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杀” ...
-
数日未见王辰，我竟然感觉他很亲切，便绕过沙盘走上前。
“你怎么来了？”
王辰瞧了瞧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挨骂。”
于是我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连被人骂的机会都要抢？”
“诶，这不是怕你过不去坎嘛，”他努了努嘴，“好歹还有我，我在后面帮你垫着。”
我站在门框边，透过缝隙扫了眼外面，才放好帘子。
“这些天你可没少被骂。”
“相信我，”王辰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果我不来，你会比我更惨。”
“我大概能想象。”
“不，你不能。怀仁。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
“发现自己错了？”
“发现我是对的。”
王辰缓步桌边，敲了敲桌沿，自豪地笑着：“想不到吧。”
莫辞随即转过身。我看了莫辞一眼，他才放松下来，右手暗暗脱离□□。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那就以后再见分晓了。”
我走过他，走到莫辞旁边：“来，介绍一下。”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我摊手指向王辰，“你也和我提到过，最近被骂惨的那位少年军师。”
莫辞没见过王辰。
莫辞当然没见过王辰。
他作为林家刺客组织的人，在没有我的首肯下见到王辰，那才叫出事故。
王辰一摆手，哦了声大步踱来：“你是莫辞。”
我站在莫辞身后，注意到莫辞不解地瞧向王辰。
“我听苏芝提过你，”王辰脚步很快，“说你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现在想来，你就是林家刺客的新统领吧。”
莫辞茫然地往后看看我，即后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些。叙旧的话往后说，”我一敲身后挂起的地图，问的是王辰，“有什么想法。”
王辰说：“如果他们仍有不服？”
“杀，”我半阖眼，往前走了一小步，“不服就杀。”
“杀给赫连成看？”
“杀给胡阑相国看。”
“对于涂遥就不能光狠了，”我收回手，摸搓着握拳，“对于狠人不能太狠，要柔和一些。”
莫辞歪头望向我：“劝降？”
“让他看着周围逐渐沦陷而无所作为，”我转过身，朝莫辞坦然笑着，“我们的目的并非涂遥。只要让一个人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就够了。”
“相国？”王辰一偏头，虚起眼，“这次是赫连成。”
对，我就是做给赫连成看的。我现在烦了，不想那么畏手畏脚。
“单靠那些不足以让赫连成有反应。”
“我自然有办法。”
王辰看向我。而我与莫辞对视，莫辞逐渐了然。
“辰儿，”我扬起下巴，“听说过四面楚歌吗？”
原样照搬肯定不成事。然而我确实能留一手，只待时机而至。
时机不好找，我就创造出来。
王辰没再问，只是他感到意外：“这么着急。”
“不是着急，”我坦言，“只是我烦了。”
因为越将军动身，荼元接替他往下守住坁阳一片，我没再往前走。
现在还不是我正式出面的时候。
鱼思凡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那么早，”我说，“若是情况稳定，我和赫连成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赫连成出生时褚先帝还在，褚地英杰仍在。他本就是作为一国之君来培养，运筹帷幄自然在我之上。
然而他这个人不定性太大。全凭意气用事的人我最了解不过。论沉稳算计，他不及我，更不及万俟义。
毕竟赫连成是一出生，王位就板上钉钉。还不像我们，从小就是算过来的，早就学会了隐藏。
现在可不是讲阴谋的时候。
现在是阳谋，我们的每一步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光明正大地把大齐夺回来。
本就是物归原主，何须遮遮掩掩。
“我和荼元的那些话肯定被赫连成知道了，”我拄着剑，继续往前走，“林家军按兵不动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涂遥喜欢擒贼擒王，若我动身，指不定身死一隅。”
只有等到时机被我牢牢拽进手里，那才是时候到了。
先前周昀传信，说是卡在一处，那个关卡的褚将宁死不从。他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杀了，亮出尸首，以震四方。
那时候王辰在我旁边笑道：“你以为周昀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阿昀是在劝我收手，”我瞟了眼他，“阿昀不想我平白招人骂。他希望我能以一种更体面的方式解决这些事。名利双收。”
忽然王辰努努嘴：“我都有点儿羡慕你了。”
“有什么好羡慕。”
“周昀本是不喜生杀的人，二话不说愿意陪你趟这摊浑水，也是想帮你分担一些责任。这个时候他可是代表着大齐的周家。”王辰说。
他贴近我。“有个陪你一起挨骂的人，哪里不值得羡慕。”
我笑了声：“这不有我陪你挨骂。”
卡一次，是前。卡第二次。越将军的信笺到我手上，我晓得时辰已到。
该动手了。
撩开帘幕，莫辞立刻站起来，远远地走来：“涂遥在古观，赫连成在金江山。”
我大步停在桌边，一拍桌沿：“石敖在哪儿？”
“石敖随陛下去了蓟州，”王辰坐在桌侧，他扶着下巴，“太后在九崖。”
“九崖，”我想了想，“九崖离古观不远。”
“是不远，”王辰说，“隔着座山。”
是个问题，隔着山脉了，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我低下头看着平铺开的大齐地图，正思考着，忽然王辰咳嗽了一声。声音比较磕碜，像是扯着肺。
“别担心，”王辰看眼我，“青婉太后翻山越岭也能把涂遥给定下来。”
听到他这般形容，我没忍住，噗呲地笑出了声。
莫辞默然，鱼思凡不解。
而王辰应和我一起大笑不止。
我问莫辞：“目前仍未被招降的只有涂遥和赫连成？”
“对，”莫辞回答得异常爽快，“剩下的已被越将军和周昀大人制服，还有其他人从旁协助。”
这些其他人的范围可广泛。
既然被大齐人看穿了意图，我倒更能大展拳脚，反正后面还有人帮我收尾。
目前林家军，越家军和周昀的军队围在金江山周遭。来时给赫连成留了一个口。
这是王辰的主意。
即后迅速封口，断其粮草，却给了前路。
不是新港那条路，新港通海，是往淮坝走的那条路。但是在新港的防卫偏弱，这是我的主意。
“该动手了，”我朝王辰扬了扬头，“你打算攻打哪个方向。”
王辰断然：“后边。”
“那我前边，”我思忖片刻，微微皱起眉，“你带上王家军了吗？”
王辰敲着下颌，说得慢悠悠：“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莫辞顿时警惕：“谁该到了。”
“抱歉，姗姗来迟，”有女声自背后响起，随后撩起帘，“小少爷好，家主好。”
这个声音我听过，是苏芝。
我回身。
我见到苏芝目及莫辞时眨了眨眼，带着笑地向莫辞点头。眼神像是在注视从小看到大的小辈。
看起来莫辞没有想到是她。苏芝来时他仍然愣着，直到我轻咳提醒，他才恍然。
莫辞站定了，一抱拳：“林家刺客统领见过苏芝首领。”
苏芝似乎诧异了，又仿佛没有。继而她颔首，目光转向王辰的方向。
“嗯，”王辰往后一仰，靠着椅背，“来得巧。”
莫辞看着王辰起身，却是问我：“几时动身？”
我再拍桌沿站稳：“现在。”
我伸出左手，举着。王辰走过，与我击掌。极为响亮的一声。
王辰拽着我的手，拉我近前，低声叮嘱：“活下来。”
我看向他眼底：“你也是。”
合谋周昀，越将军，共同合围赫连成于金江山。
王辰率领王家军在后，诱降褚将及其随军，不服者尽杀，截断赫连成与褚军的联系。
论运用阵法，我不及他们。
最开始我们在赫连成手里没能捞回多少好处。
我开始反思是不是逼得赫连成太明显，正打算暗暗松开新港的要门。却被周昀和越将军阻止。
越将军与周昀兵分两路。
在一深夜里，从左右两边纵兵攻了上去。
褚军已几番激战，体力不支。
先些时候，赫连成临阵激励士气，砸锅烧柴，这才引得褚军响应。
这时候正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一举攻上。
赫连成原是顺着我们特意给他留的一线生路往下走。
然而他却没有。他临时改路奔至新港，我等在那里。
其实他往下走也是死路。
王辰通知了万俟义，我告知石敖。
石敖受万俟义嘱托守在了玉莆那里。
赫连成逃不掉。
不过想来是我的这个陷阱过于明显。
以至于在仓皇之下，赫连成选择了乍一看不明显的新港。
左右都是闯，可能他觉得我比较好打。
又是夜里，夜深了。我叫来鱼思凡，压着她的肩膀，附耳说：
“一会儿你混在林家军里。我们不会向上攻打，只是作势。”
鱼思凡看向我，没有回应。
“你知道‘阴兵借路’吗？”我轻笑着，“到时候你就对褚军施以散针。不需要能杀多少人，能有多远就多远，最好能惊动整个褚军。”
鱼思凡未说一句，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就走入了林家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