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柳河东

17、 一入宫门深似海

　　来到天坛，守门的侍卫看到十三腰上的黄带子，急忙迎出来。十三也不答理，径直往里走。

　　我看到神坛，爬上去走到最中间，冲着十三喊话。本来很低的声音忽然被放大，十三站在下面瞪着我：“嗬！这么灵啊！下来我试试！”

　　我把位置让开，十三过去轻轻说了句：“红豆是个死丫头！”那声音立马被放得老高，我一脚踢过去，十三侧身躲开：“好了好了，不玩了，办正事。”

　　我一边用眼睛剜他一边说：“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中间这个位置与周围的圆形墙围距离特殊，正好能把回音折回来，让人觉得声音高了许多。”

　　十三听我这么说，自己从中心向墙壁走去，用脚步大致量了一下，又折回来：“不行，咱这外行还是别凑热闹了，明儿个我把匠人们叫来商量吧，若是真能用到戏台上，那宾席起码可以后撤三十米，到时候，皇父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逗他：“那十三爷企不是又乐得不吃饭了？”十三戳着我的脑门朗声大笑。

　　解决了声音的问题，我和十三悠哉悠哉地往回走，突然又联想到这光线问题要怎么解决。“十三，这戏一般是白天唱还是夜里唱？”

　　“嘿我说你这废话真多，当然是白天了，大半夜的你听鬼嚎啊你！”

　　我转身揪起他的辫子狠狠得甩：“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脑子？给我准备蜡烛，今晚上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冰雪聪明！”

　　十三指着我满脸惊喜：“你又有办法了？”

　　我挑起眉抿着嘴神秘兮兮地点头。

　　吃过晚膳，十三已经把玻璃、锡箔和水银送过来。做镜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玻璃的一面刷上水银，再把锡纸贴上去，大功告成。

　　天黑了，十三把百十只蜡烛点起来，我根据光的反射原理，调整各面镜子的角度，直到把所有光线集中在一个地方。抬头看过去，那一片空地如同白昼。

　　十三兴冲冲地跑过来：“红豆，你是怎么弄的？太好了，以后过年守夜可不用那么无聊了！”

　　我忍不住撇他一眼，没出息！

　　几天后，十三和工匠已经琢磨出一套新的戏台图纸，好在工地那边只是打好地基，还没有起楼，什么都不用拆。

　　我熬好小米粥，又挖了一碗自己腌制的咸菜，再拿两个馒头，装进食盒，给十三送去。

　　一出门，前面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长者，一身烟灰色长袍，一顶褐色瓜皮帽，显得朴素而庄重。这大概是园子里住的哪位闲散宗室了，我上前：“老伯，这大早上的，甭站风口上啊，进屋坐吧！”

　　他转过身看见我：“小姑娘，知道十三阿哥住哪吗？”

　　“您找十三爷啊，他就在这里住着，不过现在人在工地上呢，我带您去吧。”我提着食盒一边走一边说：“大伯，咱们走快点，不然馍馍要凉了。”

　　“怎么，十三阿哥还吃馍馍啊？”

　　我扭头看他：“您是新搬来的吧，这园子里的人都知道，圣上的十三阿哥奉旨来修戏台，每天和工匠们吃住在工地，从不摆皇子架子呢！”

　　“噢，你，是十三的丫鬟？”

　　“不是呀，我是四爷府里的，上个月才进宫照顾十三爷的。诶，前面就是工地了，要不我去把十三爷请来？”

　　“哦，不必了，叫十三忙吧，我就在这等一会儿。”

　　“那成，等十三爷吃过饭，我叫他过来，您先在小棚子里歇歇吧，哦，对了，”我把食盒打开，端出一小碗小米粥放在桌子上，“天冷，您先喝点粥暖暖身子。”我把食盒封好，转身向工地走去。

　　十三大辫子缠在脖子上，弯着腰拿着锹铲土。

　　我走上前：“十三，吃点东西再干活吧。”

　　十三直起身子冲大家喊：“大伙儿再加把劲儿，把这坑填好就歇了！”工人们顿时像注了兴奋剂一般，干劲儿十足。

　　我一个白眼儿飞过去：“死样！老规矩啊！”食盒放一边，拣起地上一截树枝，舞起十三教的一套剑法：“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十三一边铲土一边接道：“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我用木枝戳着十三的肩：“诶，该你了。”十三张口就念：“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我忍笑接道：“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哎，这个不好，儿女情长的。”

　　“呦！你一女的还怕我们儿女情长啊，成，就你英雄盖世，行吧？”

　　我把树枝砸过去：“嘿！你就贫吧你，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儿，就这点儿出息，行了，吃饭吧！”我把米饭馒头张罗开，忽然想起那位大伯还等着见十三呢，急忙拉起十三像凉棚飞奔过去。

　　“大伯您还在啊！”我率先跑进去，端起桌上的凉茶狠狠灌了一口，就听见身后十三叫了一声“阿玛！”

　　我“噗地一声把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一边咳嗽一边转头，十三已经一撩袍子跪在地上。

　　我心中一阵慌乱，草草把杯子放桌上，跪下来却不知该说什么，连礼数都忘了，嘴里居然冒出一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您是皇上，您可千万别告诉四爷！”

　　虽然没有扭头，可我感受到身边的十三一阵颤抖。

　　“哈哈哈哈！你这么怕老四啊？诶，叫什么名字啊？”

　　我逐渐冷静下来，想到刚才自己礼数周全，没出什么差错，胆子也大起来：“您见过我的，年宴上跳舞的，不知道自个儿叫什么的那个。”

　　“噢，朕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胡吧！行了，都起来吧，杵地上做什么。”得，康熙爷赐了我一好名儿。

　　我象征性地扶着十三，发现他的脸色真不是一般的差。

　　康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十三坐在他下首，我就只好站在跟前了。

　　“十三啊，把你那食盒里的好吃的分朕点儿啊，一早就出来了，这儿还饿着呢！”

　　十三慌忙把食盒双手奉上，打开一看，俩白白的馒头。站在这个角度，我清楚地看到十三额头上有青筋突突地跳。

　　“呃，阿玛，您看您这一声没吱就来了，儿子还没准备好呢，要不，儿子叫人重新张罗些入眼的饭菜？”

　　“这馒头怎么就不入眼了？今儿个还就是吃馒头来了！”皇上拿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送：“嗯！真香！”

　　我觉得自己满脸都是黑线。这成天介大鱼大肉，早腻歪了，还真得吃点素的。

　　“红豆，厨房炖的蘑菇汤熟了没？”十三冲我使眼色，我立马会意，福了福身：“奴婢去看看。”

　　走开几步，我立马向马厩狂奔，揪过一个四爷的亲兵：“去…去前门大街的醉仙酒楼买…买蘑菇炖鸡汤！再要点素淡的吃食，动作快点儿！”

　　康熙老爷子亲自驾临，虽然没有燕窝鱼翅招待，可这馒头咸菜未免也太寒碜了！我小跑去厨房，把所有厨子都喊出来：“大伙别闲着，拿手什么做什么，什么快做什么，有贵客来了！”我略略洗了手，择菜洗菜打下手，忙忙乱乱四脚朝天，终于，菜都出锅了。派出去的亲兵也满载而归，我把菜都盛好，带着一堆人向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