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金镶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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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块玉佩呢。”
一觉醒来就看见魏宜坐在我的不远处翻阅《道德经》。我回过神来，望着床幔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把玉佩放到哪里了。”
我问。
魏宜半晌都没有翻书页。
“我先前送你的那枚玉佩，”我依着床栏坐起身，“是林夫人的遗物。”
兴许是我说得太过疏离，魏宜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我的话。而等他清楚了我的意思，则是又翻过一页。
魏宜说：“那枚玉佩很是贵重，不当我收。我还给你吧。”
我抬手：“千万别。”
而我提及在繁峰的往事：“你不是用过那枚玉佩么。你应该知道那枚玉佩的意义。既然都知道这枚玉佩在你手里，这时候还给我反而让我觉得你刻意。”
“这块玉世间仅有两枚，”我跟魏宜说，“皆是林夫人的遗物。一枚留给了我哥哥，另一枚就是我的。我把我的那枚玉差人打磨送给了你。而我哥哥把他的玉让给了我。”
哥哥的玉至今仍在我手里。自茂兴出来的时候很匆忙。而这枚玉，我从未忘记，我一直将这枚玉贴身放置。
原是想让林觉拿着本属于他的玉。俄而转念一想，我觉得他年纪太小，容易遭人哄骗。情形特殊，放在往常我定然会还给林觉。而现在处处是危机，有心人若要骗走了玉再对林家军发号施令，就异常棘手而不好处理后事。
魏宜明显跟我想得不是同一件事情。
“当时看到林家军驻扎城外，我尽想着用你给的玉佩哄骗他们，叫他们让开路好支援恩师。我没有想到过竟是因着这样的原因。”
魏宜像是在替我叹惋，同时他感到分外不解：“你为什么轻而易举地把林夫人遗物转赠给我？”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都没想。
而魏宜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毛，不置一词。
“开个玩笑，”我掀开被褥，偏过身坐在床沿，“因为我不觉得它很重要。”
就像林夫人于林家全体上下的心中地位，我很是不理解。在我看来，她留下来的东西仅在于贵重，倒不值得让我珍重。再加上过去十数年我受人排挤，又逢人看不起，都是因着林夫人的缘故，故更加将林夫人的遗物仅看作是些许名贵物件。相比起其他的，则更加不值一提。
我静默了一瞬，才说：“尽管我没有见过林夫人，也没有与林夫人相处过。”
全因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已然离去。
“但是我并不喜欢她。”
想必林夫人是因难产而死的事情已是众所皆知。魏宜看上去并不觉得惊奇，只是对于我的态度感到些许奇异。
我像是在和自己对话：“我曾经因为她吃过不少苦头。”
我长得并不像父兄。我随了林夫人的长相。可能子肖母是常事，然而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就不定是好事。因为林夫人的烂账一笔，我总被人取笑“与林家无关”、“不过是林家的养子，居然还敢神气”。我自是不服，更不愿意这件事被父兄得知，就会梗着脖子和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干仗。
父亲和哥哥问我事情起讫，我不愿意多说。哥哥会和那些人登门道歉。而父亲则会对我一顿数落。
父亲说：“这世上还有比动手更能报仇解恨的事情。”
我问：“是什么。”
父亲告诉我：“夺人前途，断人财路。”
我想了想。
我说：“这太麻烦了。”
父亲说：“其实不麻烦。你要明白，最能叫人绝望的事情，就是让他退无可退，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俄顷霍然开朗，我领悟了父亲的意思。
“然后他们再次挑衅滋事的时候，我没有忍住，继续和他们打起来。”
从小就不爱习武，我一直不会打架。我打架就是乱无章法。实则名门望族子弟，自幼时就要习武强身。我不比他们，反而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不过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服输。即便伤痕累累，我仍旧憋着一口气，直到把他们都打哭了才舒坦。
看到他们抱头痛哭不敢多言，我松了一口气。眼见有大人过来，我没能来得及说话，就屈于力竭而倒地不起。
而后我又被父亲数落了一通。
父亲说：“你蠢呀！你打不过还去打架。你受伤了还要自己养！”
我答：“我不打我憋屈。”
父亲说：“我之前说与你听的话你全都当做了耳旁风？”
我不言语了。
父亲说：“只要你走到足够高的位置，就不会有人胆敢非议你了。”
一直以来，我不曾理解父亲的话。即便被封赏为公爷，我也不觉得背后非议我的人有所减少。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我的努力是徒劳，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父兄，而我本身就像是个闹挺的笑料。
那枚玉佩是金镶玉。镌刻的图案被填满金纹，在明亮处泛起一圈光晕。我把玉佩抛给了魏宜。魏宜抬手立时接住，玉佩静卧在他的手心。
我疑惑：“你平常都把它放在哪里？”
魏宜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
魏宜说：“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说：“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
魏宜立即说：“平常我是放在书房的木匣子里。”
可在此时此刻，玉佩出现在客卧。我没有说话，等着魏宜接下来与我相说。
魏宜说：“我只是想要找个机会还给你。”
我说：“还给我做什么。”
无端无由，我甚至感到一股子气愤。而我没有原因去为此生气。
魏宜说：“经过那次以后，我意识到这枚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我觉得你应该会需要。”
我从鼻腔里发出来声闷哼：“抱歉了，我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魏宜看了我一眼。
恍若为了遮掩什么，我立时说：“我有的是上等玉佩。给你一块儿而已，我才不会在乎。这也是警醒你，不要再拿我的东西去做有违我本意的事情。”
魏宜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进而告诉我：
“我什么都没说。”
我一时气急，登时就给气清醒了。
我说：“我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魏宜什么话都未脱口而出。他仅仅等着我继续讲述。
我和他讲：“我想见一见褚地的将士。你可以带我前去引荐吗？”
魏宜不动声色：“你不是都见过了吗？”
我偏头去望着魏宜，很是想不明白。
魏宜说得没什么重量：“在大齐，在那场战役里，你应该都见过了。”
“不是剩下来的没多少么？不应该只有这些人啊。”
“褚地不比大齐地方辽阔，人才济济，”魏宜看着我，“有这些人得以支撑褚地，已经极为不错。”
确实是这样。我谅解地颔首。
而我再次提醒：“我并没有和他们接触过。在离开褚地以前，我或许还要跟他们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要了解他们，才能更好的与他们交往。”
问周昀和越小将军显然不现实。问青理非但不可能，甚至还会被反问在乎战俘是为了什么。莫辞和鱼思凡一直跟我待在一起，他们也没有接触过褚地人，更不好让褚地人放下心防得以深交。最佳的人选只有魏宜，我希望魏宜能够同意我的提议。
不然我就要闹了。我就要较真为什么晚上我睡的外侧，白天却是他比我早起。魏宜有小秘密，我本是不予受理。而若是能当做我要挟魏宜的凭证，那我就很有知晓内情的意义。
魏宜答应得非常痛快：“好。”
“如果你要不满意——呃，等等，”我愕然，“这么爽快？”
魏宜扶着桌沿站起身：“简单收拾一下，用过早膳就走吧。”
“不，等等，”我扶额，“一会儿要去哪儿？我们是要见谁？”
“拜会我的好友。”
“哪个好友？事先说好，你一半儿的好友都和我有过节。你得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不至于。他这个人很好的，没有那么的睚眦必报。”
“你在说我小心眼喽？”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了一眼魏宜：“你先告诉我，你到底要先带我见谁。”
魏宜说：“子羡啊。”
心道不好，我明面上不显山露水。想着世间纷纷扰扰，活着的人数众多。有可能字一样而名不同，兴许是不一样的人。
固而神色不显，我心生好奇：“哪个子羡？”
“还能是哪个？褚地只有一个子羡啊，”魏宜淡然地说，“逄珧，逄子羡。”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我和逄珧的过节可是大了。之前在玉州，他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此时在连宁，又没有赫连泽霖在旁，保不齐我就要命丧当场。
毕竟魏宜不像是会拉架的人。他像是站在围观圈外，望着里面的情况嗑瓜子的过客。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婉转地提醒魏宜，“逄珧父兄的性命都惨死我手，旧部也是被我所毒害。他看到我真的不会大动干戈？命只有这一条，这件事我实在不能信。”
魏宜摆了摆手：“不会，怎么可能。我还在场呢，他不会对你动手。”
我心里生出些许希冀：“要是我和他真打起来了，你会帮我？”
魏宜断然：“不会。”
“那你叫我过去。”
魏宜笃定：“因为逄珧不会对你动手。”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金镶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