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哥哥 ...
-
立时转身，我跟鱼思凡一点头，就说：“回客栈。”
鱼思凡没有问我，而是颔首。她随我一同转向门那边。门却轰然合得严实。
陶纾在我们身后冷不丁开口：“这里是你们想走就走的地方？未免太看不起我。”
我偏过身，望向他。我依稀看见他屏气一瞬，随即缓步走向我来。
“你们说的那什么图，是怎么回事。”
提起《子膳图》，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情。
“销毁《子膳图》，”我把手里的残卷扔给鱼思凡，“别留下。”
陶然顿时急了：“不能啊！那可是《子膳图》！”
“《子膳图》怎么了，”我没有看他，“火折子应该在你那里。点火，烧干净。”
陶纾冷着脸：“什么什么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陶然不能分心，不耐烦地解释：“这就是你要的长生不老方！”
火折子是特制的材质，很容易点火，而且不容易扑灭。鱼思凡在他们反应过来前一把火烧了《子膳图》的残卷。带出的火星零落四溅，残卷落地只剩灰烬。
拯救不及。陶然气红了眼，冲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衣领：“你这是疯了！”
“这幅画是催命符，一切都是被人推着走的。你没有发现么？这段时间发生的巧合甚密，”我看着他，语气平稳，波澜不惊，“这意味着有人意图借《子膳图》来清理门户。陶家要是留下它，反而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陶然愣了，松开了手。陶纾站在我的视野死角。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见到他的衣角。
“我仍旧会履行我的承诺，”我认真地对陶然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跟我一起走。”
陶然放下手，看了眼我，沉重地点头。
随即我感觉后颈迎来一股凉意。无需往下看，我知道是把利刃。刀刃在我的颈侧划开了一条血痕。
“我这里，”陶纾在我旁边说，“是你们说走就能走的么？”
我抬眼瞧向陶然。陶然踟蹰着，仍然不言不语。
我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你本就不打算与我一同离开。”
陶然说：“我对陶家的感情，不亚于林家对你的重要性。”
他想错了。我从没有觉得林家是我的归属。林家在我这里只是一处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父兄和林家刺客。
“我以为陶家各自分立那么久，早就离心了。”
陶然发出声感慨地叹息。而陶纾冷不丁地说：“你对家族的概念也太浅薄。”
这件事我不否定。我瞟了眼身侧。鱼思凡同样被人扣住了双手，脖颈紧贴一口刀。
“你觉得你能留下我？”
“难不成你还想逃？”
陶纾像是看笑话般的反问我。他的语气就像我是个跳梁小丑。我哑然失笑，看来林家刺客的威名还不算远扬，居然有这样被人看轻的时候。
我仅仅说：“鱼思凡。”
俄顷眼前闪过一丝透亮。即时我抬手，陶纾愕然地见我推开他的刀，缓步走到鱼思凡的身边。鱼思凡偏过头，朝我露出笑靥。
我由衷夸赞：“有长进啊。”
鱼思凡毫不客气：“那当然，你也不看我被莫辞训得有多惨。”
我摆了摆手，擦过她的肩，走向后边。
“别留活口，”我推开门，“事态有变化，回客栈。”
鱼思凡拉长了音地诶了声。继而她的手指间有亮光一闪。风紧，四处扯出破空声。无一人出声，只听见陆续倒地的响。
赶回客栈的路上我理清了思路。或许我不能把目光专注于《子膳图》上，应该往后看看。《子膳图》只是火引子，主使人真正的目的是借着《子膳图》让别人引火烧身。而《子膳图》屡次出现在陶家，就说明那人的首要目的应是陶家无疑。而另一方面，陶家的地位不似寻常人家，贸然处置总要产生一定的风险。
《子膳图》剩下的残卷在褚地，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问题是，万俟义下令以前，他并没有说给我们生杀大权。我们在做出最后决断前是要知会万俟义的。没有万俟义的首肯，我们不会擅自动手。
麻烦了。依照哥哥的脾性，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他即便是知道在冒风险，也会直接跳下去。
传信必定会经过郦地。我打算在信使抵达前截下皇令。尽管我会背上罔顾君臣的罪名，也好过再目睹亲人逝去而无能为力。
可我没想到，刚到客栈，青理轻声撂下茶碗。鲜少有人能把茶碗用作茶盏，而且毫不违和，青理就算难得的一个。青理边看着我，边向旁边伸出手。
青家人递来一卷皇令。
“青侯接旨，”青理朗声念着，“事已落，念及爱卿劳心伤神，特命爱卿尽快回京受赏，不得有误。”
我低下头，却不愿接。
青理说：“青侯，接旨。”
我抬眼看他：“这个时候把我叫回去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青理告诉我，“只是我也要同你回去。”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听他话？”
“大胆，那可是陛下。”
青理冷言：“难不成青侯打算抗旨？”
我垂下头，抬手接过皇令。
“臣，接旨。”
在我们走后的第三天，据说九崖突然冲出一个八百里加急，快马扬鞭直走郦地。我听得消息心里忧急，碍于青理在旁，又不能表露情绪。踏上归途的期间，我倒是想通了些事，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真正走向。
实情与万俟义息息相关。我不相信万俟义与《子膳图》重见天日无关。但我又很难相信他会指使人撬了自己祖父与父亲的陵寝来完成计划。可是种种迹象表明，如今《子膳图》传播甚广，万俟义肯定知情，且绝对是幕后推手。
他的目的是陶家。可是为什么？我委实想不明白，万俟义为什么要对奶奶的母家大动干戈。
陶家的特殊性使得处理这件事的人凶多吉少。毕竟是皇亲国戚，不计后果地莽撞行为只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我惊愕地恍然大悟。车帘被风托起，我听见马蹄踏地。
“让我下车。”
“你疯了？这个时候下车是会被滚进轮子里的！”
我不顾青理的拉拽：“让我下车！你根本就不懂我的感受！你给我放手！”
直至感觉到后颈的重击，我深刻认识到先前青理佯装娇羞不愿鱼思凡与我们同车，而我居然还答应了这件事的愚钝。我再不甘心也只能合眼。失去意识前，我久违喉头哽血的难捱。
再睁开眼就到了林府，看见的是卧房熟悉的幔帐。我坐起身，发现莫辞还守在我床边。他正拿起一张纸默读。而莫辞察觉我醒来，立刻把纸藏得妥帖，有意不让我发觉。
莫辞慰问：“你醒了？想要吃点儿或者喝点儿什么吗？洛歌大夫说你此行受得亏损不小，需要好生修养。等一会儿你再睡一觉吧，这样算是养神。”
我说：“纸上写的什么。”
莫辞装作没有听见，顾左右而言其他。
莫辞僵硬地转移话题：“你现在想吃些什么？要不我去后厨房看看，给你踅摸一些好吃的。九崖好吃的实在少，全是尘土吧。你这一看就像是吃了不少土的样子。”
我再次说：“纸上写的什么。”
莫辞没有回答我。他张口，像是又来一顿忽悠。
“你越发不会骗人了，”我垂下眼睑，叹了口气，“就和我直说吧。至少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一头雾水地活着，稀里糊涂地没心没肺。”
莫辞欲言又止良久：“大少爷没了。”
料想到了。我颔首：“然后呢。”
莫辞讶异地瞧了眼我：“你知道？”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么，”我说得很快，不加思索，“嫂子和孩子们呢？”
“少夫人也没了。小小姐在来茂兴的路上不见了，不过林符跟着也好放心。小少爷来到林府了。他来时只有一个人。”
听他说时，我就想着大致。最后我一颔首，迟疑了良久，才叹着气般开口：
“我哥和嫂子怎么没的？”
“说是万俟启光快马加鞭让人送了一卷皇令，让大少爷手下留情，看在主使是陶家人的份上留他一命。大少爷念在主使罪孽深重，不死难以平复众冤，就在接到皇令前斩了主使的头颅，随即自刎。少夫人派人把小少爷和小小姐互送到茂兴，也跟着去了。”
我提起一口气，撑着床沿要沾地。
“林觉在哪儿？”
莫辞赶忙扶我：“在鱼思凡那里，由鱼思凡看护。”
刚一站稳，我就和莫辞提出要求：
“信给我看。”
莫辞默然许久，拗不过我，只好把信纸递给我。
信纸薄薄一层，上面只有三言两语。重墨轻提，嫂子挥毫就是写着：
“我和林熙自然无愧天地子民，更是无愧于心。今朝遇难并非我意。只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再重的担子只能由你负。”
看见这封信，我倒是乐了，和莫辞苦笑着：“这还真是嫂子的手笔。”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