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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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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病房,曲希瑞正火冒三丈地坐在病床上等着他们。
趁着午休,曲医生一口饭都顾得上没吃,争分夺秒地赶到住院大楼,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空无一人的病房。人不在,曲希瑞的第一反应没往好处想——雷君凡在脊柱手术前一天突然晕倒在病房,他至今对此心有余悸。怀着忧心和恼怒,曲希瑞到护士站询问当班护士,得到的答复是,12号病房的病人被“那位风流倜傥的帅哥”带下了楼。
他当场翻了个白眼,掏出手机给展令扬拨电话。一接通,曲医生张口就是一句骂:“你把君凡带哪里去了!”
回话的却是南宫烈:“希瑞,我们已经回来了,过条马路就到!”
展令扬推着雷君凡回到病房时,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情人的训诫。没想到,曲医生摆出了一幅无视他的态度,板着脸看了轮椅上的人一眼,跳下床,径直过来扶雷君凡。“你先去躺下。”他顺手拉开好友身上的外套,往他身上摸了摸。
知道曲希瑞是在检查他有没有穿戴护具,雷君凡努力挺了挺身,“穿着呢,令扬帮我穿上才下楼的。”
出门时间久了,他其实已经有些坐不住。被钉棒固定的椎骨这会儿还不太能吃力,即便是坐姿,也会给不够稳定的脊柱造成一定的压力,他的整个背部,尤其是上背的手术部位,从骨缝深处透出阵阵难忍的酸痛。要不是靠硬质的胸背护具支撑着躯干,他可能早就瘫在轮椅里了。
从方才的那通电话也能听出来,曲希瑞显然对他和展令扬的私自出行非常不满。不想让好友因此受到更多责难,雷君凡暗暗用手肘支撑着轮椅的扶手,让自己尽可能地坐端正。
不过,在曲医生面前,这种隐瞒根本毫无意义。曲希瑞从他有些别扭的身体姿态就能看得出他的勉强。“抓着我的手臂。”他伸出手,让雷君凡搭着借力,又贴着他的脚尖站到他正前方,抵住他的膝盖,等着他靠自己腿上的力量站起来。雷君凡紧紧抓着好友,憋着一口气,铆足了劲,试图把自己拽起来,虽然把屁股抬离了坐垫,但腿上却在打颤。南宫烈看出端倪,把手里的袋子往轮椅上一搁,赶紧上前辅助,从后侧扶住爱人的腰。
“能自己走吗?”曲希瑞观察着雷君凡的身体反应,没有松手,搀扶着好友慢慢朝着病床挪了几步,协助他摸索着缓缓坐到床沿。受制于胸背支具的固定和未愈的刀口,雷君凡的一切行动都是慢动作。南宫烈蹲下帮他脱了鞋,配合着爱人慢慢侧身躺下的动作,托着他的腿,将其抬到床面上,又扶着他微屈的膝盖,帮着他缓慢地翻过身。出门转了一大圈,终于回归到平躺的姿势,雷君凡闭上眼,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很疼吗?”看到他躺下得比平时更为吃力,南宫烈不禁有些担心。
“还好。”雷君凡抿着嘴,对着爱人弯了弯眼角。一旦躺下,对脊柱的压力便减轻了许多。经过术后的这几天的恢复,在每天短暂的静坐和短距离的行走锻炼中,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从后背的酸痛中逐渐恢复的过程。疼痛只是暂时的,况且,这点痛与术前经历的神经痛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虽然目前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后果,但曲医生对这种不遵守医嘱的行为可谓是零容忍。不用问,他也知道始作俑者一定是展令扬:“你太乱来了!烈,你也是!怎么就由着他们乱来!我难道没有交代过吗?君凡他现在还坐不了这么久!”
曲希瑞是为他好才发的火,雷君凡当然理解他的用心,但展令扬同样也是在为他着想。作为被好友们从不同方面分别维护着的人,他明白有些话也只能由自己出面来讲:“令扬也是好意,想带我出去透透气。快一周了,整天只能在病房躺着,我也躺得很难受。”
爱人已经起了头,南宫烈自然不会让展令扬独自面对枪口。他把话接了下去,将责任更多的揽到自己身上:“令扬原本只是带君凡来医院门口接我。是我说要出去逛逛的。我们去了一个特别棒的 vintage 市场,就在一个街区之外。希瑞你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可能都还从没去过吧?”
“我们本打算过去随便看一眼,没想到那个市场很好逛,烈还买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黑胶唱片。”顺着爱人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雷君凡赶紧给展令扬递眼色,“令扬也给你买了礼物。”
接受到好友的暗示,展令扬磨磨蹭蹭地把手插进口袋里,摸出那只装着蓝宝石戒指的黑色绣金绒布袋,换上一副微笑,递给曲希瑞:“其实是凡凡给你买的。”
“是烈付的钱。”雷君凡补充。
“是令扬挑选的。”南宫烈立刻会意地跟上节奏。
曲希瑞气结。被三人这么一拱,他好像莫名其妙被剥夺了生气的立场。在统一战线的好友跟前,顶着他们某种期待的神情,曲医生依旧板着脸,打开了绒布袋,掏出首饰盒中的戒指,拿在手里端详。光线透过蓝宝石晶莹的切面,在他手掌心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彩,像是日光照耀下流动起伏的海面。
展令扬突然单膝跪下,“瑞瑞,你愿意吗?”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曲希瑞一愣,“我是外科医生,你几时见我戴过戒指?”他俯视着展令扬,皱起眉头,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我不愿意”四个字,曲希瑞说得很冷静,语调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语毕,他慢条斯理地将戒指收回盒中,又将戒指盒和绒布袋揣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雷君凡没有比此刻更希望自己是个不在现场的局外人。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爱人,用眼神无声地提问: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是令扬在求婚吗?
南宫烈露出了和在古董店里相似的浅笑,微微颔首,而他脸上的微表情分明写着遗憾:不过希瑞拒绝了。
雷君凡的眼神在曲希瑞和展令扬之间游移,心里则在飞速反省自己刚刚给好友的暗示,他是不是根本不该提给曲希瑞买了礼物这件事?但是他哪儿知道展令扬打算用它来求婚……于此同时,他脑中还冒出了另一个声音。虽然他确实为展令扬感到惋惜,但好友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哪有人拿着别人买的戒指求婚的?
按照曲医生给出的手术计划,术后住院7天,雷君凡便能获准回家。出院前一晚,展令扬跟着南宫烈回到家,帮着他提前把家里的家具都腾挪开,确保每个房间里,都留出足够宽的、可以让助行器畅通无阻通过的走道。
下班前,曲希瑞又去到病房探望好友。雷君凡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在听什么,只是安静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在听什么?”他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雷君凡关了蓝牙连接,把耳机摘了下来。
“拉赫马尼诺夫。”雷君凡回答。
曲希瑞根本懒得搭腔,“少来。你根本就不听古典乐。”
雷君凡朝他笑笑,打开手机,在播放界面上按下了暂停,“是一季度财报电话会议的录音,总要了解一下关注的公司下一步的动向。”
曲希瑞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下,“看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好友还没出院,他就忍不住开始挂念,将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拿出来反复叮嘱:“回去了也不要勉强自己。绝对不可以做任何扭转的动作。也不要提比一瓶水重的东西。可以坐一会儿,但每次不要超过半小时……”
“嗯。”对好友的每一条叮嘱,雷君凡都乖顺地点头答应。等曲希瑞唠叨完,他却突然问道:“希瑞,你为什么不接受令扬?”
曲希瑞微微眯起眼,目光盛满怀疑:“他来找你当说客?”
“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意志?”在曲希瑞面前,雷君凡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我最好的朋友的私生活。当然,他要是觉得越界,我就不多问。”
而曲希瑞的姿态多少带着点防守:“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需要婚姻来打破它。而且…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冲动。”
雷君凡试图为展令扬说话:“你们又不是热恋两个月,拉拉扯扯的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令扬或许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你为什么觉得他需要给我一个交代?”曲希瑞反倒笑了。“君凡,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一样。”
某种意义上,雷君凡和南宫烈也称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是他们的友人,要说内心不羡慕,那也是谎话。但曲希瑞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维系又不是只有结婚一种形式。”他对着雷君凡,说得分外认真,“我也不需要跟他 physically 在一起。对我来说,只要知道他在地球上某个地方开心自在地闯祸,就够了。
雷君凡安静地听着他说。曲希瑞搓着自己的手上的干纹,轻叹了一口气:“君凡,你也清楚,我要的他给不了。我也没法陪着他去过他想要的那种生活。说有缘无份可能太刻薄。但像现在这样,一年还能见上个几次,时不时收到一些他寄过来的玩意……我真的已经很满意了,也并不想打破这样的平衡。”
跟随曲希瑞的动作,雷君凡的视线落在他苍白而有力的双手上,又移动到好友夹在白大褂胸口口袋的名牌上。一天的高强度工作下来,曲希瑞看起来很疲惫,但确实没有一丝一毫孤单的意味。他咀嚼着曲希瑞说的话:“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显得我好像非常传统守旧似的。”
“你就是。”曲希瑞毫不留情地吐槽,“而且控制欲还特别强。也就是烈脾气好,才能忍的了你。”
“……别乱扣帽子,我可从来都是以理服人。”被好友攻击,雷君凡不服气地皱起眉。
“行了,Mr.有理。”曲希瑞靠过来,拍拍他的手臂,“先驯服你自己吧。回家好好养着,两周后回来做放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