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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游说 ...

  •   其实现在的主要问题已经不在竹川了。
      既然我们已然定下大致方向,就将目光落在中乡上。
      中乡是文夫人的母家,文夫人就是那位以皇后礼下葬的大夫人。
      中乡向来是由文家家主守城。上一任镇守的人是文夫人的同胞弟弟。
      先前文家犯下过大事,先帝顾惜文夫人旧情既往不咎,故而文家不敢再有不忠不义之举。
      而眼下来看文家的境况很不好,若非死守,便极有可能被夷三族。
      所以说中乡没人守,文家人基本不在了。
      我们很难通过书信里应外合,平地抄了中乡。

      “中乡也是一名褚地老将,”万俟义说,“是褚地老皇帝的义弟,算是亲族,叫逄坤(字绍远)。你们应该都知道。他的家人也在中乡。”

      “当然,”我点头,“我听过他的威名,很讲忠义的一位能将。”

      “如果是作为友人,我相当欣赏这样的人才。可惜,”万俟义晃了晃脑袋,“如果是作为敌手,真的有点儿愁人。”

      王辰瞟了眼他,放下了茶盖:“陛下有什么想法?”

      万俟义摆手:“你们于此无需拘束。”

      紧接着王辰说:“你有什么想法。”

      “逄坤那边人多,贸然攻上必定损失惨重,”万俟义指着地图上同谷临边的水路,“他们必然从这儿过,运输粮草避无可免要经过此地。”

      我恍然:“你打算截下一队直接混进去?”

      “最好还是声东击西吧,”我思忖片刻,“分出一队人截了他们的后路,不能让中乡的褚军有机会出去。”

      而且我们可以混过去。
      事实上,褚地后备运输都需要手持褚地国君赫连成(字以安)的手谕。
      原先我们可能愁许久,但戏云旗还未离开同谷,我们就还有机会。
      戏云旗在乱世期初,就是帮路易假拟圣旨,杀去欲要挟天子独掌大权的那位御史大夫。然后天下大乱,诸侯皆起。
      往事休提了,反正我知道的并不详细。
      不过戏云旗可以拟出手谕,万俟义让小戚前去拜托戏云旗。
      而我想的确实另一件事,或许我们根本无需手谕。

      然而我并不是特别了解,就问万俟义:“现在还通河吗?”

      “通啊。”

      “依然行商?”

      “哦,”他们两个人同时扬起眉毛,“懂了。”

      自此我们便定下来了。
      王辰和万俟义带人佯装行商,让百姓摇撸。他们昼夜兼程抵达河边生擒守兵,行动期间不能有丝毫停留。
      我则领人从中乡后边断掉他们去茂兴的退路。

      实际上中乡挺大一块地方,为了利于管理,当时褚地有三家人在。
      主要的是逄坤一家,其次辛铮(字台天)和华轻(字喻安),是两个谋臣,也是逄坤的下属。
      久闻逄坤老年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逄坤对于士大夫们鲜少有能看入眼的,对看不上的都不曾正眼相待。

      尽管总说褚地君臣关系和睦,实际上长久以来因为褚地的内外矛盾愈加明显。
      褚地老皇帝一死,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复当初。
      辛铮和华轻便是明面上顺着逄坤,事实上因为过去处处被逄坤压一头,内心不满已久。
      所以就算知道他们暗自使手段,没让供给按时抵达,我依然毫不惊讶。
      毕竟在他们这些毫无所知的人眼里,现在是最平和的时候。
      只是逄坤有些麻烦。不愧为老将,知晓魏宜溃退就早早在中乡布置防线。
      奈何心不和,听线人传信,他在催供给时还狠狠地威胁了辛铮和华轻,把两人吓得不轻。

      那时候我比万俟义早到一步。
      王辰他们还要应付路上关卡的审核,人手不够全给捉了的,又要赶时间,没能多分心。
      我带的人比他们少,得到消息后便提笔研磨,写一封信用于游说华轻。
      华轻就是那个出主意的人,若逄坤追究起来必先追责他。
      即便我不清楚逄坤都威胁了什么,耽误军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着逄坤的秉性,我明白他即便是过了这一出也会难以为生。

      果不其然,华轻在夜半三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带着三个死士傍身出来寻我。
      我止住旁边埋伏的亲兵,拍了拍肩膀起身,拨开丛杂的枝叶走至他面前。
      华轻的斗篷下穿着轻甲,走起路来时隐隐有声响在颤。
      他看起来不年轻了,想必是从入仕便跟着逄坤。他拿着一卷信纸,问我是否当真。
      我点了点头,保证着绝无二话,你若降,我向陛下给你求来高官厚禄。
      紧接着我和他说,说陛下惜才,你的一腔抱负在逄坤那里无从施展。而陛下是极为看重才学,可以不计前尘善待君。

      看他犹有动摇。
      我又说:“或许我的言语多有得罪。
      只是我想你也能看得清,褚地……夏国大势,大厦将倾已成定局,避无可免。
      即便你们打到了大齐中部,这是你们伐齐走得最远的一次了。然后呢?
      你们理应看清了。
      图上并不直观,你们现在理应明白大齐有多辽阔。齐人的忠心,你们理应也看见了。
      如果他们真的不顺服陛下,不顺服万俟家,你们不会这么久了就只走到这里。”

      还没说完,我听见华轻沉重地叹了口气,大抵是为了褚地不可逆转的未来叹的。
      他看向我,目光很是疲惫,问我需要他来做什么。

      因而晓得他是放下了,诚心归顺我。
      我满意地颔首,看他屏退那些死士走过来。
      我看了眼他的腰后,看不出武器的轮廓,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见他朝我拱手。

      “愿您如约。”他说。

      “多礼了,”我赶忙扶起他,“不过我却有事情需要先生相助。”

      最后我还是没忍心告诉华轻,赫连家和逄坤他们走得极近。像他们这种后来挤进去的,根本不得褚地人心,遇事是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帮他的。
      大事我难以肯定,小事肯定无人相助。
      不然在褚地这么多年,赫连家也不会让逄坤欺压他们这么多年都无人相劝。
      这话太过伤人,我不愿把话说得太透。
      不过我想他们自己明白,仅仅不想往那边去想罢了。

      令我猝不及防的是,华轻直接把我和我的亲兵们请进了城内。
      看来华轻和辛铮与逄坤不和已久,以至于连城内都各自管各自,除信件外没办法联通。
      他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又询问我是否有要求。
      我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要来中乡的地图。
      中乡最中间的区域是逄坤一家守着,两侧的小城是华轻和辛铮分别镇守。
      听见微风略过窗台,我想起王辰说近些天要有大风,便问华轻主城的粮仓在哪里,辎重在哪里。
      华轻固然不解,却也为我指出了方向。靠后,靠近辛铮那边的小城。

      毕竟在此之前我真的很少到中乡。

      之后我悄悄带他去见了辛铮守城的地方。
      辛铮一看我们就明白了,佯装平静地赶走了别人,让开路请我们进门。
      辛铮二话不说就请示我的指令。我让他稍安勿躁。紧接着想了一阵子,我问他们想不想全身而退。

      辛铮和华轻似乎很惊讶,睁大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我有一办法,可以让你们全身而退,绝不掺和进来,免了后世的责骂,”我清了清嗓子,含糊地说:“就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了……”

      他们忙不迭点头:“愿意!”

      看起来还是文人心性。
      他们不愿意身死多年还要被人戳着脊梁骂狼心狗肺,骂没长腿的软骨头,骂得能祖坟里冒青烟。

      “是这样,我向你们要逄家军的衣服,还有他们的口号和暗号。”
      我清了清嗓子,坐下来给他们各自斟一杯茶。
      “如果后来有人问你们,就说我先打败了华轻,又勒令华轻让辛铮顺从我意。这样你们也不落人口舌。”

      就是被小太多的后辈打败,听起来比较没面子。
      但没面子也比背负千古骂名好,看起来他们也是这么觉得。

      想当初青风叔他们父子二人,估计因为背负了水淹三城这些事,能被连着骂到死后千年。
      毕竟他们活着就因为这种事被暗讽了许久。
      这还是看在万俟家一直和青家父子交好,不敢骂在明面上。我是指大齐以外的地方,当然大齐内也有。
      这么想来,我觉着大齐外边那些人骂青风叔应该也有指桑骂槐先帝的意思。

      辛铮和华轻用力地点了点头,接过茶没有饮。
      以是他们出去开始和下属留下命令,暗里部署好。

      等万俟义的信的时候,我和辛铮说我鲜少来到中乡,让他带我在城里逛逛。偶尔登上城墙,远眺起风云变幻。
      在我临走前,王辰把我拉过来和我说过,如何判断风起的状态。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记性好,所以他跟我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在无人的时候,我便守在城墙上等风来。

      辛铮和我说逄家军没口号,也没有暗号。
      我很是惊讶,问他逄坤就那般相信自己的兵吗?

      “他非常相信自己,”辛铮说,“他和原来不太一样了。现在他非常相信自己,相信在自己眼皮下绝不会出事。”

      不过他那里确实没事。
      至今我都还没接到万俟义给我的信,也不知道他混没混进去。

      然而他低估了两侧的小城。
      我眺望着远方,看着日头渐落,不由得挑起眉毛。

      “你们觉得胡阑怎么样?”我问辛铮。

      辛铮想也不想:“他是世上最值得敬重的相国!”

      我止不住笑意,问他:“那魏宜呢?”

      “魏宜啊,”辛铮皱了皱鼻子,“初生牛犊。”而他又补充:“这孩子很好,只是为了夏国,不值当。”

      我抿起嘴:“他可是胡阑的亲传弟子。”

      “那又如何?”
      辛铮似是不屑,又似无奈。
      “一个国可不是靠一个人能撑长久的,那只是在苟活。”

      辛铮眨了眨眼,忽而转头看我:“林安何故提起他?”

      我没有起伏地说:“前不久他刚揍过我。”

      辛铮啊了一声,显然很是诧异,估计觉得自己不该在我面前夸魏宜。
      那是他的评价,我管不着。
      再说我还挺认同他的,便好心跟他解释。

      “原先我也很欣赏他,”我瞟了眼他,“看来与传闻并无区别。”

      作为一个大齐人能为褚地做到这个地步,我再怎么也反感不起来了。

      现在我只想胖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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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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