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声传爱》谁赋深情

3、第三章

　　招聘周的最后一天，谭铄然始终也没有等到张善雪。也有可能张善雪已经来过了，但那是谭铄然在工作也不一定。

　　中心主任看了看记分册，抱歉地对谭铄然说：“今年人才素质都很高，可惜没有找到你中意的人才，或者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员，你推荐看看？”

　　谭铄然差点就想推荐张善雪，可转念一想，如果她来面试过了，并且被录用了，说明她有这个素质；可如果没来面试，那么就是他错看她的个性——谁都知道，国际会议中心的录取率极低，这是一个极富挑战的面试机会，那么自己又何必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他摸索着撑起自己，一手已伸向衣袋掏出盲杖。他将身子转往主任：“等你招录好工作人员，里面再挑挑看好了……”

　　这时，门外冲进一名工作人员，十分歉意：“主任，记分册漏印了最后一张……”

　　“那么，就是还有一批人员没有面试？”

　　“是的……”

　　“那还等什么，重新打印一份，来的人都给面试！”

　　谭铄然微叹了口气，重又坐下，过一会，名单进来了，面试官都翻了下，出于尊重，谭铄然也被补发了一张，他握在手中，转头问旁边：“这上面有几个女的？”

　　“两个。”

　　先进来的那位女生听声音很是老练，却也不乏内敛，听她的简历也是学生会的干部，爱好英美文学。这时，谭铄然想的是，只要她能唱首好听点的歌，就录用了她吧，毕竟似乎这女生的气场和自己没什么冲突。

　　“请你用英语唱首歌吧。”

　　女生有些为难：“我平时不怎么唱歌，呵呵，既然面试官有要求，那我就唱首生日快乐。”

　　说罢，女生放开唱起来：“Happy birthday tu u, Happy birthday tu u, Happy birthday tu u, Happy birthday tu u!”

　　谭铄然十分十分地遗憾，这女生就连唱这首歌都要走音……他还是有底线的。

　　工作人员高声叫道：“最后一号，进来吧！”

　　谭铄然早已疲累不堪，他靠在椅子上，笔也不转了，只是抱着胸。

　　面试组长早已了解了谭铄然的选人标准，此刻也准备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代替谭铄然开口道：“这位考生，要不，你先唱首英文歌曲吧，我们这里的工作岗位需要的是随机应变，经常会有文艺表演的场合哦，好了，开始吧。”

　　突然之间，谭铄然再也动不了了，是那么熟悉的女声！

　　她巧笑盼兮：“那么，各位考官想听什么呢？”

　　“有趣，还带点歌的？”组长饶有兴致的问。

　　于是这场面试变成了拉家常般，张善雪笑着说：“唱歌是我的业务爱好，我本来不想那么快就拿出绝活的，我怕喧宾夺主了，我想这里是要选真才实学的人吧！”

　　组长继续问：“哦？我看你也不是英语专业的，我们这里来应聘的专八都有很多啊。”

　　“关于这个，我觉得人才就要用到最适合他的岗位上去，并不一定一味追求高学历以及多证书。”

　　组长见女孩大方得体，应对问题自然流利，颇有好感，也想把她招入麾下，只不过谭铄然那里还是白板一张，于是说：“好好，那先唱歌吧，今天这个岗位是为我们的金字招牌而招的，小谭，这女生唱歌还可以点歌的，你点吧！”

　　谭铄然脸转向她。

　　她虽然早已知道他的眼睛失明了，可此刻却感觉他正死死地“盯”着她。

　　“小谭……小谭……”组长轻唤着。

　　谭铄然好不容易回过神，轻道：“就唱Vincent吧。”

　　后来，张善雪在同期招进的工作人员中也获得了一个美名，叫做“一曲定乾坤”。

　　**

　　就在其他新录用工作人员紧张开展集中培训的同时，张善雪却直接上岗了。因为会议不等人，稿件已源源不断传至会议中心，所罗门的大事可耽误不得，所以她上班第一天，就被带到一间密室。

　　她十分忐忑不安，怕这是个骗局，想想又不太可能，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国际会议中心啊，要么，就是那个谭啥的想出来的报复的法子？正胡思乱想间，门轻轻敲了两下，随后她紧张起身，见谭铄然稳当走了进来，几乎没有用到手上的——杆子？棒头？手杖？

　　谭铄然自进了房间，便没有再使用过他的盲杖，这间办公室他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他径直走过来，大约五六步的样子，便走到了桌子，略一欠身，人往旁边走两步，顿了顿，坐下，正是他的座位。他收起盲杖，随手放在一边，清了清嗓子，道：“可以开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脱去眼镜，张善雪心慌无比，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了他那丝毫不见异样的双眸。霎时间，张善雪只觉得口干舌燥，她瞧见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眼睛，宛若一潭湖水般神秘，于是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道：“好想喝啊……”

　　接下来，她的心更是狂跳起来，天哪，这男人，竟然略微皱了皱眉！她已经完全把在心底诅咒他的话给全部忘了，此刻只剩下满腹疑问以及一丝丝泛滥的同情，这个优秀的男人，怎么就……瞎了？

　　她做过足够的了解，知道这男人在翻译界的名头如雷贯耳，如果在国际会议上提到所罗门之神，那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谁知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谭铄然竟然在此刻笑了笑，随后他依旧“注视”着她，但手却没有停下，从抽屉中取出一小瓶矿泉水递给张善雪：“以后记得带杯子。”

　　张善雪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孰料下一秒这男人竟变得十分严肃，他的脸上不再有笑意，可依旧令张善雪如此迷恋，只因他那紧蹙的眉头依旧凑在一起，淡淡的忧愁挥散不去，张善雪的胸口小鹿乱撞，她先是红了脸，而后却一脸坦然，她在心里大方地承认：“完了，这绝对是——一见钟情！”

　　她春心荡漾，却被谭铄然一句话破坏了兴致：“张小姐，你的普通话有方言口音，请你好好练习，务必考出普通话一级甲等。”

　　张善雪气得吐血，早就把小儿女情怀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一级甲等？别以为我不是师范的不知道标准，人家语文老师也只要二级甲等就够格了，一级甲等？那是主持人的标准吧……”

　　“我的手下，必须做到百分百完美！”谭铄然冷冷道。

　　“我只要读得你听得懂就是了，再不然二级甲等也够了，你不是吹毛求疵嘛！”

　　谭铄然丝毫不留情面：“如果在面试时你是这么回答，我必定不要你。”

　　“原来是你要了我的！那你现在不要我呀！”

　　一时间，两人突然变得十分别扭，他们讨论的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我要你你要我的，这还是工作场所该说的话吗？

　　谭铄然吸了口气，挥了挥手：“试试一定要考的，现在先开始凑和着朗读吧……”

　　“那我考个二级甲等的不成吗？”张善雪在讨价还价。

　　“一级甲等，这是我说的最后一次。”

　　张善雪自讨了无趣，从桌上抓起一篇稿件，朗读起来：“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人类知知以求的一种美好社会，马克思主义政党不懈追求的一种社会理想。中外历史上都产生过不少有关社会和谐的思想。”

　　“停！”

　　“怎么了怎么了？”

　　“人类什么以求的一种美好社会？”

　　“zhizhi以求啊！”

　　“是平舌音，zizi以求。”

　　“这读zi吗？我一直读zhi啊！”她见对面没有声音，狐疑地抬起头，见到谭铄然的眼睛盯着某一地方长久没有动弹，不由心里有些被揉过的感觉，于是底气不足小声道：“那我重来一遍……”

　　谭铄然在他的抽屉中摸了下，又掏出一个大部头，原来是本词典，他递上，沉声道：“我不能容忍一个错误，一个都不能错！给你10分钟，10分钟后，我必须听见一篇没有‘螺蛳’的朗读稿！”

　　张善雪真正认真起来，遇上吃不准的词语读音赶快查找，并标上发音，又不时偷偷看他。

　　此刻的谭铄然正闭目养神来着，那如玉石般的脸上甚是平和，张善雪有时甚至在想，他根本没有瞎……只是——眼睛睡觉了吧。

　　她有一点点心疼了。这样一个男儿，在失去了全部视觉后，却还能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就，该是曾经付出过多少的努力，流过多少的汗水啊！她决定好好干这份活了。

　　终于，在如履薄冰中她不打一个楞的将整篇稿件全部念完，直到最后，她这才想起，由于怕出错误，她读得飞快，恨不得两秒解决问题，这必定给他出了难题，那样快的语速，他能记牢多少啊？

　　她小心翼翼道：“那个，我还需要……再念一遍吗？”

　　张善雪惊奇地发现，映在谭铄然脸上的表情竟然是久逢知己般的满足，他和颜悦色地笑笑：“以后就这个语速吧。”

　　张善雪好奇心又起：“我的前任也这么快吗？”

　　“不，他们太慢了。”

　　张善雪洋洋得意：“这样说来，还是我读的最好了？”

　　谭铄然没忘记打击她：“你的普通话是最差的！”

　　她吐了吐舌头：“我考~~还不行吗？”

　　“记得把证书拿过来给我看。”谭铄然这么说。

　　张善雪楞了下，随后道：“一言为定。”

　　她目视着谭铄然一丝不苟地整理装束，他重又戴上了墨镜，重又拉开了盲杖，重新迈开了步伐，然后准确地摸到门把手，转了开来，走了出去。

　　张善雪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概念：“我的妈，精神高度紧张的一天！”她不由拍拍自己的胸脯：“哎哟~~~终于结su啦……”

　　突然，门又重新打开了，谭铄然身子前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是结束，shu，不是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