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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无负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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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抚上高台,掠过百级石阶,卷起片片金边花瓣,飞入敞开的鎏金窗,落在那副精致苍白的眉眼上。
金凌伸手轻轻拂去榻上之人身上的牡丹花瓣,起身走至窗边将窗子合上。不出意料地,数百级台阶之下那道立得笔直的黑色人影依旧守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块枯朽的木雕。看到金凌出现在窗后,那木雕似是有了一丝生气,忽地抬起头来,向前两步,却又顿住,远远望过来。
金凌叹了一口气,抬手关上了窗。却忽地听见身后一声为不可闻的呼唤,他身形猛然僵硬,在又一声“阿凌”入耳时方确定了刚刚那声并非幻听,转身扑向了床榻,唤道:“小叔叔!你,你醒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地冲向门口,推门唤道,“来人!快来人!医官,医官!”
一行人风风火火鱼贯而入,金凌坐在窗前,轻轻地将金光瑶身上的被子掀开,让医官检查他身上的伤。
一红衣女子也跟着一同进来,径直穿过众人,一掀衣袍在床边坐下,金凌立刻起身行礼道:“温前辈。”
温情点了点头,三指压在金光瑶苍白的手腕上,片刻后轻声道:“敛芳尊性命已无碍,还需调养数月,待会儿我把方子给医官。”犹豫片刻,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道,“他还在门口等着......”见金凌不说话,又道,“快两个月了,日日在金陵台下守着,这样下去修为再高,怕也是吃不消的。温情并非多嘴之人,毕竟曾为一宗之主,若真在兰陵金氏有个三长两短......”
金凌又想起那道黑色的身影,日日夜夜远远地守着,即便被拒绝多次,也不愿离去,遂拱手道:“多谢前辈提醒。我们也曾劝过赤峰尊,只是他绝不肯回去......若非小叔叔愿意,我是不会让他见的,如果不是他,小叔叔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
温情又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转身欲去,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抬手指了指门外。金凌会意,跟着她走出屋子。
温情问道:“那块聚灵石还在吗?”
金凌一愣,没有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犹豫了片刻后,伸手从袖子中取出一块圆润泛着冷冽光泽的原石,递了过去。
当初金光瑶被厉鬼重创,若非薛洋将聚灵石留给了他,怕是难以在煞气横行暴作的情况下保全魂魄。估计连金光瑶自己都没有想到那流氓会将生机留在他的手里。从某种意义上,金光瑶之所以还活着,亦是有薛洋的功劳。
只是......这声“谢谢你”,那流氓怕是再也听不到了。
温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接过聚灵石,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静静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随后轻声开口道:“起初我还不曾察觉,直到刚刚在敛芳尊身上感受到了温氏医派的秘术痕迹......这块聚灵石,曾是温若寒逼迫我这一族炼化后,进贡给他。温若寒曾将它随身携带以防不测的......”她抬起头,隔窗望向屋内的人,若有所思道,“这样的宝物,温若寒理应从不离身的。倘若是作为当年射日之征的战利品而为敛芳尊所得,那这块聚灵石必然是在温若寒身上搜出,也就是说,他死时仍携带着这宝物,那么他便是魂魄尚在,一息尚存。”
见金凌陡然紧张起来的神色,温情笑了笑道:“但是并没有......这说明,这块石头,不是战利品......可是温若寒那样的人,能将保命的灵石赏给他的下属,可见当年的他,真的很喜爱敛芳尊。”
“又或者只是对自己的修为太过自负!”忽然一声带着笑意的嘲讽插进来,金凌一回头,却见魏无羡大大咧咧挽着蓝忘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眯着一双桃花眼,戏谑地看着他。
温情收回了视线,略施一礼,道:“谁又说得准呢?”
魏无羡打了个哈哈,问道:“刚我和含光君在前厅跟各家族议事,听见你们这后面乱糟糟的,出什么事儿了?”
金凌回道:“小叔叔刚刚醒了。”
魏无羡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还在下面站着的聂明玦,随后道:“那你要不要问问敛芳尊见不见?”
先前聂明玦一直被金陵台的人拒之门外,如今正主醒了,总归要问问他的意见。
谁知金凌一扭头,丝毫没有犹豫道:“不见,不管小叔叔和......”想了想,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聂明玦,于是索性跳了过去,“和那位是什么关系,也不管小叔叔以前多喜欢他。他做了那样的事,就应该离我小叔叔远点!我是看在清河聂氏与我家还算交好的份上才没有直接赶他走。可他若还想缠着我小叔,门都没有!”
魏无羡一愣,随即在心里感叹,孩子真的是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可这种事......旁人毕竟不好多说,魏无羡话锋一转,道:“我们进去看看敛芳尊。”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医官已经打点好一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房间内只留了几名侍女,见有人进来,纷纷退下回避。
金光瑶双眸微阖,像是刚刚醒转后身子虚弱又睡了过去,苍白的脸庞衬得那抹眉间朱砂印血一般鲜艳。
那日他被重创,命悬一线。聚灵石保住了他的魂魄,薛洋又拼了命地将他送出了结界,却也昏睡两月有余才悠悠醒转。
这两个月,各大门派都忙于重新整肃门生,清理义城怨灵邪祟。金陵台离不开主事人,金凌又几乎寸步不离金光瑶床前,于是事宜都交给了被迫充当冤大头的金子轩。蓝思追偶尔会来看望,然后在云深不知处宵禁前赶回。
蓝忘机什么都知道,因此在蓝思追偶尔越过宵禁时间被魏无羡悄悄放进来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当作不知情。
魏无羡放轻步子来到床边,双指并拢虚悬于金光瑶眉心处感知片刻,确定了三魂七魄俱全无损,鬼气拔除得干干净净,这才转身欲离开。
正在此时,似乎是感知到了来人,金光瑶轻声唤道:“魏公子留步......”
见他有话要说,金凌忙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又在下面垫了一只枕头,随后接过侍女手里的茶杯,挥手让她下去。
刚刚醒转的金光瑶依旧带着病中的羸弱,像是一张苍白色的纸片,只有那双眼睛,是前世时从未有过的清澈。他就着杯沿呷了一口温水,干燥的双唇总算润上了一丝生气:“阿凌,辛苦你了......我醒后,一直想吃你上次给我做的莲藕排骨汤,阿凌可不可以再去给我做一碗?”见金凌怔住,他勾了勾嘴角,笑容端的是无比地温柔与疼爱,似乎想摸摸金凌的发丝,却最终还是没有力气抬起手来,“阿凌不用担心,这儿有含光君和魏公子呢......正巧,我还有话,想和魏公子和含光君聊聊,放心吧。”
金凌看了看小叔叔,又看了看依偎在一起,一个一脸冷肃一个满面笑意的两个人,迟疑了一瞬,直奔芳菲殿后的小厨房。
知道金凌的身影彻底不见,金光瑶才收回视线,虚弱疲惫之色霎时爬上脸庞,他强撑着身子,轻声问道:“含光君,魏公子,那日......后来发生了什么?薛洋他......”
魏无羡知道他想问什么,难得正色,在对面的矮榻上坐下,给自己和蓝忘机倒了杯茶,托着半边脸,用手指蘸水在桌上画着圈圈,似乎斟酌了一下,才悠悠道:“薛洋,万鬼反噬,尸骨无存,魂魄俱毁,再无来世。”
金光瑶闭了闭眼,疲惫地将头靠在背后的枕头上,苦笑道:“倒是在预料之中......”
蓝忘机无奈道:“魏婴。”
魏无羡扁了扁嘴道:“好吧好吧......总要让我慢慢说嘛!薛洋确是魂魄无存了,但......”
“哗啦——”魏无羡拱起背,压在身上的碎石散落一地,法场的余震依旧,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雾,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魏无羡正欲开口唤蓝湛,一口血却先于言语从喉间咯出,向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一只手挽住了他。
“魏婴,可有受伤?”蓝忘机一边将身子半侧,好让魏无羡能靠在他的背上,一边探他的灵脉,上下检查了一遍,见魏无羡摇头,灵脉无虞后才松了口气。
魏无羡少缓过一口气,举目望去,却见那灵力场播散几乎摧毁了整个地宫,坍塌下的土石之中掩着不少尚未醒转的修士,不知生死吉凶:“蓝湛,你有没有事?”
“无事。”
魏无羡努力晃晃脑子,突然一个激灵——糟了!江澄!
那时江澄与蓝曦臣同去营救修士,如今地宫坍塌,他二人怕是也被波及,埋在乱石之下了。他一激动,又是一口血呛了出来,牵扯着胸口处剧痛,寸步难行。蓝忘机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不知如何宽慰,兄长同江澄在一起,他的担忧不比魏无羡少。可现下的情形他们尚且自顾不暇,由不得他们。
放眼望去,众家修士重伤者已过半数,仅有少数修为高深者尚能动弹,却也仅仅是能够简单的活动一二。
忽然,一声清脆的玉环碰撞之声响起,仿佛从天边传来,声音所过之处,地宫内仍在震荡的法场霎时静止,仿佛石子落入水潭,漾起的波纹无声扩散,一切的声音霎时被那声玉鸣掩盖。
魏无羡抬头,未见声音之源头。却见不远处,晓星尘踉跄着爬起来冲向那已然碎裂开的石台,又重重跌倒在地,宋岚与温宁飞身上前搀住他。
他二人本就是凶尸,所受影响不大。扶住晓星尘后,那温宁遥遥看过来,似乎是想确定魏无羡的安危,见蓝忘机正半环着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过来。石台之上,早已无薛洋的身影,连一块碎骨,一片衣角,一抹灰尘都没有留下。
真正意义上的灰飞烟灭,又怎会留下可供人缅怀的一丝痕迹?
那尊透明棺椁内,女子面容依旧安详,仿佛只是睡了过去,未受到半点伤害。阵法强开的瞬间,延灵道人用整个身体,护住了那具尸体与怀中跳动着的淡蓝色鬼火。黑袍已被碎石划得粉碎,露出了白骨累累的胸膛,血肉模糊。魏无羡瞳孔骤然一紧,共情中他曾留意到延灵道人无论生时还是死后,都没有心跳,而现下,他那残破的胸口内,本该是血肉心脏的位置,却塞着一团黑雾裹挟着的金属,不时有鬼气在他胸膛内穿梭而过。胸中那块玄铁红光四溢,却正慢慢的微弱下去。
那是!
一瞬间,脑内电光火石仿佛要炸开,一个似乎能将陈年旧事全部串联起的念头萌生,却抓不住摸不透。
“叮——”
又是一声玉环碰撞之声,这一次,仿佛就在耳边。他听到一个女人的歌声,空灵飘渺,在哼着一不知名的调子,兰花香气弥漫,四周不知何时起了一层淡薄的水汽。
“有人来了。”蓝忘机突然开口,攥着魏无羡的手一紧。来者不知是人是鬼,更不知是敌是友,现下能够站得起来的修士已所剩无几,更别说再战,若来者不善,想必是件棘手的事情。
歌声渐近,朦胧之中,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白衣身影,看身形似是一女子,高挑纤细,看不清面容,周身却自带世外清冷之气。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一开口却回荡在整个空间,只听她一声叹息:“延灵啊,你做了什么......”
闻声,延灵道人残破的身躯一僵,终于从棺椁内的尸身前转过头来,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声音:“做了......什...么?”他歪过头,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看清面前之人,突然之间,血红色的双眼里,疯狂之色再现,他颤抖着趴在冰棺前,似乎想伸手去探棺内尸身的鼻息,“你来了!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你快,快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她没回来?”
白衣女子闻言,一抬手,那厚重的冰棺竟如鸿毛一般浮起,延灵道人失去了倚靠,扑倒在地,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滑落,眼看着冰棺飘向女子,他仍旧不死心,奋力向前爬了几步,徒劳地伸手似乎想留住那棺内的尸身,见追不上,他无助绝望的声色里逐渐染上了暴怒,撕心裂肺道:
“告诉我啊!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不是,什么都懂吗?我召回了那么多魂飞魄散的亡魂!为何独唤不回她?告诉我!还有,当初,你明明知道她会落得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要让她下山?为什么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到这种地步?你开心了?什么世外仙人,什么遗世独立,什么晓天晓地,哈哈哈哈,统统都是骗人的!”
他依旧向着棺材的方向爬着,一边艰难的爬行,一边悲鸣,凄厉刺耳,声声如泣血:“哈哈哈,你现在想起来看我们了。天下人受尽苦难,世间妖魔横行,哀鸿遍野的时候你在哪?她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在哪?当初我一人,以命换命,我们千百次祈祷你的到来,你都在哪里?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为何!又出现了!?我的,我的好师父?世外仙师!嗯?”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回答我!”
师父?!
魏无羡猛地一颤,震惊的看向那抹在这暗沉世界中仿若来自天外的无尘女子——那就是,抱山散人,他母亲的师父?那位传说中得道百年早已不问世事的——仙人?
延灵道人再也爬不动了,胸口内闪着暗红色微光的铁精彻底暗淡了下去。这个也曾受世人敬仰的翩翩少年,如今早已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恶魔。凭着那点年少时的执念,以不人不鬼的模样在世间流连了两世,他那漫长而又充斥着善恶纠葛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艰难的翻过身,紧盯着那漂浮在空中的棺椁,双眼里盈满泪光,枯槁满是血渍的双唇颤抖着,似是仍有想说的话。
不甘心,他不甘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没关系的,他本就是已死之身,不论□□是否尚在,不论魂魄是否被摧毁,只要执念不灭,他就永远在!他永远不死!总有一天,他会归来,他们仍会重逢。
就在他阖眼之际,那女子却淡声道:“延灵,她已经回来了啊......”
回光返照,仿佛已熄灭掉的烛火最后挣扎着窜起一簇垂死的火光,他猛地睁开双目,努力的看向他曾经的恩师。却见她双指一指,指向魏无羡的方向,一缕淡淡的魂魄气息,竟从魏无羡身上剥离而出,只在空气中闪烁了瞬间便淡去无影无踪。
“她残魂早碎,又时隔多年,灵识不全......旧时躯壳也已残破,那颗本不属于她的心排斥着她的本体,她的灵魄早已无法附着于旧时躯壳之上了。你心有伤她独子的念头,那缕魂魄便附着在了她最爱之人的身上,只为必要时,魂飞魄散也要护他周全。”
延灵道人一愣。原来,他执着着不放的那具尸体,早已不能庇护她的魂魄,可笑他竟将整整两世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了无生气的物什上。不觉间,修行二十载,中究着相后逐渐疯魔了。
而他,自诩深情,却要伤害她唯一的孩子,那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的痕迹了啊......
忽然那紧绷了无数个日月的心弦,在他脑内轻轻的断开,消散而去。那张狰狞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他想过许多重逢时要说的话,却不想竟是这样的情形,他想不起他要说什么,也不知她能否听到。但,总算是有生之年,有了那么一次转瞬即逝的重逢......
见昔日弟子落得如此境地,抱山散人似也有那样一丝不忍,她迈着飘似的步伐,停在了他身侧,伸出手轻轻帮他阖上了双眼,“你该去了,万般皆有缘法,若非旧时之因,也无今日之果......如今尘缘已尽,空伤了一代代人数十年。你既曾以命相抵,恩情已了,后又非有意害她夫妇二人,又于万鬼之中护了魏长泽魂魄,今生对错,不可再执。”
魏长泽?父亲?魏无羡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抱山散人指尖一挑,那簇一直围绕着延灵道人的小鬼火闪烁着向魏无羡的方向飘来。
“去见见他吧......此后,便再无人叨扰,无人留你夫妇二人在这人世间......可,速去轮回,来生——尚可再见。”那团鬼火在魏无羡身前晃了晃,没有了延灵道人的鬼气养护,它摇曳着仿佛即刻便要熄灭,抱山散人手中拂尘一扬,微风带起了那簇摇摇欲坠的火苗,在风中化作一道光影,瞬息间离去。
魏无羡尚未回过神来,飞快地追了几步,似乎是想追上父亲的那缕幽魂。他早已忘记了父母的气息,却不曾想,那团一直被延灵道人护着的鬼火,竟是自己的父亲。
当年乱葬岗父亲身殒,竟是这个逼死自己母亲的混蛋,寻遍漫山遍野搜集起了父亲的魂魄,消耗自己的精魄才养成了这簇鬼火,这么多年来,般般相护。而母亲,竟从进入地宫起,便以残魂在他身边,随时准备为他再次魂飞魄散。
阴阳两隔的一家人,竟在三十余载后,又以这样的方式短暂的重逢。
“爹!娘!不要!等,等一等!”那两缕残魂顺着拂尘所指的方向飘然而去,捉不住亦追不上。那些已成定局的过往距今已数十载,恩怨纠葛早已无法辨别是非对错。魏无羡是已死过一次的人,理应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他娘亲夜猎为妖兽所伤心脉被毁,是延灵道人将他的一颗心换给了他一直默默守护着的小师妹,并要魏长泽为之保密,而自己仅用一块玄铁精维系着心脉。玄铁精性暴虐嗜血腥,需靠鬼气滋养,才能操控鬼气,延灵道人因此性情大变,心脉不通而被迫修炼邪术。任何人都有资格说他心性大不如前,唯独她不可,只因曾意气风发心怀天下的少年郎的那颗赤诚的心,如今跳动在她的胸膛里,赤诚依旧。
乱葬岗一夜,真相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或许是延灵感知异变,四处打听那二人踪迹后拼命寻来,却已来不及救下魏长泽,只找到了失魂落魄的藏色散人。却不想争执间玄铁夺了心智,甚至不曾为自己辩驳,说了那样的话。他从未想过藏色散人会自尽,鲜血溅在他玄青色衣摆上,那颗热烈的心自此终是停止了跳动......从此,世间仅剩下失去原本心性的疯魔,再无那翩翩少年郎。
收起拂尘,抱山散人凝视着渐渐化为灰烬,闪着金红色微光消散在黑暗之中的延灵道人。这曾是她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山中时光过的很慢,那数百年间,依稀记得有那样一个少年在阳光下默着书,直到那眉眼间俏皮可爱的小女孩丢了一只蝉,在他还未来得及翻动的书页上,惊得他丢了书乱了方寸。
人世间情爱因缘而生,又因无缘而灭,空留遗憾化作执念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