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请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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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口口相传，陶家因《子膳图》在郦地被拔根铲除。而哥哥被以私自处罚犯人的缘故判决“目无尊法、罔顾朝纲”的罪名。在八百里加急的赦罪书抵达以前，哥哥已然将罪魁祸首枭首示众。这已是越界。因而哥哥在郦地的家被抄，嫂子同样被逼着自刎，孩子们四散。郦地则被万俟义派遣了别人去接手州牧。
兄嫂临终前，把我和他们抛清了关系。我又跟万俟义求情，借此与郦地彻底断绝了来往。这才保住林家的命脉。
即便不知道万俟义针对陶家和林家的原因，却不能否认，眼下局势于我而言最为不利。我不在乎有多少人背后骂我罪有应得，但是林觉罪不至与我连坐。他是无辜的。即使他不无辜，我也要将他拉出这潭泥沼。
如约。翌日上朝，听完那些例行公事，我一拱手踏出队伍，俯身与地面相对。我有意不去看万俟义的面容，在心中长叹一声或许是天意，终究由我起这个提议。
本是不愿意掺和事儿，乐于隔岸观火的脾性，是个惜命的主儿。怎么到头来要自己往火坑里跳。这样着实不像我。
“臣，林安，请荐征讨褚地，为无辜受难的大齐子民，更为大齐的名利。”
很快就有人跳出来。那人是段珹。
段珹从我右侧的队伍中走出来，一抱拳就是朗声：“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大齐刚有些缓和，这时候征讨褚地太过冒进。征讨褚地什么时候都不晚，没必要非现在去劳民伤神！”
我能感觉万俟义动了动眼珠子。他转眸一瞥，目光落在我身上。
“寡人想要听听青侯……哦，不，现在不该称为青侯了，”万俟义清了清嗓子，“特此昭告，因追查《子膳图》有功，林安承兄业，赐淮坝林安为青公。”
我把头垂得更低，咬着后槽牙：
“臣，谢陛下。”
万俟义装作没听出我的咬牙切齿，波澜不惊地继续讲：“青公请缨，自然有他一番打算。此事不急，不如听听他怎么想。”
好笑。明明是万俟义急得要命，非要我来开这个头。我抿了抿嘴，压抑住心里翻涌的怒火，勉强稳定住心神。
“褚地伤亡惨重，其精锐元气大伤，正是征讨的好时候。”
段珹立刻回：“褚地元气大伤难道大齐就不需要休养生息了？绕我高看青公，原来青公竟是这样不顾子民死活的冷酷之人！”
不，听我解释，这真的不是我本意。我想要大声反驳自己的观点转而赞同段珹的言论。奈何万俟义答应我不伤林觉的前提就是让我请缨领兵征讨褚地，这件事实在没办法互相通融。
实则极其不愿，我没有想出更好的解释办法。以至于我冷硬地答：“不论如何，机不可失。正是褚地失德在先，大齐占尽天地人和，没有理由不去征讨褚地而为谋取中原大地。”
段珹瞪眼：“你这是罔顾他人性命！”
“罔顾他人性命？人生而求死，死得其所岂不是正好的事儿。难道段大人觉得为大齐献身并不光彩？”
“绝非我意。只是无故的伤亡本可以避免，我不觉得青公的鲁莽需要大齐子民来承担后果！”
“那我愿立下军令状。”
我一合眼，再拜万俟义。
“臣，林安，愿立下军令状，”我听见自己说，“如若没能在三月内攻占褚地，臣愿献上自己的项上人头。”
反正我活不了多久。权当做洒脱，干脆搏一把也无妨。
“只有青公一人，寡人不放心，”万俟义一抬手，“越满将军，周昀爱卿，还有青理……”
料想得到，基本上没有出我的设想。我庆幸着，正准备松了喉头的一口气，却听见万俟义在台上又言语。
“庆高将军。你们五人兵分两路，共同征讨褚地。”
我蓦地抬头。万俟义仍然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端坐在九五之尊，目光扫过庙堂，好像谁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未等我开口婉拒，庆高倒是出列，抱拳领命：“臣遵旨。”
“周大人前去褚地。原属周大人的地方归由石小将军治理。”
石敖应了：“定当不负使命。”
周昀原是负责中乡。中乡靠近大齐与褚地的边界，基本上算是看守褚地的防线。我不清楚万俟义这么布置的用意。然而我能觉察到万俟义的目的不只是褚地。
正如他的目光。他没有看眼前，而他看得是更遥远的地方。
庆高是主动向我凑过来的人。
膝伤没有好彻底。抻到筋了，伤处还是会发疼。我正打算赶回家用热毛巾敷一下活血化瘀。恰好庆高过来了，登门拜访时手里提着水果与山鸡。
除了庆高出身贫寒，我还很介意庆高总是攀附权贵。他搏名利的意图太明显，显得整个人都很肤浅。肤浅的人很难被别人以诚相待，这是常理。
所以对于我看不上庆高这件事，我倒觉得在情理以内。再说与庆高相处时，我觉得交流太累，他总不能准确抓到我话语里的重点，很容易曲解我的用意。这让我在策划的同时还要费心跟他解释。我的精神头并没有那么充沛，时而感到身心疲惫，更加使我于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刚回家，还没坐稳，茶也没喝上，我听得庆高兴前来拜会。实属无言。我朝旁摆了摆手，让鱼思凡去把他接到客厅。
庆高意气风发地踏进门。
他年岁不小，因着正瞧仕途坦荡，状态像是少年人。少年人天地不怕，爱闯荡。这时候的庆高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神采洋溢，从来不觉得有难事儿值得纠缠不清。
这也是我讨厌他的一个原因。明明我本应该是青春盎然的少年郎，结果年纪轻轻却被迫学着老成，做个徒守家财的老人。
庆高说：“不需多时要走，想来问问青公需要备什么辎重。”
我说：“这还需要备什么辎重。速战速决，我本不愿在褚地久留。”
庆高为难：“毕竟要做好万全准备。”
“万全准备又如何？若是成了累赘，再多的准备都要抛之身外。”
庆高瞧了眼我，说得小心翼翼：“是我做了什么得罪青公的事情吗？”
我疑惑：“何出此言。”
“因为我总觉得青公处处针对我。”
居然表露得这么明显。我诧异地眨了眨眼，端杯喝茶来掩盖心虚。或许是庆高久经沙场，多少能熟络人心。我给自己解围，只念叨着庆高是多疑，这才重拾理直气壮。
“你的错觉，”我轻放茶杯，“我像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么。”
庆高乐得憨厚：“青公自然不像。是我多想了。我只希望能与青公交好，这样在征讨褚地的途中更好配合。”
我询问：“你支持征讨褚地？”
庆高僵了笑容：“说实话吗？”
“不然呢。说吧。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的人。”
庆高感慨：“实在是皇命难违。”
我点头：“那你还是不支持喽。”
“征讨劳民伤神，理应等到国力恢复些了再战不迟。非要赶着现在，大齐即便是赢了也不定会得多少好处。而且褚地最后反咬一口，有极大可能会两败俱伤。其他蛮夷虎视眈眈，早就眼红大齐疆土。如果大齐防守不济，很容易被他们钻了空子，到时候得不偿失。”
道理我都懂。我原本是不支持眼下去征讨褚地的那队人。一听反对的话是出自庆高的口，我领兵征讨褚地的心思便越发地不容忽视。
我就说：“庆将军要是不愿大可跟陛下请示留在茂兴，让陛下另寻英才与我同去征讨褚地。”
庆高噶然，尴尬地笑了笑：“我是大老粗，不会讲话。青公莫要会错了意。只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不过与青公说了我心里也踏实不少。我早就听过青公的事迹，自然对有青公相助很是放心。”
更加厌烦了。跟我在逼他就范一样。我虚起眼不言语。或许庆高隐约感受到我的排斥，忙道先行告退让我歇息，就打道回府。等他走了许久，莫辞才从后面屏风走出来，眼纹和嘴角牵出笑意。
我瞅了眼他：“你笑什么。”
莫辞乐着：“我才感觉到你是个半大孩子。”
我不满：“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辞说：“你总算学会发小脾气。”
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简直就是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我懒得在这方面纠结过多，跑去找林觉用午膳。林觉兴头倒有。他不清楚我要领兵去褚地。而我尚在寻思要不要带他同去。
一路上我就听他絮叨在林家刺客那里的有趣见闻。他说得兴高采烈，我不好驳了他的兴头，就潦草地应。
到了餐厅，我和他一同走到桌边。餐桌中间摆一砂锅。怕林觉好奇心起贸然伸手去碰，我捏着衣角揭开盖。白雾冉冉升起，芬香扑鼻，隐约在蒸气中见到一只鸡。
我问鱼思凡这是怎么回事。
鱼思凡原本憋着笑。鱼思凡瞧见我问她，认真地回：
“厨房那边见了山鸡心喜，就想给你们补补身体。这也是他们的一片好意。”
那我可谢谢他们的好意。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请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