红莲”,与新约联盟形成对立关系,那时候不会有人再去追究当初发生过什么。
那些过往的纠葛,那些羁绊与缠绵,以及脱轨的感情,最后都沉淀在了时局动荡的洪流中,渐渐淡忘……
11.19,一更~
其实我很想拆章节,但是内容上分配又不允许,于是,天知道这章会彪上多少字……
二更,二更了~
三更~~,挂了一个……
——————————————————
11.21,本章补完~^^
话说,大家看懂了么……
这部还有最后一卷,内容会和第一章的倒叙部分接轨,之后主要是战争。
至于这一卷的最后一章,是交代空怎么会疯掉的,其实基本上应该可以了解到原因了吧……大家为悲情人物空同学默哀一分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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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五十四章 生死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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