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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毒药 ...
地图被摊开在木桌上。
在一家客栈上面的天字一号里,我们围坐于桌案。我们各占地图的三边,背对门的那一边空了。
前几日我在城内放火,逼退了中乡的褚军。
而在离同谷前,我们经过三天两夜的商量,早已定下来该烧的位置。
基本上伤不了无辜之人,上来就是点死穴。
在戏云旗离开前,万俟义还是拜托他寄了封匿名信给逄坤。
所以说,什么事情都不是冥冥注定的,巧合全是多方算计后不知情的合作。
等解决完中乡剩余的褚军残部,中乡逐步走向正规。我们也在这么长时间里得以有歇息的机会。
虽说歇息,却不能懈怠。
摊开地图以后,我们望着水路半天没能言语。
最后我们还是决定炸堤坝。
因为速度够快,事情解决够彻底,只是后续比较难解决。
与此同时,王辰提了一嘴往事。
他说是青风叔在临死前曾托人给他爸爸寄来一本书,书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十二毒计的解决办法。
由于字太丑,他爸爸找上我父亲来誊了一遍,而后他爸爸便把书上的内容交给了他。
其中就有关于淹城的事情,里面写了怎样才能在后来收尾不徒增祸患。
然而遵照他爸爸的遗嘱,在头七把那本书给烧了,内容只在他的脑子里。
王辰闷声思考了好一阵子,才指了指地图上竹川的所在。
竹川地处两河分流的中间,理应是最容易生涝灾的地方。
然而竹川生涝灾的概率没有规律可言,其堪比玄学。
不巧,在我们到达的前几月,有一阵子泉河(竹川临边的一条河,另一条河是汤河)水位线一再下降,过了雨季才堪堪回升。
所以好长一段时间,竹川没遇大水,更妄论大涝大旱。
王辰意外笃信。
他笃定此次竹川必定出事,以至于所有的计策都是围绕竹川大涝这个前提背景考虑。
而我相信他。
所以我隔着遥远的距离前去踩点。
根据哥哥教我观地貌的方法来瞧,确实离开那几道堤坝再遇大雨会生事。
“最好的方法是另挖水道,彻底改变竹川周围水路。主干不动,分流彻底换位置。”
王辰低垂着眼看地图:“可是这样动工需要时间。少则半年,我们熬不起。”
“所以只能靠炸堤坝的手感和时机。以及挖水渠,”我颔首,“如果出错半分,可能水患要延续多年了。”
万俟义啧了一声:“麻烦。”
“所以为了只麻烦一次。”
王辰看向我们,目光炯炯。
“绝不能出错。”
他这么说,仿佛绝不相信自己会错。
而我瞟见万俟义点了点头。
等我想了良久,总算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我向万俟义问:“怎么我最近看不到小戚了?”
万俟义应:“我让小戚留守同谷了。”
嗯?他不是死士吗?
万俟义见我不解,便出声解释:“他还是皇室亲卫军统领。”
王辰单手端起茶盏,敛眸瞥了眼万俟义。
王辰说:“其实皇室亲卫军统领和陛下的死士没什么区别吧。”
而万俟义摇头大笑。
等笑过了,万俟义才叹着气。
“是看明白了。”万俟义说。
他说过了。
我蹙着眉理顺了思路,便也大悟。
只是我并未觉得太过讶异。
自从先帝承了前朝皇帝的禅让起,皇室亲卫军便由受过万俟家恩惠的欧家负责,万俟家对欧家有救族之恩。
一直到现在。
实际上亲卫军是只属于齐帝所用,受其直属任命,随时可为陛下献命,并无公正可言。
如今想来,应是亲卫军和万俟义的死士没有多少区别。
我原以为亲卫军应都是欧家的人。
先前听闻欧家为了护送万俟义出茂兴尽数折在那里,我便以为亲卫军没了。
没想到却不尽如此。
我说:“是我见识短浅了。”
“那倒不是。”
万俟义摆了摆手,告诉我。
“原先我也以为亲卫军都应该是欧家的人。
后来我才发现不是。
亲卫军是经过领军审核的人都能进去。有些都是后来归顺的刺客。再接受亲卫军内部的培养,之后就属于亲卫军的人了。”
我没问小戚的来历,万俟义主动和我提起来。
“你知道有一次我们在皇宫后花园的一处草坪,发现了有人跌落的痕迹吗?”
记忆略微久远,我眯着眼点了点头。
王辰端着茶看起来并不好奇,眼神仍然在地图上扫。
“那是一个刺客,”万俟义说,“那就是小戚。”
他说:“之后他就进了亲卫军。然后经历一系列事情……我就见到他了,那个时候他就是统领了。”
“可亲卫军统领不都是欧家人吗?”我问。
“哦,你在想这件事情啊,”万俟义垂眼沉默了片刻,“我是不是一直没告诉你小戚的全名?”
而我眨了眨眼,接着吸了一口气,串联起全部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对,”万俟义看着我,“小戚被欧家收养了。他原本无姓,之后便姓欧了。”
王辰低着头说:“好草率。”
“没办法,”万俟义转目瞧地图,“欧家比较重视人才,不太看重血脉关系。”
这件事我倒有所耳闻。
紧接着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地图上。
要挖水渠,更要准备引出敌方大将。
就目前而言,小戚相当于直接在同谷掐断了他们的补给线。
这件事隐瞒不了。我们根本就没打算掩饰,估计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而竹川的丰收季有半个月,期间可吃粮食至少能撑小半年。
褚地攻上大齐不足半年,对大齐气候不清楚。
竹川雨天常有,只是丰收那十几天暂歇。
他们不会察觉到不对劲。
即便是察觉了,也不会瞬间就能想到可以用于反击的策略。
只是……“人手不够。”我没抬头,仍然看着地图,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
“不必担心。”
万俟义提起茶壶往我的茶盏里斟茶。
“自从重获中乡后,戏云旗便与我联络上了。
近些天石敖(字益谦)要带人过来守中乡,之前他和他的叔父石言(字明远)在玉莆被断绝了联络很是心焦。此次发现能通讯就要过来帮忙。”
王辰猛然抬头,双眼微微睁大:“益谦?他也是将领了?”
“虽说是继承了父兄的位置,但不要那么惊讶嘛。”
万俟义摁着壶盖也给他斟茶。
“他还是不错的,至少很听话。”
我抬起手:“他能带多少人?”
万俟义仰着头往房梁。
沉思片刻,万俟义才给出估值。
“约莫三万吧。”
“三万?”
以少击多的仗打多了,我已经鲜少见到这么多人了。
“你嫌少?”万俟义说,“他说可以再要增援。”
我正欲说:“不,我的意思是——”
却被王辰给打断了。
“确实少,”王辰摸了摸下巴,“让他再加十万。”
好吧,我是这个意思。
“竹川这场仗不像先前我们所打的。
先前的仗是因为那些人对我和怀仁不熟悉,不清楚我们的作战习惯,更对我们的兵力有错误的认识。”
王辰单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毫不在意滚烫的汤水。
“而现在。这是我们第二次对上魏宜和那位老将军。他们基本猜到我们也没底,所以主张兵贵神速。
为了打中乡,我们已经给他们回过神的时间了。这次奇袭与偷袭是不管用的。”
万俟义颔首。
前额的碎发遮了大半眉眼,万俟义的神情看不清楚。
他接着王辰的话说:“所以需要一鼓作气。”
“这也是给我们的大好时间。”我瞧着地图,探出右手在竹川边沿浅浅地描画。
“而且他们知道自己被围堵了。困兽之斗,不足为惧。却总要把他们逼出来。”
我往旁边伸右手,够来茶盏,吹开上面的热气。
“逼出来,一绝后患。”
紧接着我抬手喝茶,茶水刚入口,又被烫得赶忙放下,闭嘴不言。
索性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我。
他们仍然端望着地图,各有心思却不明说。
再得空往后倚上椅背时已经到了深夜。
灯台摇曳着火光,外面星子闪烁。
万俟义走过去拉上了窗,窗户合上。他站在窗边伸直手臂抻懒腰。
王辰含糊地嘟囔了一声,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撑着桌沿率先起身。
我困得几近能睡在椅子上,却突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拍。我偏过头,瞧见是王辰。
王辰还捂着嘴打哈欠,把话说得含糊不清。
“什么?”我问。
“走吧。别耽误陛下歇息,”王辰说话时的尾音在往上飘,“难不成你要睡在这里啊?”
“当然不。”我也起身。
我朝万俟义的方向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王辰。
“走吧。”我招呼王辰。
走出天字一号许久,我停了下来,王辰在我面前驻足。
“说吧。”我倚着墙壁。
王辰转过身,手里还在端着灯盏,光从下照亮了他的脸。
“你是不是也吃过那药?”他忽然问我。
我想了许久,想到我从小到大吃药不少,不太清楚他说的话。
“我是指,”王辰顿了顿,“中乡。”
“哦,”我点了点头,“你是指解药还是毒药?”
“都有。”
我眯起眼睛:“你吃过?”
“很不巧,”王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吃的比你还早。”
毕竟他是王家的独子。“毕竟我是王家嫡系的独子。”
我揉了揉眉心:“记得有效期十几年来着?”
“十一年吧,”王辰努了努嘴,“毕竟我这几年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怪不得他总说自己大限将至。
先帝善于炼药。
后来先帝曾向世家士族子弟赐药。
当时哥哥不在大齐,刚在郦地上岗,没有回家。吃药的就是我。
记得那天还来了专门看人吃药的先生,那药沾水即化,味道还不错。
时隔三月后,先帝忽然叫来我们,说那药是毒药,碰即中毒。是他给错了,便要给我们解药,又能延年益寿的药丸。
解药只能有效十一年,需要在十一年后再饮解药以此续命,但喝过此药再碰毒药不会出事。
奈何先帝走时焚了药方。
我们再去找解药,什么都没有留下,仅是尚存几瓶毒药。
“太惨了,”我晃了晃脑袋,“听逄坤将军的下属说,死相可凄惨了。”
“呃,我可不要,”王辰说,“我一定要在长得好看的时候死掉,要英俊潇洒地离开。”
“这可由不得你,说不定到时候你就只想活下去了。”
“别说了,”王辰撞了撞我的右臂,“再说连觉都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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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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