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44、四十二

　　冷雨泠泠，冰凉的水滴敲打着窗棂和地面。
　　深秋的长春宫分外安静。
　　四阿哥常常在这里翻阅古籍，但现在，他只是在这里默默听雨。
　　我安安静静上了茶，他接了说道：“还是原来的茶？”
　　我点点头。十三阿哥被囚，我偷偷去求过德妃，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十三阿哥；德妃却沉静地对我说：“佩兰，不要自惹祸端，这次的事情不是任何人所能左右的。”这句话把我的一切希望打碎，我一时心沉入海。
　　四阿哥沉默地看着窗外。
　　我默默站了一刻，低声道：“我想问四爷一件事。”
　　他抬头看了看我，声音有些沙哑：“说。”
　　我轻轻泼出些茶水，在案上写了两个字。
　　我指着这即将模糊的字迹，悄声说：“我想知道，是谁害了他。”
　　四阿哥看着我，冷冷一笑：“你说呢？”
　　我如被雷击，难道真如我想的一样？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四阿哥眼神一暗，我立即看出了端倪。我睁大眼睛看着他，而他第一次没有正视我，把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雨幕。我狠狠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情势虽险峻，却也是难得的好时机；四阿哥却太过谨慎，不加行动，怎么能反戈一击？
　　正在思考着，四阿哥幽深的目光已经投在我身上，那种目光不是把我当成陌路的眼神，而是另一种在这样的人身上极少出现的神色。那是……
　　我微笑道：“现在这么乱，不知道阿玛怎么样了。前些天就听怀碧说，阿玛身子骨不大好，我又在宫里，出也出不去，看也看不到，真是难过。”
　　“……”四阿哥沉吟片刻，我直直地看着他。片刻之后，他目光豁然开朗。
　　没几日便听说，四阿哥为康熙病症心急，与暗地里势如水火的八阿哥、懂得医理的三阿哥在太医院商量药方，如此孝心之举，大得皇帝赏识。当此时太子被废，八阿哥的举动更是惹康熙几分戒备，四阿哥此举却在寒冰烈火之间，巧得了垂危中康熙的青目。
　　我还是倒茶焚香，心内虽忧十三阿哥，却不能显现出来，面上欢喜，心底忧郁，也无可奈何。八阿哥顷刻被贬黜，十四阿哥挺身相护，却被打得血肉淋漓；朝廷众人如狂风枯叶，自保不及。
　　我默默等待着，等着雨过天晴、风清日丽之时。
　　月余，朝内众阿哥势力争衡至顶峰，忽而一纸诏书传下，言二阿哥只是得了疯病，日益好转，康熙仍有复立之意；只可惜，朝中这相互争衡的两大势力，任康熙如何掌转褒贬，却再也不会平复。

　　经过四十七年末的起起落落和狂风骤雨，半年后的春光显得分外明艳。
　　太子复位，八阿哥复位，众阿哥受封赏。十三阿哥仍然被幽禁，似乎没有人再记得了。
　　三月初七，四阿哥在太和殿受封为雍亲王；威严的亲王服上，四爪金龙在阳光下闪耀着。
　　德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成了亲王，眼里露出喜悦的光彩。

　　他站在阅山殿门口，俯视着目下梅园、徵香阁等殿，头一次流露出原本深藏的帝胄之势。
　　我微笑着站在他旁边，左手被他握着掩在宽大的袍袖之下，握得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