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弈天下》第十二签

2、入尘

　　四日前，方家家主方纪凌来信，催促方十安尽早下山掌管家业，务必于十七岁生辰之日前归家。早课过后直至晚课的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自由的时间，祁云展往常都会读读书，或是自己练功，当然也会和方十安在青城山游山玩水，偷偷跑下山去也是有的。今天，祁云展想到方十安不日即将下山，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心中自是十分不舍。
　　早课过后，便随方十安一道出去了，来到一较为僻静之处，没等祁云展开口，方十安抢先道：“云展，你我二人有幸相识，又志同道合，明日我便要下山，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若不嫌弃，今日咱们就义结金兰，以兄弟相称。”
　　祁云展听他这么说，自是十分欣喜又感激，二人遂结为异姓兄弟，方十安自怀中摸出一枚精雕细琢的玉佩，递与祁云展道：“云展，大哥送你个礼物，这是我们方家祖传之物，见此玉佩如见方家之主。”
　　祁云展听他这么一说如何敢收下，连忙说道：“大哥，这个物件太贵重了，云展是断断不能收的，还请大哥收回吧。”
　　方十安执意道：“云展，刚认了我这个大哥难道就不听话，赶快收下，我方十安送出去的东西绝不会收回。”祁云展无奈，只能收下，但是却有言在先，只说这玉佩暂时由他保管，待到合适的时机是必须还与方家的。
　　试看霞光随流水，山川不老人先老。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在山门口为方十安送行，祁云展不舍，硬是要送到山下，大师兄宋清风点头应允，二人并肩同行，满怀伤感不舍，方十安忽然说到：“云展，你也有十五岁了，怕是也在这山上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况且你我二人虽身不在朝野，但毕竟我们的身份是改变不了的，有些事也该好好考虑多做准备了。”
　　这些话听得祁云展一愣，他虽不曾经历过，但是博览群书，从中也看明白了一些道理，奈何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浪，又一直在在这山中修身养性，是以从未想过这些事情，如今听得方十安这样说，不禁也在心中产生了一些疑问，难道大哥这次归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祁云展点头应道，二人又说了一些分别之语。
　　眼看就到界碑亭，祁云展说道：“大哥，我不便送你了，你一路珍重，将来有机会，云展定会去都中看望大哥，到时咱们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方十安翻身上马，说了句贤弟珍重，我在都中等你，便挥鞭而去。祁云展看方十安骑马走远了才转身回山。
　　每天的晚课，所有弟子都要到各自的师傅那里，祁云展和大师兄宋清风一起进了建福宫大殿，看见师姐萧倾雪早就来了，正和师傅张守一在谈论着什么，二人按次坐下，张守一分别问了个人的武功进益，又指点一番，便让个人回了，却留下了祁云展，张守一说道：“云展啊，你的武功已小有所成，为师是时候传授你一门绝学了，你大师兄为人清正刚强，为师传了他一套御风掌法，你师姐学的是灵虚诀乃是上乘的内功心法，是以我让她教授你内功，你天资聪颖，为师想把自创的凌霄剑法传授与你，你可愿意？”祁云展忙应道：“徒儿自是愿意，多谢师傅。”
　　自此，祁云展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凌霄剑法，有时连饭都顾不得吃，时常是萧倾雪的丫鬟瑾儿来给他送饭，祁云展也是很好奇，在青城山唯独师姐有许多特权，师姐可以随时下山，师姐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师姐有自己的仆人，虽然只有瑾儿一人……总之，他是想不通的。
　　在祁云展的眼里，师姐出尘脱俗，武功好，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待人虽冷漠了一点，但是对自己这个小师弟却照顾有加，十分温柔，在心里是把她当做亲人一样，敬重有加。
　　这日，祁云展正是练到关键时刻，连有人来给他送饭都未曾察觉，直至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心满意得地收了剑，一回身，猛地被眼前的景色迷得舍不得移眼，此时的萧倾雪与祁云展侧身而对，只见夕阳西垂，霞光铺泻而来，满满的洒了萧倾雪一身，将她的侧脸镶了一层金边，光艳动人，再配上她窈窕的身姿，说不尽的绝世风雅。
　　祁云展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怦怦跳个不停，正好这时萧倾雪见他练完，说道：“云展，练了几个时辰，饿了吧，赶紧来吃饭。”错身走开去给他拿饭，祁云展才大出了一口气，压下那不寻常的情绪。
　　这边萧倾雪边走边思忖道，这孩子怎么刚才脸红成那样，是不是最近练功太累了，体力跟不上呢？看来得让瑾儿多做些好吃的才是。祁云展吃完饭，萧倾雪今日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离开，二人竟然颇有默契的坐在一块山石上，默默地看着远方的日落。
　　祁云展刚开始还是有点尴尬，待至后来毕竟忍不住了，侧头去看萧倾雪，却见萧倾雪眉头微蹙，流落出一股无奈心忧之态，这个样子，祁云展不禁想到了临下山时方十安的样子，看来师姐也是有心事了，祁云展不善于安慰别人，只是默默地陪萧倾雪坐着。
　　忽地，萧倾雪问道：“云展将来想要做什么呢？”眼睛却依然注视着远方。
　　祁云展没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就在山上练功读书，等至归家。”
　　萧倾雪又问道：“那归家后呢，云展这一生又想要做什么呢。’这次，祁云展似乎是明白了，说道：“父亲对我寄予厚望，归家后，我自是要参加科考，光耀门楣，如此，却非我本意，师姐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恐怕是不适合官场的，可我却注定要适应的。那师姐你呢？”
　　过了良久，萧倾雪道：“你我二人皆是宿命难逃，恐怕我也快要离开这个清净之地了。”听了这话，祁云展怅然若失，方十安走了刚刚不过一年的时间，师姐也要走了，在这山上虽不能与亲人相见，练功也辛苦，可是却活得清净潇洒开开心心，出了山门，入了俗世，便身不由己了。
　　“师姐，我虽知你名却不知你姓，更不知你家住何处，日后就算寻你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祁云展叹道。
　　萧倾雪答道：“我家住京城，日后有缘自是能够相见。”
　　忽然，身后响起了急匆匆地脚步声，二人回头一看，见是瑾儿，萧倾雪知是有事，便随瑾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