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觞》楚腰纤细

36、亢龙有悔

　　“慢！”一双冷酷至极的黄金眼，瞬间失去神采，龙牙一咬，“我应了你们便是！反正这个人类也活不过几百年……”

　　阿九心中大喜，脸上却学裴流觞淡淡道：“过儿啊，你果真是个异数，龙之一族中似你这般从一而终的实乃凤毛麟角啊！好吧，你彻底打动了我，只要你与我楮师兄‘灵犀相通’后我便放了你家龙儿！最要紧的是，你们还可以离开这个禁林，随我师兄妹笑傲天地！如何？”

　　林媚儿道：“让你夫妻二龙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是这么用的么，林媚儿？阿九投去鄙弃的一瞥。

　　我喜欢！你管得着么，楚天歌？

　　卿绝尘道：“还给你们疗伤。”真可怜，好歹也是龙啊，神话幻灭了……

　　楮师炫咳嗽了声，对上应龙怀疑的眼神，郑重点头：“他们说的便是我要说的！”

　　应龙望着在场中修为最高的裴流觞，强者为尊，在龙的世界里，谁最强大谁的话便是法旨。裴流觞有些失笑地看着事态的发展，极不自然道：“全了你素来心愿……”

　　……万籁俱寂。

　　“什么心愿啊二师兄？”阿九素来不耻下问。

　　“咳咳，洞房花烛夜……”

　　“轰！”

　　二师兄他……他……说什么？林媚儿痴迷地望着清俊不凡的二师兄，你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如此缠绵悱恻的事来！再说一遍啊……

　　“好！蓝皮的那个，我们开始吧！”应龙将楮师炫一勾放到自己鼻子上，便深情款款地将他望着。

　　“楮师兄，他同意了，你便照着珺瑶师姐的方式与他定下誓约。”

　　身着宝蓝劲装的楮师炫依言行之。

　　“好了，该放了我家龙儿了罢！”仪式方毕，应龙掉头看向悬停于空中的红皮人类。

　　“珺瑶师姐，放母的那头出来，给他们疗伤。”

　　“过儿……你怎么了？”

　　“龙儿……你没事吧？”

　　“龙儿，里面的龙没有欺负你罢？”

　　“呃，主人纳戒里除了我别无他物啊……”

　　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那红皮的人类真是太狡猾了！

　　两个庞然大龙仿佛被大棒拆散的鸳鸯，抱在一起上下打量好不凄惨。

　　“过儿，我再不折磨你了。往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阿九等人居然能从布满鳞片的龙脸上，看出一抹红晕来。

　　林媚儿抹泪道：“然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何苦那么执着呢？”

　　“龙儿！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家？”

　　“咳咳咳……”阿九执了诛仙扇抵着下巴，“你二龙现已非自由之身了，等闲是不是该问问主人呐？”

　　闻言，两龙@#￥%……&*一番后无语凝噎，原来你也……

　　裴流觞默了半晌，道：“先疗伤吧。过儿，你且忍耐几日，等我们出去了一定与你二龙完婚……”他自觉有些说不下去了，但抵不过两龙四只金色的眼睛将他亲厚地望着，勉强续道：“明媒正娶……”

　　“娘子~~~~~”

　　“相公~~~~~”

　　又来了……

　　过儿后来答应了阿九认楮师炫为主，一则是担心龙儿果真遭遇不测，被欺负了去。因他了解他的龙儿脾性最是坚贞，若有此一遭必无再活之理，一得自由便会引刀自戮。另外有一点，自然是阿九承诺带他们离开禁林。

　　他们两龙在禁林修炼了几千年，这几百年来再无寸功。

　　亢龙有悔，正如乾上所言“贵而无位，高而无民”，唯有“与时偕极”方能另辟蹊径。便如乾卦发展到上爻已经走到了尽头，再无发展的余地了。好比走兽临近死亡，藤蔓临近干枯，盛时已逝，难免有悔。

　　然则乾卦还有一个尾巴，知道乾之终正是坤之始，如此可把这个爻比喻为“种子”，世人皆知，种子乃是一个旧植株的结果，然则时运相济之下，也会成为一个新植株的开始。

　　千算万算，到底谁中了谁的算计？

　　与两龙疗伤后，互相又上了药。一场虚惊，五人中竟有两人因祸得福，找到了合意的灵兽，还是两头足有四五千年的应龙！劫后余生再加上天降灵兽的喜悦，让一众人兴奋得不知所以然了。

　　大惊大喜后，五人都有些筋疲力尽，随意用了些清水便各自回房休息。离去前，裴流觞将阿九和林媚儿左右扫了几圈，淡淡道：“谁要敢再出这个结界，我便扔她出禁林！”语罢，予众人一个高山仰止的背影，施施然回房了。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林媚儿悲摧地估摸着离天明怕还有一个时辰光景。

　　“林媚儿，你想干嘛去！”阿九瞧着一脸不自在的她，跟捉贼似地将她望着。

　　“你跟我有仇啊，什么都管！”气急败坏的声音吵醒了其他两个。

　　“媚儿，你是不是想…….”珺瑶真是一朵解语花。

　　“没听二师兄吩咐么，老实给我躺回去！”阿九嘿嘿笑道。

　　“姐姐，我也想……”小卿一脸涨得通红。

　　“啊——呃，”阿九不好再捉弄大家了，“悄悄地出去，我们一起……”

　　“二师兄，你去哪儿？”楮师炫特别惊醒，裴流觞一动他便醒了。

　　“呃，师兄出去考虑一下明日的行程……”顺便为师妹们站岗放哨……“你睡吧！”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清晨的禁林山峦清净，空气清新甜润，深深呼吸一口被山水林木过滤后的空气，只觉神清气爽。

　　众人收拾一番便上路了。裴流觞在心里略略过了一遍，自己一行人应该接近了禁林中部圈。禁林中心是去不得的，再两日行程便在这个区域吧。与师弟师妹五人交个底，便当先上路了。

　　经过昨日一役，众人的修为大致明朗了些。仍是裴流觞在前，阿九与林媚儿断后。一路上众人皆小小声地说着话，无非是谈论着昨夜收服两头应龙的过程。其间，阿九与林媚儿两人反反复复切磋着手脚功夫，安谧祥和的禁林里时而想起两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在裴流觞的带领下，众人小心地避过了数不胜数传送阵、陷阱，以及凶险奇兽的聚居地。在楮师炫等人心里，自己这位不染烟火的二师兄除了昨日所见的强大神武，又添了几分慎密。果然如师尊所言，跟着二师兄平安无虑。

　　这么半日林麓渐渐有了些薄雾，仿佛一层奶白的轻纱将整个尘世包裹起来，让整个禁林平添几分神秘姿容。只是渐行渐深入，薄雾有些粘稠了。

　　“师弟、师妹们当心些，现如今能见度极差，都聚拢点。楚师妹与林师妹别淘气了！”裴流觞放缓步子，叮咛道。

　　阿九闻言愣了一愣，方才明白二师兄嘴里的“楚师妹”便是自己。好吧，“楚师妹”就“楚师妹”，真是善变。

　　卿绝尘自纳戒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些许色泽浅碧的丹丸，分与众人一粒，道：“雾中多有瘴气，此乃解瘴丹能保瘴气中穿行无碍。”

　　众人恍然，接过后均暗赞她心思细腻。

　　又往前行了个把时辰，浓雾颜色由白而略灰，途中差点与好些数万、乃至十万年的奇兽相遇，幸好阿九所设仙障强大，自然也与裴流觞见机快有关，众人险险避过而没被发现。此时裴流觞单手一挥，队伍悄悄停下。

　　将仙灵力聚入双目眸色由黑而淡金，这淡金的目光破开眼前黏稠的雾气视野范围登时扩大到十丈外，更远一些便看不真切了。选了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路，回首道：“我们斜插入另一条道，这便缓缓退出禁林吧。”

　　众人闻言虽止不住有些淡淡的失望，毕竟辛苦了两日，也只有珺瑶和楮师炫找到了应龙夫妻做坐骑，然则事有轻重缓急，二师兄的话在众人听来不啻命令。于是轻声应诺，全神戒备跟着二师兄准备悄无声息退出禁林。

　　待行得一处两丈方圆的开阔地，这里雾气较方才稀薄得多。裴流觞打了个手势让一众人停下来围坐一起稍事休息，他替过阿九接手布下仙障，便道：“我们估计再有一日便出林子了，没有找到奇兽的师妹切莫失望，我们还有一日的机会。”

　　见林媚儿、卿绝尘脸上失落的表情有所缓和，又道：“然则，一切以安全为先。师兄希望我们出禁林之时，每人都是活蹦乱跳的！”

　　闻言，五人忍不住笑起来。二师兄也会说笑？实乃百年难遇的奇事，回去定当与同门分享。
　　这时端坐在阿九身边的卿绝尘“咦”了一声，阿九偏过头问道：“何事，小卿？”

　　她抬手指着一处，惊喜道：“姐姐，那是‘一品紫衫’！”阿九顺着她手看过去，只见几步外的一朵暗紫色的花骨朵沐浴在云雾中，那模样饱胀得似乎要破裂般，想事要绽放了。

　　“恩，果然是‘一品紫衫’！小卿，咱们运气不错哦！”

　　阿九的话引来其他四人的目光，众人都是见惯了仙草奇花的，不由也是啧啧称奇。因那“一品紫衫”不是个寻常固本培元的仙草，乃是个稀罕物。凡界人吃了能跨过两道门槛直接进入心动期。于他们而言，更能在渡劫时排上大用场。

　　一天的疲惫尽在此时消除，几个人小小声地议论。

　　“等它开到极致之时，便速速将其摘下存入玉瓶之中。”

　　“待小卿师妹飞升渡劫之时，便多几成胜算！”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小卿师妹果然是个有仙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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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不宜久留！大家收拾下，即刻离去！”裴流觞清冷的声音截断了众人，双目如电扫向四下。凡有不世仙品奇珍将出，必有灵兽寻味赶来相争。这些仙品对修习之人大有裨益，对它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品紫衫”即将绽放，难怪方圆两丈内雾气退散，稍有片刻这里必将沦为弱肉强食的杀场。

　　裴流觞的话宛若惊雷将众人炸醒。

　　“不错，大家赶紧离开！”阿九拽着犹自恋恋不舍的小卿起身，“林媚儿，我俩往前，二师兄断后。快！”

　　卿绝尘望望那朵花，随着众人退去。她知道自己和师兄楮师炫、师姐珺瑶修为不足，若奇兽以为他们起了夺花之念无差别袭杀，自己三人将拖累大家。

　　楮师炫见她频频回首，安慰道：“师妹，来日方长！”

　　卿绝尘回他一个微笑，表示自己省得。

　　在他们身后，“一品紫衫”仿若海棠春睡足的美人，缓缓睁开了神秘的眼睑。一片片花瓣次第舒展，原本暗紫是色彩竟在此时变作明紫。每一片娇嫩的花瓣看上去都像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光芒四射。九片花瓣围着中间淡紫色的花蕊，若细看去，便如一颗颗紫色的玉石镶嵌其中。

　　盈尺的花冠随着雾气浮动，陡然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这香味随风送入鼻端，一行六人心中暗叫糟糕！

　　林媚儿和阿九对望一眼不由加快脚步，耳闻得二师兄低喝“止步”脚下却因惯性所致迈了出去。阿九眼前景物陡然一变，仿佛坠入水中……

　　因众人急急前行，裴流觞顾着左右及身后动静却独独忽略了前方，等他察觉有异只来得及低喝一声拉住近前的珺瑶和楮师炫，眼睁睁看着阿九、林媚儿和卿绝尘走了进去。
　　海市蜃楼！

　　没错，便是海市蜃楼！传说中的蜃龙能吐气于大漠之中成楼阁街市，让旅途劳顿之人疲于奔命继而迷失死去。要在迷雾掩盖下造景更难分辨，才会让林媚儿和阿九好无所觉。

　　“你们捏碎玉胜立即出林！”裴流觞眸色转金望着半空，淡淡道，“立即！”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容违逆的威严，珺瑶两人动动嘴角，果断地捏碎玉胜。光芒散去，楮师炫和珺瑶已不再原地。

　　白色雾气仿佛察觉到猎物脱网，顷刻间便急速升腾越来越高，雾气里的草木像一幅画诡异地将他裹了起来。高空中，一片景致的亭台楼阁缓缓成形，他甚至能看到滴水檐上有风铃在风中摆动，“零零，零零……”

　　方才还从容的裴流觞脸色慎重了起来，这绝非普通的蜃龙，乃是一头高等级的黑蜃。蜃龙体表的颜色与它的修为有关，颜色愈深修为愈不凡，若能修到黑色便是离修成人形不远矣。眼前这是高级龙吐息才能形成的龙蜃之域！

　　一旦误入其中之人，便会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之苦，喜、怒、哀、惧、爱、恶、欲之情志，大喜大悲直到生命枯竭化为蜃龙仙灵力。

　　死，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