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夺回茂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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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回茂兴并不费力。尤其是在有荼元相助的情况下，不如说相当省心。
而我们进城的那天，全城欢呼。
城门被推开，长街点灯，人争相从长街两侧奔涌而至，高呼着“陛下”簇拥着我们与部队走向皇宫。
万俟义骑在骏马上，走在最前边。我和王辰跟在他的两边。
我看着不远处高阁坠下的碎花瓣。
忽然感觉手里一沉，趁物件翻下去前我慌忙揽住，竟然是一团鲜花落在我怀里。
拿起来贴在鼻前深嗅，我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垂下眼皮看了看手里的桃花，继而抬头望向投花的方向。
那是一处小楼台，我只看见姑娘扬起的桃红裙一角。姑娘兴许是羞涩了，躲藏起来。
我只好笑了笑，握着桃花心情极好地攥着缰绳，驾着马，不紧不慢往前走。
王辰在我旁边。
在近旁乱哄哄的声音里，他冲桃花抬了抬下巴，打趣我：“很受人欢迎嘛。”
我朝他扬眉，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不见给你投花？”
“唉，”王辰装模作样地苦恼着，“或许是我帅气逼人，她们害怕了。”
没忍住，我笑了两声，又见牡丹茎上绑着条红丝带，飘然落到王辰的怀里。
我看见王辰愣了一下，接着抬头往投花的方向瞧了眼，故而我顺着视线望上小楼。
护栏后站着一个身穿黄裙的姑娘，两边都有同龄的女孩相伴。
黄裙姑娘手里拿着团扇，团扇上绣着美人梅，发觉我们在看，拿着团扇遮住了半张脸敛去眼底的情绪。
王辰望了眼黄裙姑娘，又低头瞧手里的牡丹。
转而他正要继续偏头去眺，被万俟义叫住了。
万俟义说：“没被人投过花啊？老回头看人家。”
估计他真的被花香熏晕头脑了。
王辰居然问万俟义：“怎么没人给你投花？”
我笑出了声。万俟义神色有些尴尬。
“给我投花？相当皇后？”万俟义说，“那些想给我塞人的那些人能同意吗？”
王辰恍然大悟。我笑得极近要从马上跌落。
即后我被一大团桃花砸了满脸。
勉强拂开脸上的花，我再张开手，手忙脚乱地尽数够到怀里。
在我的旁边，万俟义和王辰笑得比我刚才都大声，却压不了两侧的欢叫。
临近皇宫，荼元等在那里。
荼元只带了一队亲兵，大部队驻扎在城外。
他见到万俟义便翻身下马，朝万俟义抱拳。
万俟义说他并非从事于自己，可以不必行礼，荼元才抬起头站得挺拔。
先前我听父亲提起过荼白，也就是荼元的父亲，东盛著名的大将军。
父亲说荼白有大将之风，是国之栋梁，他把家族与东盛看得要比自己高。
不过我想荼白对于东盛老主公为了夺权不得不听命于其他人时，把自家的领地给抢了、家族被杀到只剩他和年幼表叔的事情并非毫无怨气。
因为荼白是等东盛老主公被刺身亡后才真正出仕的，却依然带领荼家效命于东盛老主公的胞弟，而且尽心尽力，并壮大了荼家。
这位将军太复杂了。以至于我看荼元都带着一种探究的好奇。
荼元很年轻，年纪轻轻就有能力统领大军掌大印，英姿飒爽，身为世家长子，玉树临风。
只是我看出他总归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应该是出于荼白对他的教导。
到了宫门前，万俟义勒住缰绳，踩着脚蹬下马。我和王辰便也跳下来，把缰绳一齐交给宫人。
万俟义先朝荼元抬手，指尖指向皇宫。
荼元颔首，错后一步与我跟王辰站在同处，随人群走进皇宫。
茂兴地牢关了不少人。有茂兴军，也有官民。
万俟义曾经仔细翻看那卷名单，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他的好友们。
经过此战，茂兴需要被修复的地方太多了，我们和士兵们也需要喘口气。
而我们跟在万俟义身后，望着他推开正殿大门，一眼便望见立于台阶上的龙椅。
台阶堆砌得不低，站在台下只能仰头去看。
万俟义戴上了冠冕，身着玄袍，手执三尺长剑系与腰侧，踱步上龙椅。
我们依照各职位列。
我是尚书郎，站位左；王辰是军师将军，站位右。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过道。
当万俟义坐在龙椅上时，我们同时作揖，直到万俟义抬手。
一开始，万俟义先派人押了一个人上朝。
那个人原先不愿跪，身后一人一脚踹他膝盖，他直直地双膝跪地。那声音响得连我都不禁皱眉。
那个人就是出身于大齐的褚地降将。
那个降将我看着眼熟，细细思索一番，想起是在太学偶然见过。
那个人是文盛（字明楷）。
我记得他是因为小时候我和万俟义他们偷跑出太学院的时候，是他帮忙给我们打掩护，还带我们去逛遍茂兴，好吃好喝，还带我们去酒馆喝的酩酊大醉。
而文盛是出身于中乡文家，是先帝的第一位夫人、文夫人的母家，算起来是万俟义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
那个降将居然是他？
我讶异地眨了眨眼，一偏头发现王辰脸色沉着，看起来心情是极为沉重。
文家犯下的事情……
我想了想，只想起来文家有一次是主动降了褚地大军，除此以外并无印象。
我倒是听说过文家于先帝在任时犯过重罪，是文夫人扛了下来，所以文夫人一生未被立后。
既然万俟义会说文家把手伸得远了，我能想到的就是文家以民间文夫人的声望自比外戚，应该和万俟义提过什么意见。
只是他们的政见与万俟义的整体布局相悖，又因文家声名远扬，怕文家提出便不得不改，以至于让万俟义随便按了个罪名叫他们闭嘴。
似乎我把万俟义想得太糟糕了。
我仔细想想，所能想到文家伸手最远的地方，应该是先帝尚在时要推文夫人所出第三子为太子。
这件事只是民间传的。他们对于大齐皇帝的家务事总爱肆意猜测，并且乐此不疲。
但父亲说过文家不会这么做，文家没有那个胆量。
“若你自愿回归大齐，”万俟义甩袖，缓缓说，“孤既往不咎。”
文盛抬头看他，眼神恶狠狠：“要定何罪，悉听尊便。”
万俟义说：“孤欲要留你一命。”
文盛说：“可我不要。”
万俟义沉下眼神：“你忠于褚地？”
文盛高声答：“我忠于夏国。”
见他存心找死，我便敛去可怜的心思，冷眼看这场闹剧。
“好吧，”万俟义便下旨，“派人送他出城。”
我惊讶地去看他。
万俟义轻声说：“不许伤他，送他去褚军。送完便回来。”
这可不像万俟家睚眦必报的性格。
其实我是想着他这是欲擒故纵。
在前有赫连成抢掠茂兴的事情，有他行善在后，反而能彰显其仁慈。
但我听到其他人的推测不一样。
其他人是说万俟义顾念文夫人。
先帝不曾给文夫人大肆封赏，而且文夫人的儿女都结局惨淡。万俟义是为了还文夫人的旧情，自此对文家人都留了一面。
但我认为这不现实。
如果万俟义是这么想的，那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抄了文家。
然而猜测君心是为人臣子的大忌。
我便不多想了，和他人拱手作揖，便要离开。
没走几步便被王辰叫住，王辰和我说要不要去送文盛一程。
我看了眼他：“你确定他愿意看到你吗？”
王辰笑了两声：“这不是有你在吗？我们悄悄地过去，目送一程。”
王辰叹道：“我总觉得此去一别。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坦言：“我倒觉得是在放虎归山。”
对我的话，王辰轻笑：“你高看他了。”
我看向他，便也认：“也是。你和他正面用军阵打过。”
为了隐去踪迹，我们没有跟着马车，直接去到他们要去的侧门。
王辰甫一到那里，其余人皆朝他抱拳。他顺势带着我走上城墙。
城墙上风瑟瑟，夕阳往地下落。
我们站在城垛后，听见城门生出陈旧的长音，摩擦着地面。
远望载着文盛的那辆马车奔向太阳落下的方向，逐渐融进天地间的光影里。
末了王辰不知所以地叹了口气。我也无端想要感慨什么。
而后我们转身，走下城墙，走回喧嚷的人间。
这天万俟义改了年号，现在年号为绍元。
绍元一年春，我们夺回茂兴。
回府的路上王辰嚷着要去酒馆畅饮。
他说许久未喝酒了，嘴馋得很。
我好笑地问他怎么他还喝过酒。
王辰理直气壮地讲青风叔曾入过他的梦，拉着他与他酣饮佳酿。说是同病相怜，想起他这般定然没饮过酒好生可怜，故而特意带酒来见。
“那时候他说反正在梦里肯定不会醉。”王辰说。
“所以呢？”我问他，“你喝舒服了？”
“对，”王辰点点头，自信地保证，“这说明我的酒量很大。”
我提醒他：“那只是一个梦。”
“那又如何？”王辰嘲笑，“反正梦里醉的人不是我。”
而我说：“如果青风叔真的能入梦。因为你这句话也得再入你梦数落你，让你尊敬长辈。”
我们相视一笑。
长街依然热闹，我们逆着人群走至一家酒馆，外面的旗子上书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