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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撼世天劫(六) ...

  •   密室门在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严丝合缝。

      “叮铃铃!”仿佛触动了风铃,烟云旋转间眼前青光闪动,目之所及所有景物扭曲幻化消失。阿九扣住诛仙扇,一手抓住匡芙:“阿芙,抓紧我。”淡淡的嗓音给人强大的安全感,她在不知不觉间将裴流觞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道藏》上曾提到一种厉害的阵法,叫做蓝田阵。在被困死之前触阵之人断然不能察觉,待觉不妥之时已然成了蛛网上的蚊蝇。自己今日运道登峰造极,连传说中的阵法都让自己碰上了。是什么东西需要用此阵守护呢?

      俄顷,眼前一清,两人竟处在星宿耀眼的浩瀚天宇,除了所立的一方石台周遭一片虚无。

      当日,她将神识潜入书帛中凭着丰富的经验,将大阵的每一个变化都推演得清清楚楚。可眼前的阵法明显发生了异变。目光扫到匡芙,猛然想起书帛上一行字,这阵法会因为入阵的时辰、人数、各人的五行和修为发生变化。

      “咦?小师姑,快看那边有东西!”相对于阿九,匡芙兴奋的声音更像个闯空门的贼。这原本便是她家的东西吧......

      眼前猛地大放光明,原本空荡荡的石台凭空出现一支造型奇特的云案。通体仿若一团燃烧的烈火,案上孤零零地立着一枚铜镜。镜子四周有无数的光点环绕,镜面闪烁着七彩光芒,便如无数只彩翼鸟围绕着它翔舞,更衬得铜镜华美不可方物。

      匡芙见猎心喜伸手欲取,当年在宗祠即位时的情形如吉光片羽闪现脑际。

      “此乃何物?老祖宗的梳妆镜?”

      阿九忙不迭拉住她:“阿芙住手,让我来。”手掐灵诀,一蓬彩丝射出,仙灵之气仿佛一条绳子,只听她“叱!”低喝一声,铜镜在在那一溜彩光中急遽旋转起来。“叮”一声脆响,铜镜被阿九攥在手中,铜镜又生命般地嗡嗡颤抖着,仿佛不甘心被人握在手中。

      匡芙觉得能让天人般的小师姑露出紧张的神色,实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不就是一把镜子么?“小师姑,我瞧瞧。”说着轻而易举便抓住了镜子。说也奇怪,铜镜在她手中光芒敛尽,老老实实呆着,现出本来面目。

      阿九瞧了瞧匡芙,醒悟过来:“此镜大约是阿芙祖上之物,感觉到你的血脉气息才安静了。或者,此镜便是皇族守护的宝物。”

      匡芙将镜子翻来覆去:“小师姑,这镜子模样倒是精致,却不如我妆台那把来得清晰。”铜镜只有巴掌大,镜面中央镶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宝石,一条条流云纹自宝石辐射到边沿,闪着五彩星光。

      阿九若有所思地望着匡芙,她身上的气泽有些古怪:“此镜非同一般,我方才收取险些失败,别说操控了。”

      “没则美矣,却无用处。咦?”匡芙指腹摸到一排凹凸纹路,“小师姑这里有字,清微昆仑镜……”话未说完,心中升起一阵烦恶,仿佛梦魇般感觉手脚被禁锢了。

      骤变突起,匡芙身上突然分离出一个女子,虚影实化弹指间将铜镜夺了去。匡芙仿佛被吸尽精元委顿倒地,阿九只来得及将匡芙吸到身边。眼瞧着那女子瑶光衫裙碧湖裹腰,原本慈悲的妙相已在魔气侵染下变成了妖魅模样。

      “小师姑,她是谁?为何,为何竟从我身上跑出来了?我是不是,是不是也变成妖怪了?”

      “阿芙别怕,她只是被高明的秘法封印在你体内,皆宜窥伺你的一举一动。”

      “舞蓉儿?!”阿九将匡芙护在身后。

      “小师姑,不能让她拿走镜子,我方才想起来那是……”

      “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呵呵……”娇笑声中,舞蓉儿取出佛尘。圣洁的仙子一刹入魔后更加颠倒众生,惑人神智,迷人心窍。

      阿九闻言目露异色望向匡芙,匡芙郑重地点头:“我皇族有一绝密遗训,当中有提到。小师姑,你要阻止她!”

      阿九转而望着舞蓉儿乌紫的唇色和泛红的瞳仁,叹了声:“令师姐天上地下地寻你,却不想你竟堕入魔道,那伏羲琴便是你盗了去给步六狐天的罢?你系出名门正道,为何不知洁身珍惜?可知这世上,多少人便是因这出生辛苦遭逢一世凄凉。镜子放下,我饶你一命。”

      舞蓉儿神情间闪过一丝狼狈,顷刻间眼眸飘忽如烟,将铜镜置于腰间锦囊。

      “楚天歌,你在羡慕我?”舞蓉儿横眸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轻轻道破她的想法,巧笑倩兮,“可知我却甚是希望自己是你?若我天生便是如你般的魔狐,便能早一日与他相遇相知......此镜我要献于君上,抱歉了。”说罢拂尘一卷,数道血蒙蒙的光射了过来。

      “但愿姽婳掌门不会归罪与我。”扇舞虚无,身化万千,瞬间将舞蓉儿打落尘埃,手一扬吸过清微昆仑镜,“你自回峨眉请罪罢。”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鬼气森森间传来魑魅姬独有的勾魂摄魄的笑声:“楚天歌!放下铜镜,自毁丹元,我便饶她一死。”当日,若非她,逆光怎会身首异处灰飞烟灭!她狠她,今日也要让她尝尝在意的人在眼前死去却无计可施的痛苦!

      阿九闭了闭眼,转身望着挟持着匡芙的妖冶鬼后。难怪自进入蓝田阵,匡芙身上便若有若无散出鬼气、魔气,原来她二人早潜入匡芙心窍之中,只是这封印的手法能瞒过自己……难道又是勤政殿的那人所为?自己委实大意了些!

      “魑魅姬,你乖乖放了她,今日我便只将你魂魄记忆抹去,允你再如轮回。异日,诛仙扇下我也可以放和阳一条往生之路。”

      魑魅姬闻言,媚眼含羞丹唇逐笑:“妾身不胜感激,只是,”声音陡然转冷,“我更愿意看着你死!休要罗嗦,照我说的做!”

      匡芙脖颈上被她的琴中剑勒进三分,鲜血将一身龙袍染得艳红,她竟不肯出一声求饶。阿九赞许地道:“阿芙,你当得匡逸辰的妹妹!若你死了,我会亲自与你念往生咒。”

      “多谢……小师姑,告诉哥哥,我其实,其实并不曾恨过他……”说话间,琴中剑入肉更深,匡芙蹙紧娥眉,声带颤抖。

      魑魅姬一愣,她要取个凡人性命易如反掌,之所以取此道不过要乱阿九神魂罢了,哪想到在她和他看来优柔的女子竟有如此狠绝之时。

      阿九明眸流转:“这话,阿芙你自去向他说罢。”

      “鬼后小心!”舞蓉儿眼见阿九扣扇的手一紧,便知不妙。

      就在她微微愣神之际,天地便换了乾坤。魑魅姬不敢置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手,琴中剑上滴下最后一抹殷红,舞蓉儿眸中惊惧交加地瞬移到魑魅姬身边,脚踝上嫣红入咒的丝线上一串曼陀罗花瓣铃铛,在行走间铃声切切,更衬得她和魑魅姬心跳如鼓。

      阿九单手列迦往匡芙脖子上一抹,原本被放血的伤口处肤如细瓷,伤痕去无踪。抬手间布下仙障将匡芙笼住:“阿芙,你瞧着小师姑替你出气。”

      魑魅姬和舞蓉儿如临大敌,她们两人包括外间那人,怕是都没有想到阿九有如此高深的修为,说什么都迟了,只得谨慎地注视着阿九的一举一动,谋求脱身。

      “魑魅姬,我本怜你乃是痴情至性之人,才一再与你机会。你与逆光,与和阳,任随一人均得天荒地老之爱。你鬼族原本可偏安一隅,尔等却偏要追逐权势名利造下许多杀孽。”

      “住口!”魑魅姬双眸中翻卷着锥心之痛,“若非你,逆光怎么会离我而去?他原本会长长久久地守着我!然后,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和阳双宿双栖?魑魅姬如遭重锤,面色煞白,眉心噬魂珠已不复往日殷红。这因相思而凝成的珠子,竟在不知不觉间黯淡了许多。

      “姬后,你别听她胡诌,别忘了鬼族可不止你与鬼王两人,若昆仑镜失手,君上的脾性,想必你比我更了解!”舞蓉儿见魑魅姬略有动容,不禁大喝。

      魑魅姬一震,神智清明。以君上的手段,若此番失手,即便自己和王献上了炼妖壶,恐怕整个鬼族都难得善终。王或许能逃得一死,可他却有致命把柄在君上手中!只是此番魔狐没有了顾及,自己加上舞蓉儿怕也讨不去好。

      阿九转眼望着舞蓉儿,叹了口气。舞蓉儿惨然一笑:“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情之一字……你不用说了,我不后悔。动手罢!”两人配合默契,仿佛不是第一回。

      诛仙扇扇开似风云突变,扇出似雷鸣电闪,在阿九灵力贯透下突发红光,犹如染血焰及四方。魑魅姬与舞蓉儿便觉顶心关窍被强行打开,噬骨裂心的痛苦中,元神被一股玄奇的吸力剥离肉身。

      原本作势要捏碎两颗元神,眼前闪过两人为情所苦的神色,心底一软。她伸出手腕,将之分别封印入十八颗菩提珠子当中的两颗。那两颗菩提子上的真言仿佛被惊动,耀出神圣佛光瞬间移动,排出玄奥阵法箍住菩提子,若无阿九开印,她们将永世不得解脱。

      有求皆苦!来时糊涂去时迷,空在世间走一回。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不如不来亦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若无情仇爱恨,魑魅姬还是逆光口中欢喜无忧的阿灵,伴着叫做阿云的男子罢。而舞蓉儿,若非舍身崖上云海里多看了步六狐天一眼,哪里会惹来如斯劫难?她也只是姽婳倚重的师妹,峨眉众弟子眼中天人无双的师姐。

      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沉影之心。奈何,长恨此身非我有,树欲静而风不止。阿九心中骤然升起倦怠,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何时才能远离这些?

      阿九扬手收了仙障,匡芙奔出攀着她的手臂,崇拜地将她望着:“小师姑,你好厉害。”阿九免力漾出笑容:“阿芙,我要推演大阵,你紧靠着我坐着别吱声。”说罢,席地而坐手掐仙诀。

      “不用如此麻烦,小师姑我知道如何出去。”匡芙面上现出回忆之色,想半晌踏出一步,石台来似朝露去如晨风,无声无息消失了。两人立时悬停在星空之中,如此往复,到得十七八步时愈加缓慢,阿九牢牢牵着她的手全神戒备。

      两人又迈出一步后,匡芙便拧眉思索了半个时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目光有些涣散唇色灰白,阿九见状渡了些仙灵力过去,匡芙精神大震:“小师姑,最后一步我记不太真切了,只能以我绝妙的运道赌上一睹了。”说罢不待阿九制止,一步踏碎琼瑶,整个星空在两人眼前碎裂消散,两人又回到了原本的密室!

      “啊哈!朕果然是天命不凡之人!”阿九抹了抹额上的虚汗,忍不住叹口气,果然是不知者无畏。

      两人出得密室,便被眼前的阵仗惊愣了。

      匡芙还未端起女帝的架子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只听匡逸辰气急败坏道:“阿芙,你跑哪儿去了?连二师伯都找不到你们!我以为…….阿芙,你没事吧?可有受伤?”说罢将她推离怀抱,双手扣着她瘦弱的肩膀,上下打量。

      蓦地,他瞧见她手上有干涸的血迹,一颗心颤悠悠踢到嗓子眼,连声音也变了:“阿芙,你受伤了?阿芙……”说罢,便渡仙灵之气过去。

      匡芙泪盈于睫,甩开他的手扑入他怀中。她再不是朝堂上挥斥方遒谈笑定江山的女帝,此刻,她只是一个彷徨的少女。她在匡逸辰怀中一个劲儿地哭起来:“哥哥,哥哥!我再不跟你闹别扭了!哥哥,阿芙以为你再不愿管我了,阿芙知错了,再不说那些混账话来伤你的心了……”

      匡逸辰发现匡芙手上乃是皮肉伤,放下心来便被她一番言语震得面色一窒。他轻轻将匡芙揽在胸前,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低叹道:“阿芙,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匡芙一摇头,泪水便落了下来:“吃苦的是哥哥!凡人要修仙入道定然不容易吧,我听小师姑说,哥哥在昆仑丘是顶厉害的仙君了。小师姑还说你为了救她曾陷入仙牢……哥哥,对不起,一直都是阿芙怨恨你不爱我,哥哥却从未在阿芙面前吐露过自己受过的劫难。哥哥看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却不能插手,心里的苦,必然胜过阿芙!”

      匡逸辰正了正她略有些歪斜的九龙冠,嘴角的微笑一路蔓延染上沉沉黑眸,蔼然道:“只要阿芙平安,哥哥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哥哥,我想起了那个口耳相承的预言,哥哥,你舍下帝位离开故国离开阿芙,便是为了今日么?”

      ……

      阿九回望了一眼解开心结的兄妹,在裴流觞的牵引下遂孔鸣回到了勤政殿。殿内除了华为齑粉的陈列,其余都还好。案上奏折竟还护得周全,二师兄真是有心。

      “二师兄,孔雀,那个妖怪被赶走了?”阿九接过裴流觞递过来的茶水。

      “你先告诉我,方才与匡芙是怎么回事?”裴流觞早在匡逸辰拥住匡芙的时候,便查探了她的情况,直到他面色如常,孔鸣才放下心来。

      阿九便捡了重要的说了,裴流觞把玩着清微昆仑镜,与孔鸣相视一笑。

      “小九,你瞧这是什么?”孔鸣取出一件翻腾着紫黑之气的物事,搁在她边上的矮几上。

      “伏羲琴?!”阿九“吧嗒”一声放下茶盏,“这是被步六狐天炼化的神器,怎么到了你们手中?”目光一转,惊呼道,“那人是步六狐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撼世天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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