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先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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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淮坝，”哥哥想了一阵子，“之后遇到先帝，接着就是大皇子的那件事……随后我们回到了茂兴。留阳叔守淮坝。”
想了想，想而又想。我觉得琢磨出原因来。当时战局变化太快，若是突袭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规模，必定是大齐内部有奸细。
然而我仍感觉奇怪：“先帝的猜疑心这么大？”
居然要带走原本驻守淮坝的父亲和林夫人。
“先帝的猜疑心一直很大，”哥哥说，“只是和同期的别国君主比起来不那么明显。”
的确。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先帝比起常人确实不太正常。
“最开始怀疑的还不是我们，”哥哥突然提起来，“最开始怀疑的是……最初受曲峰的那位年轻将军。就是留思。”
留家原籍在靠近郦地的西北部，确有起事的心思。所以先帝怀疑留思反倒正常。
留思是大齐的忠臣。这些事都在他死后才被人承认。现在万俟义有计划建立大齐文臣庙和武将庙，留思的人像八成要被搬进去。
因为留思最后死得过于悲壮。还有夏侯。都是年轻有为的人而折在了沙场。
马革裹尸未曾还。至今没能找回他们的尸首。只好刻出人像。
“其次是徐家。”
徐家最出名的不是徐尚。是徐夫人。徐夫人虽为先帝贵妃，大半辈子却是在战场。
徐夫人是位有名的女将。有勇有谋，不亚于徐尚将军。
尽管徐夫人因徐家的缘故，并不是作为皇后，而是作为贵妃下葬。当时先帝举行的主要是将军礼。徐夫人是以贵妃名号，作为将军葬在文夫人旁。
具体原因不知。杜老爷子讲到这里就不告诉了，只让我们认为这是先帝对徐夫人的敬礼。
“第三是夏侯。”
“嗯？为什么？”
夏侯是夏晨曦，大齐第一位通过科举考上状元的寒门子弟。尽管他见过茂兴就辞官隐居许久，却在那场混战中救了先帝。而他的义妹也是万俟义的生母，那位嘉懿太后。
他帮助先帝赢得那场战争，随后先因军功封为将军，又被拜官右相。后来先帝还将关系最为亲近的长公主嫁给夏侯，赐亲族姓氏为夏侯晨曦，封为了万户侯。而后几次夏侯领兵击退来犯大齐的敌军，与留思死于沙场。
没有能看出有异心的地方。我简单回顾过夏侯的一生，确实不太懂先帝的想法。
“那是因为你知道夏侯没有二心。你是因为夏侯死了才知道，”哥哥难得替先帝说话，“但是先帝那个时候年轻，又遭遇了重大打击。他哪里知道这些啊？他只会觉得夏侯出现的时间过于凑巧了。”
所以就怀疑了。确实是先帝能想到的想法。
“第四个就是林家，”哥哥耸了耸肩，“这个不用我解释吧。”
不用了。我能想到是为什么。想必父亲和林夫人当初同样有所顾忌，才干脆和先帝一起北上往回攻打，夺回大半领土。
“你当时也在吗？”我问哥哥。
“对呀，”哥哥极为果断，“我还在。”
我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还在啊？”
“……我就不能不愿意离开父母吗？”
“噫，好小气的理由。估计小觉都不会这么想。”
“我那是突然经历那么惨烈的战争嘛，你要理解啦。”
因故想起嫂子讲的旧事。我觉得或许他们如今在郦地的处境并不像我想得那般好，真正稳定下来还需要时间。故而小觉和阿楠才不会那般害怕与父母分离。
是个自我说服的好理由。
“说回阿娘，”哥哥摆了摆手，“剩下的事情你也清楚。杜老爷子应该跟你们都讲过。先生作为亲历者，说得会更详细。我就直接说你最感兴趣的事情吧。”
他说：“我们来说说阿娘和徐尚吧。”
我顿时站直了。
“徐尚将军回来的那年，”哥哥沉默许久，我有些忐忑，“父亲确实很紧张。”
尽管我面上不动声色。而我神经紧绷，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等哥哥接下来的话上。
“和传言相差不多，”哥哥耸了耸肩，“的确是父亲先喜欢上阿娘的。”
我一皱眉。
“你当时多大，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因为父亲和我说的啊。他跟我说他和阿娘在一起可不容易了。”
“就跟你那天和我哭诉迎娶嫂子一样？”
哥哥哽住了。他像是仔细回想，才缓慢且肯定地点点头。
我想了想父亲，又想了想哥哥当初的模样。
“……你们还真是父子啊。”
哥哥严肃地说：“你是我的弟弟。”
就跟过去说起这话的神情一样，一直未曾变过。
我已经放弃了辩解，只是颔首。
“好，”我点点头，“你继续。”
“安家主原本想要等徐家。因为徐夫人进宫，”哥哥望着不远处，“而父亲在一场宴会上与阿娘一见钟情。虽并未表露，却被安家主暗暗知晓。”
“父亲本来不愿意为难阿娘。”
“这怎会是为难？”
“因为这是父亲的单相思啊，”哥哥说得理所当然，“父亲认为阿娘固守旧约，想等徐尚将军回来，与徐尚将军相爱相亲。所以不想这件事叫别人知道，不想让阿娘因为他的想法而被别人腹诽。”
“但是这事儿被安家主知道了。”
哥哥默然。
在称呼外祖父为安家主这件事上，我们难得意见统一。其他方面就很杂，只能达到求同存异，逼急了还是会吐露出隐瞒于心的称呼。
唯独安家主是我们无言的默契。
林家的势力比徐家大。对于安家是个最好的靠山。
而且父亲就是林家家主。唯一一个林家嫡系。
安家主不知道从什么渠道知道了父亲的这件事，因此想要与林家结亲。这大致与传闻相同。
以至于我说：“你在耍我吗？”
“我没有，”哥哥说起来还有点委屈，“我只是阐述我知道的事情。”
“你别说这话，”我扶额，“我一听见这话就来气。”
“当时阿娘是有绝食反抗的。无果，后来打算翻墙离家出走。”
我瞧向哥哥。
“结果碰到了父亲。”
“有预谋？”
“有预谋，”哥哥说，“阳叔早就告诉了父亲。父亲就在那里守着。”
“父亲本来要带阿娘回去，阿娘不愿意，甚至要夺车逃跑。父亲拧不过，也担心阿娘一个人会在路上遭遇危险。”
“所以就一起走了？”
“所以就一起走了，”哥哥歪头瞧眼我，“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大伯是武林盟主了吧。”
“好草率。”
“毕竟当时都年轻。年轻气盛，很正常。”
“总而言之，”哥哥摆了摆手，“父亲告诉我，他们最后去了淮坝。”
直接带回家了。我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点头。
“父亲和阿娘说了自己的想法，说不愿逼她，但如果需要，他随时可以帮忙。也不知道阿娘听没听进去。那段时间只当做散心。林府有阳叔。”
我心算时间，就问：“三年后徐尚死了？”
“想什么呢，”哥哥啧了声，“传出徐尚假死的时候我都一岁了。”
委实没想到，我倒吸一口气。
“当时是因为徐尚将军留了封诀别书，就去参军了。怕徐家和安家有牵连，”哥哥省略了太多细节，“就比较复杂的经历了一些事，父亲就和阿娘结亲了。”
“省略了太多吧。”
“我也不知道啊。当时阳叔也不在场，他没有告诉我。”
“然后就是徐尚将军在那场战争中假死。父亲担心阿娘过度悲伤，还去专门学讲评书，用大伯的故事去给阿娘带来开心。”
“其实那个时候也不会想那么多。那个时候刚稳定下来，和现在一样。肃清过程中难免会有误差。父亲当时的生活挺难过。”
“后来阿娘就让父亲只专注于解决朝廷上的麻烦。剩下的事情她来解决。”
我说：“她来解决什么？”
哥哥说：“先帝的猜疑，林家的影响力。”
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颔首不言，而哥哥接着说。
“仍有战乱，战乱频发。父亲曾被几次支去带兵支援。后来暂时稳定下来了，父亲清点完人数后正要走，却发现人堆里还埋着个半死的活人。”
“那人就是徐尚将军。”
“是父亲把徐尚将军带回来的。”
哥哥看向我，朝我笑了下：“想不到吧。”
兴许我惊诧的表情很好笑。
“徐夫人已死。徐家没有屏障。徐将军先被安置在了林府。父亲也有私心瞒着，不想让阿娘见到徐尚将军，但他瞒不过阿娘。所以阿娘就知道了徐尚将军是假死。”
哥哥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局促地笑了笑：“其实也是我捅破了这件事。”
我眯起眼。
“小孩子贪玩，又没人拦我，”哥哥说，“母亲追着我，就到了那座楼阁。”
我想起了鱼思凡，下意识看向鱼思凡暂住的地方。
哥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你怎么知道那里？”
我说：“你别告诉我……”
“就是那里，”哥哥满不在乎地指了指方向，“徐尚将军就在那里。哝，现在是那位叫鱼思凡的姑娘住的地方。”
说是怎么无人居住。我后悔了，却没办法弥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