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叫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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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我们赶回去的时间并不晚，至少挡下了流云。
也不能说是拦截流云。
一开始陈佺能闯到金江山至新港那条路，是流云护着他闯出来的。
荼元先跟流云打了一场仗。
直到确保流云退兵，只留陈佺，他才带着东盛军跑到了山瀚。
“他这是什么意思？”王辰默然良久，才看向我。
“我也想不通，”我说，“随他便。你不用回去了？”
“不回去。”
忽而王辰叹口气：
“涂遥逃回褚地这件事，我跟你算绑在一起了。回去没办法解释。还是到你这里多躲几天。”
正想反驳，而后我发现没有可反驳的地方。不禁叹息。
回到繁峰的几天里，并未有褚兵前来攻城。这让我不禁怀疑起他们的意图。
而军中因此略有异动。
“耐心些，”我只好站出来劝解，“不然就会落人把柄。”
王辰总要笑：“你也会劝人耐心了。”
说了一通，我的耐心都快消耗至尽，实在没心思和他胡侃。
我看了眼他，就说：“你不担心你那边？”
王辰极为骄傲地挺直了背脊：“我有苏芝！”
莫辞被我叫去支援周昀了。
周昀所在的地方靠近万俟义。
如果万俟义为涂遥这些事发怒，不免会迁怒到周昀身上。
我让莫辞过去。一方面是帮周昀挡些不必要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希望能帮到周昀的收尾工作。
鱼思凡在我身边。
然而鱼思凡自小生活在舞坊，她哪里懂得和陌生人说这些。
故此只能我来大费口舌，希望在战争来临之前避免非必须解决的麻烦。
“我现在不想说话了。”我窝在胡床里宣布。
“你也没说什么，”王辰扇着扇，“你也就只是说，‘别动’，‘安静’。仅此而已。”
“我对其他人说过么？”
“没有。好吧，”王辰懂了我的意思，诚恳地点点头，“你是挺用心。”
说过了这些，我们就歇着。
忽然想起一事，我看向王辰，从上到下地打量了眼。
“你的药呢？”
“喝没了。”王辰仍是没什么起伏的语气。
他慢悠悠的解释：“这是行军打仗，又不能时时备着熬药。其中有些药金贵着呢，这里没有。”
“就拖着？”
“没办法。”王辰耸肩。
他说：“治标不治本。本来就是用来让我活得舒服。又不是根治，而是缓解其他的症状。”
“你把自己说得太惨了。”
“你我都不惨？”王辰摇了摇头，笑了声，“这命啊，一眼就看到头了。”
“认了？”
“我快死啦。”
王辰说：“我快死啦。就不想吃药了，太苦啦。”
事态变化过于迅速。我从未算过现在的时间。现在想想，恍然间已然度过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四处征战，从冬到秋。最开始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恍若不过昨天。
王辰不似我。一年，对于他是要每天掰开了算。
时间不善待他。
如今他确实快到该和世间道别的时候。
段珹，或者说戏云旗先生那边，并未对我和王辰有微词。甚至没有多管，没有给我任何消息。
也是件好事。
需要我们往前冲，就说明望海津的局势控制不住，所以才需要我们帮忙。
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没那么值得信任。
不过我们对面有了消息。
又过了几日，流云派人站在我们城前，高声叫阵。
为不落下风，我同样叫去一人回应。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两方的交流极为单调。
“你下来啊！”
“我不下来！有本事你上来啊！”
“我才不上去！你有胆就下来啊！”
诸如此类。
直到有一天，城墙外被压着跪了排人。下属从未见这阵仗，就叫我和王辰过去。
那是大齐人。
大概都是从茂兴逃出去的官民。有几个我还略有眼熟。
不过不是好的方面。
见状，我不禁虚起眼。
我是不大想救他们。任由他们生死，于我而言倒感畅快。
只是流云站在旁边，刀压在左数第一个人的脖颈处。
流云的口型是在讲：“说。”
那个人抬头扫了眼我，梗着脖子大声喊：
“淮坝林安！父亲林松！母亲安之！生于清河四十七年！大将军徐尚于清河四十五年归茂兴！”
王辰压上我握着刀柄的手：“冷静！切勿被人激怒。”
那个人颤颤巍巍，不敢看我，更不敢说话。
流云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肩膀，兴许是激他去张口。
他不愿。所以流云手起刀落。
跪着的人无一敢抬头。
流云仰头看了眼我，缓步走过，刀刃倚在下一个人的脖颈旁。
“安之与徐尚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小定亲！”那个人飞快地吼，“徐家有谋反的心思！先帝打压徐家，死的死，发配的发配！徐家为求自保，远嫁徐夫人于皇宫！”
流云从后踹了他一脚：“说该说的。”
那个人摔地上了，刀刃刮了出血痕，血溅在地上。
那个人极为小心地仰头看我，与我的视线相撞，又极快地埋头于土里。
“徐家……徐家嫡子徐尚！因徐夫人的缘故，只是被发配从军！林夫人就此和徐将军分……”
他没在继续往下说。
我注视着。王辰站在我旁边。
“说啊。”流云似乎低头说了句。
那个人的头埋在土里。
“说啊！”流云一把刀立在他的左耳边。
“我……”那个人大喊，“后面的都不知道了！”
流云往四处张望，叹了口气，随即提来长刀削向那人的脖子。
双耳处忽然被温热包裹。我眨了眨眼，没有转身。
我认出那是王辰。
“别捂了，”我说，“没用。他们嗓门太大，我都听得见。”
王辰说：“你配合我一下。”
“别了吧，”我偏过头，“你看，连你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能说什么。我都这么惨了，就没必要再让我自欺欺人。”
那些话我从小听到大。
流云提着刀走向下一个人。
下一个人始终低着头。其他人都在看我时，他也低着头，绑起来的头发从前垂在了地上。
“抬头吧！”走到那人跟前，流云却是先说，“让林小少爷看看你是谁！”
王辰试图把我拉下城墙，嘴里还在嘟囔：“别看。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走。”
我没动。
王辰继续扯我的袖子，差点把我扯翻了。
我一甩臂，直接甩开他的手。
“我不走，”我说，“你走吧。”
“我也不走，”王辰走到我左前方，倚着城垛，“我得防着你点儿，避免你一着急跳下去了。”
“然后死了？”
“然后死了。”
我笑了一声，目及那个跪着的人，忽然愣住。
那个人，是我哥哥说作为我母亲，作为林夫人陪嫁仆从到林府的老侍从。
他曾经看着我哥哥长大，我对他也有印象。
只是之后找不见了。
没想到再见是这样。
流云松开拽他头发的手。头发垂落，他又重新低下头。
“说吧，”流云的刀斜了过去，“你来继续。”
那个人沉默了一阵，低下头：“小姐和徐将军……”
“大点儿声。”
“安家本身在那里就不是大家族，只是倚靠徐家！在徐家出事后，安家举家迁到茂兴！老爷带小姐去参加宴会时，遇见了林大人！”
“徐家……老爷本就想与徐家扯开关系，恰巧过了三年，徐将军谣传战死了！当时满城风雨，适逢林大人提亲，小姐就被嫁给林大人了！”
流云说：“省略了不少吧。来！告诉大家真相！”
“——小姐到了林府和林大人非常恩爱……”
“我要你说真话！”
那人激动地抬起头，不惧刀刃对着我大喊：“这就是真相！小少爷，这就是真相！”
我看着他。王辰同样睁大了眼。
“小少爷，这就是真相！”
那人急切地想往我这里挪动，却被压在后面的褚军摁在地上，“这就是真相！小少爷！您别听他人瞎说！这就是真相！”
我看不清流云的表情，只看得清他手上泛着寒光的刀。
流云扔开他的头发，转过身：“下一个。”
下一个人，整个人都在抖。
那是我在学堂见过的人。
我能认出他是因为我和他打过架。最后是杜老爷子帮我解决的后续，才没让父亲那边知晓这些事。
“林夫人……”那人不敢看我，“林夫人和徐将军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流云说没关系，说出你知道的就可以。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是真相。
“林夫人被带到茂兴后，参加宴会。青侯大人对林夫人一见钟情。然而林夫人心有所属。”
流云问谁。
那人每说一次，就要低低地抬头瞄我一眼：“林夫人心悦徐将军……”
流云没再开口。
压着人的褚军摁住了那人的肩膀。那人惶恐地把头低得更低，继续断断续续的叙述。
那人说：
“然而安先生看重青侯显赫的身世，欲要将林夫人嫁给青侯大人。林夫人不愿，甚至绝食相逼。
直到青侯大人上门和安先生说绝不强逼，如若强逼便不与安家交好。安先生这才作罢……但……”
“但？”
“徐将军被谣传战死了。”
我凝视着他。
“林夫人就被嫁给了青侯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叫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