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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四十章 密谈会 ...

  •   因为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想做。

      【168】

      从远处观望,会议室里只不过是在召开一次普通的临时会议,司徒空入座以后,过了不多久,官员们把一些文件摊在桌上,时而有窃窃私语的讨论,偶尔讨论会变得很激烈。秘书官为在座众位送上咖啡,看样子会议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的样子。
      “小乌鸦,从这个距离射杀,凭你的‘帝王枪’,必定能得手。”梅杜卡欣欣然地说,鸦想了一想,“不。”
      “咦?怎嘛,不舍得下手?”
      “不是,因为……”鸦犹豫地低头,神色复杂。脑子里俨然闪过皇乙轩的话,司徒空是乙轩的弟弟……
      “唉……人家三年大改造,你半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梅杜卡感到乏味地打打哈气,蓦然间注意到趴在身旁的乌鸦像鸵鸟一样伸长脖子,身体跟着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喂!”他连忙拉住鸦,往下张望,看看行踪是否被人发现。

      他们两个匍匐在两栋大楼间的连接桥顶上,由于各自都是精于藏匿的狙击手,哪怕有人从同一层楼道的窗户望来,都很难发现桥屋顶上有人。
      可是乌鸦忽然很不专业地动起来,让梅杜卡煞是纳闷。
      “小乌鸦,你看什么啊?”
      “乙轩……”一个名字从少年口中含糊地逸出,梅杜卡顺着鸦视线的方向望去,与会议室同一层的另一排窗户中,其中的某一间房间灯忽然亮了,一个白幽幽的人影在窗口边晃来晃去。
      隐隐约约的,那是个若似鬼魅一样轻飘飘的身影。

      “告诉碎,我们开始行动!”鸦斩钉截铁,似乎任何力量都阻挠不了他。
      梅杜卡又瞧了一眼那个窗边的白影,摇头叹气:“小乌鸦,你执着归执着,找准了方向再飞啊……我这脑袋都被你搞晕了,你的心到底向着谁?”

      鸦用力咬了一下牙齿,感觉到牙龈的紧绷,让他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是说我总是见一个爱一个,等不及的就想要表白,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也许的确是这样,不管是乙轩还是相柳我都放不下,如果他们俩同时掉下水,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先救谁。”
      梅杜卡愣了愣,以熟悉的朋友身份很快给予理解,安慰地拍拍鸦的背脊。话语虽然听起来轻率任性,但他觉得鸦是苦涩的。

      泛着暗红色光泽的黑眼睛里有着少年人的青涩和懵懂,或许不够成熟,或许不够专一,然而鸦的脸庞和往常冲锋时一样坚决毅然,勇敢无畏,眸光清澈不含有杂质,似乎任何的迷雾都不会让他迷惘而犹豫不前,这正是鸦的特色。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淌下的汗水,干涩地说:“但是我知道,乙轩不是那个能和我在一起的人,他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怎么样也装不下我的,如果我自私地只顾及自己的想法,他又是个温柔的人,肯定会顾虑我的想法而难以拒绝我,这样的感情对大家来说会成为负担,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而且,我也可能会因此伤害了另一个人……”
      梅杜卡到底也是情感经验丰富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他拍拍鸦的肩头,低叹:“So,你还是喜欢叼着那条毒蛇飞吧?说不定久而久之,就能养成抗毒体质?”
      鸦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挠挠脸颊:“我觉得,也许和相柳之间有什么误会吧,总之……如果我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就去否定他,总觉得这样做有点自私,看待一个人不应该只以自己的主观去评断,不是吗……这样对相柳不公平,所以……总之……”
      梅杜卡笑哈哈地大叹:“总之,你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鸦皱皱眉,有些窘迫:“既然伤都好了,为什么非得记着疼?小时候我妈说,人的记忆是定量的,记得了坏的就记不得好的,所以还是多记点好的比较好。”
      “鸦妈妈那么哲学?”
      鸦对于梅杜卡的称呼不满地瞪了眼,叹一口气:“其实她只是想让我不要怕疼而已,小时候我的确比较怕疼,啊,不过我本来就很健忘,基本上第二天都会忘记……”暗自嘀咕着,鸦低下头去自我反省。

      梅杜卡用力甩了下鸦的后脑勺,重重地喘了口气,由衷感慨:“小乌鸦,你就一直保持这种个性继续下去吧,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像你这样看得开的,我看那条阴沉沉的毒蛇就需要你这样的陪在身边,真的,相信我,这种方面我从来没看走眼过。”
      “嗯……”鸦点了点头,却怨念地看着梅杜卡,“虽然听起来是好话,可从你嘴巴里吐出来,总觉得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梅杜卡酣畅地大笑之后,猛地勾住乌鸦的脖子,“好你个死小子!说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啊,不是……”

      【169】

      夜半三更,皇乙轩心神不宁,辗转反侧许久都难以入眠。
      在城主府中才住了没几天,应当说司徒空把他供养得极好,可还是水土不服,稍有些中暑。
      晚餐吃了明大医生指定的鸡粥,却吐得干干净净,弄得胃有些轻微痉挛,病上加病。
      倒在床上体虚气弱,浑身乏力,直到明走的时候,他还有些神志不清,不停淌下虚汗,就像灵魂要脱出躯壳似的,飘荡在半空中,冷冷看着自己的残躯衰败下去。
      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他慢慢习惯了疾病的折腾,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一股腐坏的气,在渐渐侵蚀迫害他的身体,想抗争,却又不想抗争。
      人活得很累,可依旧是熬着。

      这会半夜,窗门没有关好,凉风吹进屋,惊醒了他,翻来覆去越躺越难受,他决定起来走走。
      司徒空想得周道,在床榻边放了个垫脚的木台,方便他爬上爬下。他扶着床头矮柜,撩开和服下摆,颤悠悠地撑起身子,却感到像□□过那啥事似的,浑身的骨头仿佛都拆散了,使不出一点力道,稍微地喘几下气都冷汗袭背。
      一股莫名的愤慨涌上心头,不由手指紧紧地揉住了被单。
      君文乙轩啊君文乙轩,枉你在军队里待了二十多年,锻炼的身体就这么废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哼……”
      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自嘲,他的手往矮柜上摸索,而后打开了台灯。借着灯光,他看着自己苍白骨瘦的手指,呆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即便身子不够灵活,他依然有着军人的意志力,坚持不懈地让自己适应身体的疲劳,从而把握住协调性,起身朝窗口那边晃悠过去。
      以前有人说过,他身上有贵族气质,现在他无奈与身体里贵族的血统。司徒空问他,如果世界被分割成两半,他会选择哪一半。
      左半是他如今所身处的喧嚣奢华,右半是他过去所经历的战火烽烟。他看着黑白棋盘苦笑,想见的人不能见,想忘的人忘不了,这样的自己能撑多久呢?
      熬吧,熬一天是一天,他心里就这么淡漠地想着,也不去计算日子。

      夜风凄清,扶在窗边,屋里屋外都一样的寂静。
      苍白的手指一根根地紧紧扒在窗栏上,温润的脸庞自那以后就一直愁云不散,幽冷寂寥,合上眼睫,他从来不喜欢流泪,却止不住从眼角滑落的泪珠,留在他冰凉的面颊上,浅浅的一道湿迹,似乎能感觉到来自于体内的余温。
      啊,原来还是有温度的……

      司徒空说是体恤他长途跋涉的劳累,留他在城主府中暂住坐客,他心里不是没有怀疑,越是风平浪静,就越害怕之后会掀起狂风骤雨。
      他不太擅长猜测别人的心思,对司徒空这个人更是不能理解,不能把握,也自认没有能力去了解看透他。但是心冷了以后,有些事反而观察得更为仔细了,看待事物的态度也能较以前来的平静淡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变冷漠了。
      他一开始因为乌鸦被囚禁,急怒攻心而直奔辉夜城来找司徒空谈判,现在冷静下来后回想,却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件愚笨的事。
      被司徒空的言语动摇,但他不敢妄自倾心,他离开了皇羽门那么多天,“无限度”毫无风声动静,他心里有点忌惮。
      万一出什么差错,危险的是尹正。

      夜色中,他浅浅的眸子忽而变厉,清秀的眉宇微蹙,显得沉静而凝重。
      他就像是坐在屋子里看外面的风雨雷鸣,想置身事外,却一再惦记着在外面风雨里的那些人。
      尹正、七戒、乌鸦,还有……司徒空!
      他想连相柳委托他照顾乌鸦,或许是把乌鸦藏在皇羽门,让司徒空没有办法下手,结果司徒空还是设计诱出了他们。他接管了皇羽门后,才了解到司徒空在□□上的势力不比白道上小,大部分的黑市巨头都认识他,甚至都肯卖他人情。
      做生意的,没有几个不沾手黑市,司徒空曾为DEO集团的总裁,旗下统管无数大商户,前阵子股票大肆浮动,DEO总裁换了人,皇羽门在背后也有参与股市控盘,而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暗中司徒空早有预谋,故意散播新药物,将毒品混合剂投放出去扰乱黑市市场,从DEO旗下的各个商户分流干扰股市,并且从中调拨出一笔数目庞大的资金,那笔资金的去向至今尚未明确,皇刖冉对他说过,十有八九被司徒空封冻起来,资金只要周转到国外银行就很难查证,具体的数目也因为分流过散而很难核查,只能揣测,司徒空预留这样一笔资金,肯定是考虑到未来的用途。
      司徒空不仅是政界力挽狂澜的骄子,商界也有他雷厉风行的传奇,一个十五岁就开始经手企业营运的人,同样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经商头脑,说穿了,就是个精明得令人感到棘手的奸商。
      他在黑市最横行霸道的时候,收购企业公司就跟每日三餐似的,只不过去年参与议会选举后,人们对他的印象渐渐转为了一个手腕圆滑的政治家,而忘记了他曾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
      皇乙轩既不懂政治,也不通商业,但是他很在意这一连串的旁枝末节,也从未有过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司徒空的可怕。
      这个男人城府太深,深得怎么挖都见不到底,永远都像是只看到了冰山一角,让人望尘莫及。
      他过去带有太重的偏见,现在则略有些感悟,尹正为什么赞赏这个男人,而七戒为什么会被他吸引……
      做他的敌人会死无全尸,而做他的朋友……
      “呼……”他轻叹一口气,无奈苦笑,果然还是动摇了吗?

      “乙轩!”
      忽然冒出的一声底呼,唤回了他混乱的意识,看着从窗台上跃下的黑皮肤少年,他惊愕而又尴尬地想要回避那双清澈的明眸。
      踉跄地扶住窗台,少年也在同时伸手扶稳了他。他一怔一怔地看看窗外,再看看身上背着机枪的少年:“鸦!为什么……你……”
      “我来带你走的!”鸦拽进他的胳臂,斩钉截铁道。
      昏黄的灯光里,少年逆光的脸庞上有一缕淡淡的清爽微笑。
      那一瞬间,皇乙轩终于明白了,司徒空留他在城主府中的原因。只要有他在,乌鸦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170】

      回响着涡轮的低闷声响的飞艇舱内,连相柳沉静端坐,双手扶着细巧的短杖,握柄上端的银色老鹰嵌着暗红色的宝石,切割面倒映着无数张深沉男子的脸孔。
      他的坐姿不会让人觉得是刻意的拘谨,而像是已经被铭刻在骨髓里的肃穆,为了让人无法靠近他,便犹如古代侠士那样散发着难以亲近的杀气。

      舱门打开,林安从外面进来,恭敬地在主子面前止步,递上一台不常使用的手机:“是空夜城主的电话。”
      连相柳眼中闪过冷光,镇定自若地拿了手机,既而便听见那位势不两立的劲敌同以往一样略带好似亲切的笑意,开口总有那么一股矫揉造作卖弄风情的味道。
      “晚上好,连总督。”无可挑剔的礼貌与含蓄,不留下任何让人有机可趁的缺陷。
      连相柳沉声:“现在是半夜啊,空夜城主。”
      “呵呵,您这么客气地称呼我,我真不习惯,连参议员。”电话里的男人故意回敬,轻声笑了笑,每一丝细节都挑不出一点把柄。
      “哼,”连相柳冷笑一声,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攥紧,“有话不如直说吧,司徒空,你我没有必要那么客气。”
      司徒空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轻笑,在电话中听不真切。
      过了一会,他的声音清晰明朗,高亢洪亮:“我们谈一谈,如何?”
      连相柳稍许楞了一下,合上眼嘴角轻扬,仿佛已经掩不住深沉之中的热血,额头上的青筋在苍白的肌肤下悸动。
      “怎么谈?”
      司徒空笑一笑,语气轻柔:“相柳不如来我的城主府?我亲自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招待您,一直以来都说要请您喝茶,却始终没有机会。既然是我来找您,自然应当让我尽地主之谊。”
      完美的措辞,漂亮的言语,婉转的口吻,内敛而看似低调的态度,每分每秒,司徒空都将这独特的风范刻画成深刻的轮廓,留在人们心中,让人跃跃欲试着想击碎他那些伪装。
      “如果我拒绝呢?”连相柳故意讽刺地问,而电话中,司徒空笑得平和淡定:“您不会希望他消失在这世上吧?”
      和善的语气几乎让人察觉不出话语里的威胁与杀气。
      “当然,我绝对没有要为难连总督的意思,我还可以发誓,这绝对不是要危害您而设下的陷阱。我只是想和连总督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连相柳没有意外地笑了:“好,麻烦请派人到航空港接我。”
      “当然。”

      通话结束,连相柳按按睛明穴,把手机还给林安。
      林安生硬地问:“连先生,是不是司徒空——”
      “嗯。”连相柳沉入思海中。
      一切都和皇未寂预料的一样,他说司徒空从首都回到辉夜城之后会向他提出会面的要求,筹码就是他最在乎的人。所以这时候,他其实已经在前往辉夜城的途中。
      虽然皇未寂让潘小组停止行动,但乌鸦还是如他所料地落入了司徒空手中。就像是原本就按照皇未寂所编纂的剧本演绎着,银发青年仿佛是亵渎了神祗一般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而接下去的事,是否也会如皇未寂预言的那样发展,连相柳很有兴趣知道。

      

      【171】

      “退位”只有两个字,而接下来为这两个字所需要处理的事宜却如排山倒海。然而即便忙得不可开交,司徒空还是有序不乱地进行着,并且依照预订计划,安排好会客室,泡了一品铁观音,等着连相柳大驾光临。

      政治家应该有的必修课司徒空都精于其道,不但自己讲究,对别人的喜好也善于观察了如指掌,并在恰当的时机投其所好。
      他知道连相柳偏好传统风格,喜欢古旧有历史考证的东西,特地请人取了明清时代的紫砂茶具来用,茶叶的克数、泡茶的水质、水温的控制、沏茶的步骤都很有考究。

      阳光充足的会客室里,正中是一组红木椅子和茶几,一身正装的司徒空悠然而坐,刚好沏满一杯茶,就听敲门声响起。
      “进来。”
      “城主大人,连参议员到了。”次席秘书官站在门边汇报。
      司徒空微扬嘴角,淡雅地微笑了一下:“传。”低头,继续在另一只杯子里倒茶。

      论政治权限上,参议员所能涉及的政权更为广泛,然而在传统地位上,城主是由诸侯演变过来的权贵,除总统之外,最有地位的人,同时又是代表了骑士时代传统与权力象征,连相柳即使进了参议会,也理应向身为城主的司徒空行礼。
      不过一些礼节陈规早已在现代人的习惯中剔除,连相柳进入会客室以后并未行礼,司徒空打了手势请他坐下。他在茶几的对面坐得比司徒空威严很多,司徒空则是一副居家的悠闲面貌。

      过去的一年,两人为了竞选参议员明争暗斗,台面上互相寒暄,背地里各自放冷箭,有流血,有伤亡,你来我往是互相撕咬不放,怎么能想到,有一天彼此竟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张茶几的两端,共饮一壶茶水,气氛仿佛是和睦宁静的。
      司徒空狡猾,连相柳阴毒,两个从里到表,从气质都手段都大相径庭的人,忽而就自然而然地侃侃而谈。

      司徒空将沏好的茶单手端到连相柳面前,这会儿,他特地没有戴手套,优美的手指一眼就能看出是极适于弹奏钢琴的,不过端茶的手势也很惟妙惟肖。
      连相柳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眼底拂过一丝涟漪,保持深沉古板的表情,放下茶杯后,眼神渐渐深了:“司徒空,你事事都考虑得极为周道,连我喜欢什么朝代的茶具,喜爱哪里出产的铁观音,都刻意拿出来班门弄斧,那么,或许连我在想什么,你也已经猜到了?”
      司徒空笑了笑:“相柳果然对茶艺很有研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朝代的茶具,我泡的是哪里出产的铁观音。”
      连相柳冷漠地移开视线,垂眼看桌上的紫砂茶杯,工艺虽不如现代的精细,打磨也略有些粗糙,但正是古物才能有这样的光泽与手感。这套茶具在古物市场上拍卖至少能上百万,司徒空为了招待他,可谓是用足了心思。

      司徒空坐姿松弛却不散漫,随性却也不失优雅,端着自己的茶杯,额前一丝耷拉的发梢弧度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
      俊美无匹的容貌,散发着属于刚硬男性的魅力,却又有几分阴柔的邪气,无数家平面杂志争相想让这副脸孔上封面,司徒空作为政治家被偶像化,很多人都说,这个男人是上帝的宠儿,上帝赐予了他太多东西。
      处在逆光的位置,冰蓝色的眼睛分外明亮:“我是在向相柳你表达我的一点诚意。开门见山地说,我即将宣布退位,而我希望城主之位,由相柳你来接任。”

      连相柳不动声色地捧杯,轻轻拨弄杯盖,喝上一口茶的功夫,脸上就像带着塑料面具,没有任何的表情。
      皇未寂猜对了一半,司徒空准备退位,从此退出政界。而他没有猜到的,正是司徒空的最后一句话,只不过常年作为政敌接触,连相柳对这个年纪轻得对政治家来说绝对不可能有今日这般成就的青年出人意表的言行已经麻木了。
      “让你的政敌接任你的位子,这么别出心裁的创举,恐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他讽刺了以后,司徒空却依旧微笑着,说:“听起来确实荒谬,但如果我说了理由,相柳应该会觉得合情合理。”
      连相柳放下茶杯,抬头正襟危坐地平视对面年轻的城主:“理由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司徒空笑了一笑,表情平和,仿佛心无杂念。

      “第一,司徒家族中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胜任这个位子,虽然历来规定城主之位乃世袭,但毕竟是统御治理城邦的大责,无能之辈上位以后只会对城池建设和民众生活造成不利影响,而如果我没有指定继位的人选,更会造成家族斗争,危害更大。”
      “第二,相柳既为莲芝城总督,辉夜城的发展和莲芝城极为相似,如果能并入一个人的手中管辖,反而为两城的友好邦交取得捷径,还能取长补短,同舟共济。莲芝城是海湾城市,海外贸易相对辉夜城有很大优势,而如果能借助政策的同步促进辉夜城的远洋贸易,我认为这对于辉夜城的经济建设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第三,论能力、经验、远见和胆识,这些暂且不说,单凭一点,我父亲那么赏识你,就足以让我确信你是辉夜城主之位的上上人选。你和我父亲长期打交道,在思想见识,观念理论上总有不谋而合之处,而我父亲既然曾为辉夜城主,相柳你必然对这座城池十分了解,也就是说,你能把握什么政策适用于这座城。”

      “呵呵,”连相柳冷笑了几声,很想鼓掌称赞了,“真精彩,司徒空,你为什么不说我和你父亲是一条船上的,我只不过是静王大人的走狗?说什么政见不谋而合,说不定我转手就把治理权给了静王大人,做他的傀儡政策?”
      司徒空的眼睛略微眯紧了一些,眸光深邃而凌厉,隔着茶几定睛看对方,嘴角的那一抹弧度高深莫测。
      等了片刻,他沉声,郑重其事地说:“相柳,我知道你对这座城池有野心,而且,我还知道你违背了我爸爸的命令,在不该离开首都的时候离开。”
      连相柳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伸手去提茶杯的动作在半空中僵了一下。
      紧接着,司徒空话锋一转,沉下去的声音冷澈尖锐,毫不客气地刺向对方的软肋:“爸爸一开始,是想让你交出乌鸦,你们谈判破裂,爸爸才转而从我这里入手。是这样吗?”
      连相柳的眼睛似瞄准了猎物的毒蛇那么锐利冰冷,隐含着阴霾的气息,沉下脸色一语不发。

      那天晚宴上,他违背了司徒静王的安排。当时正与几位政界名流和商业大户敬酒助兴时,林安忽然给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司徒静王派特工跟踪鸦,在龍凰城已经潜伏了很久。那些特工事后被闪手下的人清理掉了。而当时他听了这个消息后,可谓失去理智地离开了首都,连自己日后的处境也来不及顾及,正是从司徒静王的眼皮底下冲出宴会厅,坐上自备车直奔航空港。
      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无法弥补的过失,意味着他和司徒静王关系决裂,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

      司徒空隐晦地笑了一下,进一步说:“虽然你进了参议院之后,到目前为止表现都还不错,人望也很高,但我爸爸一直以来都是被公认的强硬派政治家,他的个人魅力在本国几乎不可动摇,所以哪怕他谋权篡位,独裁专制,也依然能获得民众的支持,想要动摇他的地位,普通的办法是行不通的。我猜,这次相柳你离开首都,恐怕是不打算回去了吧?但是你想保住乌鸦,不就需要更多的力量吗?”
      “所以,你肯把力量借给我?”连相柳带着讽刺的意味,冷冷看着司徒空。
      司徒空微笑,口吻比平常亲切,仿佛他一夜之间豁达了许多:“是借也好,是送也好,相柳继承了辉夜城主之位,命乌鸦为护城侍卫统领,或者是内阁秘史官那种闲职,记录名册的正规官员,总统也动不了。你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关系会曝光,我爸爸既然那么想得到乌鸦,他就不会让他曝光与媒体。当然,这个策略能撑多久,就看你本事了。”
      听着司徒空慷慨大方的拱手出让权位,连相柳没有笑容地看着那张年轻而俊美的脸庞,冷静自制的他,这一刻都被疑惑所困扰着,而无法平静。
      “为什么?”他紧锁眉头,盯着司徒空质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打算放弃现在的一切?”
      司徒空静静地喝了一口茶,动作就像放着慢镜头,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得仔仔细细。
      “啊,因为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想做。”低头醉心地享用着清茶的滋味,年轻的政治家悠悠感叹,露出神清气爽的微笑,仿佛他这一刻真的放下了一切,只是习惯地用冠冕堂皇的话语,为自己申辩,“毕竟我才二十二岁,享受自由的生活,开辟新天地,才应该是符合这个年龄的特色吧。”
      返璞归真,这四个字仿佛在一瞬间和司徒空微笑着的冰蓝色眼睛融合在了一起。

      

      【172】

      2138年7月20日下午14点整,司徒空在全国公开性演讲中宣布退位,继任者为连相柳总督兼参议员,加冕典礼定于十天后举行。
      由于此前诈死,以及被软禁期间造成政策间歇性萧条的缘故,司徒空近来在国内的声望低靡,出镜率又少,相反,连相柳被选任为参议员,政治活动频繁,声望与日俱增,导致公众没有意外地接受了这个政局变动。
      走下坡路的政治家退出世界的舞台,获得民众支持的政治家增增日上,此乃天经地义。更何况,论起绯闻,司徒空早期风流事迹太多,花边新闻不断,自从去年传闻他为一名特种士兵受伤接受重大手术治疗以来,一直事端横生,各类传闻层出不穷,早已把他的形象塑造得五花八门。作为一名代表国家形象的政治家,连相柳的作风比司徒空严谨低调许多,从来都循规蹈矩,有板有眼,在他上位以后,亦得到大众公认,他的为人品德评价都在司徒空之上。

      20日以后,司徒空自然是被各类交接事宜缠的难以脱身,而最叹为奇观的是,他这几日都与过去的政敌同出同进,共同勉励,两人在公众面前相处融洽,谈笑风生,一时成为新闻焦点,掀起了无数五花八门的话题。
      民众的目光永远只能看到历史的表象,这一年,各界舆论对于司徒空的贬斥,以及对于连相柳的吹捧,将这两位政治家的潮起潮落极度夸大,真相永远都被埋没在沙海之下,由浪抚平一切的痕迹。

      也就在宣布退位的当天晚上,司徒空书房的大门几度被怨气冲天的讨债鬼们踹开。
      首先来的是左向朗少将和他那位外貌出了名的清幽淡雅,若似仙灵的幕僚长紫夜。
      “司徒空!你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吗?还是我看错了你,跟错了人?!”左向朗少将一向心直口快,气势十足,开口犹如猛虎吼啸,震得书房里的桌椅仿佛都在摇动。
      紫夜跟在后面劝慰:“阁下,您稍安勿躁,长途跋涉了几万公里,不是来吵架的吧。”
      左向朗恶狠狠地瞪了眼心腹,紫夜淡幽幽地微笑。而此刻坐在书桌后的司徒空装模作样摊开报纸瞧了一眼:“擅自离开驻守军营,好像不太妥当吧,左少将阁下?”
      对于火气过旺的人,司徒空是循序渐进地用冷水浇灭了,也不深入重点,凭各类杂碎琐事,花言巧语分散了左向朗的注意力,而后将之打发走。
      好不容易耳根清静了些,才刚招来几位内阁政务员准备商议政事,大门又被踹了开来,这次是牙尖嘴利的明大医生。
      司徒空摇头叹息,按了按鼻梁处睛明穴:“你们先出去吧,会议半小时后再继续。”

      里面一干政府机关要员面面相觑,看着衣襟凌乱的西念明,简直就是副被抛弃的情妇,上门来向司徒空评理似的。
      司徒空等书房里只剩下两人以后,给明大医生倒了杯茶,亲切和蔼地示意他坐下,然后晃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后笑眯眯道:“怎么不在家陪老婆?”
      明火冒三丈地咆哮道:“火烧眉毛了,我还有什么心思陪老婆!司徒空,你脑子抽住啦?脑残啦!退位?退出政坛?!狗屁!你他妈的到底脑子还清醒不清醒,老狐狸给你灌了迷魂药啊!选那条毒蛇当你的继任者,你有么有搞错!我现在想给你做脑部CT检查!”
      “你不是中医么?不是讨厌医院里那些高科技现代化医用器材?”司徒空依旧谈笑自若,明大医生涨红了眼睛,瞪着他都不知道国语怎么讲了。

      “咳咳。”司徒空当然预料道明横冲直撞地进来所为何事,不过,他是完全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转动手中的钢笔,心平气和安慰明,“我这当然是再三考虑之后决定的。天气热,你火气别那么旺,坐下,喝茶,消消暑。对了,你不是说等林娜生了宝宝以后,要重新装修新房么?接下来我空得很,可以慢慢帮你参谋参谋,我认识几个室内设计师,都是国外知名的——”
      “司徒空!”明忍无可忍地怒吼打断,双掌拍在桌案上惊天动地,就差没扑上去勒住司徒空的衣领。“你……你……!”
      司徒空笑一笑:“站着容易腰酸,坐下喝杯茶,慢慢聊不好么?”
      “你!哎呀!气死我了!”

      明在书房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像背后装了推进器,一股冲进无处宣泄似的,嘴里喋喋不休,“你想气死我们是不是!老狐狸把你气得神经不正常了,你现在准备把我们也气得神经不正常?!妈的,你真不准备当城主了?你苦心积虑了那么多年,就全部放弃啦?他妈的,更要命的是,你还打算和你的仇家勾肩搭背哥俩好?我呸!”
      司徒空极有风度地笑一笑:“如果你是介怀上次被他的人砍伤,我跟他打个商量,让你出了这口气。”
      “出什么气,我都快咽气了!”骂了一通不解气,他直冲司徒空跟前,俯身按住座位两边的扶手,把司徒空逼入死胡同:“你给我清醒点好么!你个混账东西,上官那小子还能比埃及法老墓还值钱么!人家不惜一切去盗古墓,你他妈的自己给自己挖坟墓!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嗯……”司徒空半带笑容,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思考,“在想接下来给自己取个什么姓呢?上官空?总觉得有点诡异啊……”说归这么说,名字却叫的格外甜腻,拂过嘴角的浅笑满是幸福,简直就和准备走入教堂的新郎差不多……
      “上官空?呵呵!去你娘的!”明大医生火气一上来就满口粗鲁词汇,“别说你准备把上官那小子娶进门,现在居然还倒贴!你看你现在啥表情,跟个准备嫁人的小女人似的!还心心念念想改姓上官啊!!妈的,上官那土到掉渣的姓,能跟‘司徒’比么!”
      “咳咳,上官这个姓历来也素有渊源,在古代和司徒一样是官职——”
      “去你的!几千年前的事,扯什么扯!”
      明口不择言地乱骂一通,犀利讽刺之后,又忍不住逼近司徒空,差不多一副要咬上去的样子:“你还有没有理智?你是司徒家的大少爷!你随便挥一挥手,多少人巴不得围着你转?别说女人,男人都一抓一大把呢!天底下美男子多得是,你说你要什么样的,我找遍全世界,就不信找不出个比上官七戒更好的!”
      “你即使找到一个和上官七戒一模一样的,我也还是只要原来的那一个。”司徒空淡淡地说。
      “你!你你你你你……”

      司徒空轻叹一声:“明,冷静一点。”
      “不冷静的是你!你为那小子,什么都不要了!那只公狐狸精,他妈的他最好永远别回来,回来了我非宰了他!”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司徒空笑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司徒空!”
      “以后不能姓司徒了,从现在开始习惯改口吧,”司徒空低头下去,认真思索,“暂时先叫上官空好了,等我再想个顺耳点的——”
      “去他妈的!你生下来就姓司徒,就算老狐狸不认你这儿子了,别忘了你身体流的还是司徒家的血!”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灵魂是我自己的嘛。那些陈腐的传统,也就是一张人皮面具,卸下了活得自在些,有什么不好?”司徒空微笑地反驳。
      “你以为你可以过普通人的日子?”明质疑,“你真打算和那些个社会小青年一样——”
      “嗯,像你这样混混日子,高兴了出去做点健身运动,懒了就闲家里喝喝小酒看看电视,不过,我会找份正经的工作。”
      明大医生憋气地瞪了眼:“你准备做什么?”
      “嗯……我能做的工作应该很多吧,比较有兴趣的,比方说平面杂志或者电子商务,这类时间安排可以自由一些,不过服务行业更适合我,女性向的品牌营销或企划一类的也不错。如此说来,我的学位是机械工程学,不过实在不太想从事程序设计那类工作啊,加班加点一年望不到头……”
      “你还会在乎加班加点?”
      “当然,我不打算当个工作狂,好不容易从水生火热全年无休的事业中抽身,当然要选择一些能准点上班下班的合理工作,剩余的时间可以享受生活,和爱人好好经营感情嘛——”
      “狗屁!”明犀利地打断司徒空那些不像话的未来勾划,在他看来,那些简直是天方夜谭!“经营感情?你的脑子是用来过那些庸庸碌碌的日子的吗!司徒空,我求你考虑清楚好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该干点什么事,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从小接受的教育,你那么多年的生存方式,你那大少爷的脾气和性子,你以为真能洗洗白了就从头开始?不姓司徒,你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你了?”

      明大医生的五官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司徒空看着他那张不似人类的脸孔,无奈叹了叹:“我答应了爸爸的条件,放弃所有的一切,以后,不光是不再踏足政坛,我也不再是司徒家的少爷。姓氏对于司徒家族来说就是权位的代表,我既然不再使用这个姓了,就说明我现在是两袖清风,和你一样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只是一个普通人。”
      司徒空心平气和,仿佛真的豁达地放手一切,从而感到心胸开阔。
      “然后?”明狰狞地,恶狠狠地瞪着这样的司徒空,“老狐狸答应让你和上官那小子双宿双飞?”
      “嗯,差不多——”
      “靠!”司徒空才一点头,明大医生就整个暴走状态飙升到沸点,“妈的!你信不信我马上找杀手去做掉那小子!”
      司徒空拍拍明的肩,从容地微笑:“普通杀手做不掉,你最好找个顶级的。”
      “靠!你以为我开玩笑?!”
      “你不是在开玩笑?出动一支军队都未必干得掉他,你考虑清楚了,不是开玩笑?”
      “我要么把你脑袋瓜开开来看看!妈的……”明咬牙切齿,忽然转变了方式,“老狐狸那么奸诈,你真以为他这次就会履行承诺?”
      “偶尔应该给予一点信任,不是吗?”司徒空淡然地回答,“我们父子互相猜疑了那么多年,你就当我这次是真的累了,豁出去了相信这一回,我也不是真的喜欢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
      明蓦然有些酸涩地看着这个豁然开朗的年轻人,心头复杂的情绪难以表白。
      的确,谁喜欢处在昏天黑地的世界里,每天过着不是怀疑别人就是被怀疑的日子,腹背受敌,如履薄冰?

      “可是你不一样啊,司徒空……”最后,他无力地感慨,声音都沙哑了。
      方才如同狂暴霸王龙大肆扫荡以后,不知疲倦似的,又开始碎碎念起来,只是感触那一句听起来像是心灵深处的真心话语,忽然,让明不好意思再责备。

      司徒空对明那直率的脾气无语,任由他宣泄光了火气,心里知道他再闹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过了一会,他轻轻笑道:“说正经的,替我办件事。”
      “除了干掉那小子,别的我不干!”明继续赌气。
      司徒空大叹一口气,又连连安慰地大拍明的肩头,“好啦,这件事很重要。”
      这么一说,明大医生果然如预期的瞬间降火,机灵地瞥了瞥他,眼神中穆然有了重见希望似的期盼:“什么事啊?”
      冰蓝色的眸子在这一刻温柔似水,淡雅迷人:“替我订一对婚戒。”
      明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司徒空又道:“我自己订的话,留下记录万一被人注意到,以后可能会很麻烦。所以要劳烦你。款式简单点就好,反正他不会在意那些。嗯,尺寸应该是——”
      “司徒空!”沉寂了一会,明再度河东狮吼,震耳欲聋,揪起司徒空的衣领,想发泄又缺乏底气,只因司徒空冲他微笑的那副心满意足样,几乎让他不能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这个家伙脸上。

      司徒空曾说他不懂感情,曾说他不会付出感情,曾说他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也就没有真正能被他看入眼的东西。
      比起那样一个精密如仪器的政客,眼前的青年才更真实温情。

      半响之后明负气地松开手,又开始来回打转:“唉!完了!彻底完了!你这只死狐狸真的疯了,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司徒空不理会他,无奈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的夜色,舒心地微笑着,露出一丝狐狸的奸诈:“要不要订个大点的尺寸,戴在下面呢?”

      [“爸爸,空儿今天的决定,是希望爸爸明白,七戒对空儿来说非任何事物能取代,无论爸爸如何逼迫,空儿也不会放弃他。今天,空儿就在爸爸面前坦白了,恳请爸爸不要一再食言,让空儿对您的最后一点亲情都荡然无存。”]
      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赌博,而这次手中的筹码确实不够掌控全局,但是人生难得豁出去一次,亮出最后的底牌,真心诚意向父亲表明,这是最后的底线,他希望父亲这次真的能放过他和七戒,让他们自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四十章 密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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