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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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君凡醒来时，曲希瑞已经离开了。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白色天花吊顶。身侧发出一声响动，他略微偏了偏眼珠，视野中映出南宫烈的身影。
“君凡……！“南宫烈欣喜地轻轻唤他。
他记得自己发了烧。南宫烈睡下后，他在沙发上跟助手通了个简短的电话，不想这一坐就站不起来了。房间里明明开着暖气，没有一丝风，但他还是冷得直打颤。他感到晕得厉害，眼前莫名就蒙上一层黑雾。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烈摇醒了他，随后的记忆便如同碎片，他隐约记得南宫烈将他背起，柔软的发丝擦过他脸颊；夜里的风冷得像冰刃；车库的灯坏了，一片漆黑；而街灯如同烟火划过车窗外。再之后的事情，就完全是一片空白。
“你睡了好久。”南宫烈低下身，柔声同他说话。“睡得好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他不知道南宫烈陪了他多久。但南宫烈熬红了眼，眼下两道黑青浓墨重彩，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想要对他说。然而，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小幅作出了唇形。他依然感到全身无力，胸口疼得厉害。
南宫烈看他有些喘不上气，才清醒了片刻，便又半闭上眼拧起眉头，知道他肯定是不好受。雷君凡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臂，被南宫烈轻轻按住了。“别动，我去叫医生。”
正赶上夜班医生与日班医生交班巡房。跟随南宫烈一同回到病房的，除了夜班医生，还有当日值班的急症主任医师，和另一位住院医师，以及两位护士。夜班医生口述了雷君凡的入院时间、原因、以及用药和治疗手段。主任一边听一翻看病情记录，对着灯光查看胸片。“高烧休克，肺部有积液。抽样培养了吗？”
“是的，在等待化验科出具培养结果。”夜班医生回答。“病人肺部有肿瘤，分期 IIIA，两天前刚接受了第一次化疗。高度怀疑肺部感染，但其他指征也表现出疑似肺动脉栓塞的症状。”他拿起另一份CT影像，展示给两位同事。“入院时血压 80/60 mmHg，心率 126 次/分，呼吸 32次 /分，未吸氧状态下氧饱和度为 80%。做了D-D化验，水平升高，不过，受到肿瘤和炎症干扰，预测价值低。肺动脉CT血管造影显示，存在动脉血管内灌注缺陷。根据常规经验，使用了抗凝药物检测了4个小时，体征略有好转，但效果不明显。而溶栓药物与与病人接受的化疗药物存在合用禁忌，无法进行溶栓治疗。”
主任皱了皱眉。他转向已经恢复意识的病患，针对性地问了一些问题。雷君凡顺了好几口气，才哑着嗓子发出了声音。主任戴上听诊器，仔细听诊呼吸音，又抬手搭上他颈侧的动脉搏动点。脉搏确实有些快。雷君凡偏过头，不轻不重地咳了几声，随着他的动作，氧气面罩内壁溅上了一层血沫。
南宫烈默默退在医护人员外围，安静地聆听医生们的对话，视线却一刻没有离开过雷君凡。这突如其来的一抹鲜红，看得他后背一紧。主任示意护士上前，两人帮助雷君凡略微侧转身体，在他背后一侧垫上几个枕头，让他能够倚着枕头侧躺，保持呼吸畅通。
“病人送医时有咯血吗？”主任问。
住院医师迅速在系统里翻找到了雷君凡的就诊记录。“昨晚没有。但两周前有因大量咯血入院的记录。”
“赶紧叫胸外科来会诊。”主任交代住院医生。“也联系介入科，做肺动脉造影，同时做好取拴的准备。”
住院医生领命离开。南宫烈怔立在一侧，主任朝他招手，示意他靠近病床坐下，向他解释雷君凡的状况。“根据目前的情况推测，雷先生的肺部可能有栓塞。具体来说，怀疑是肺部的动脉血管被凝固的血块堵塞了。昨晚我的同事尝试使用了较为保守的抗凝血药物，但效果不明显。所以，我们可能需要采用更激进一些的手段。接下来，胸外科和介入科的同事会过来会诊，先通过肺动脉造影，来确认堵塞的原因和具体情况。如果条件允许，会在进行动脉造影的同时，尝试把血栓取出来。”
主任停顿了一下，让南宫烈先消化一轮信息。“雷先生做过肺组织的活检吧？肺动脉造影跟活检有一些类似，也是一种有创伤的介入手术。护士会跟您详细介绍手术过程，以及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意外，您需要在协议书上签字。“
手术二字，听上去便让人觉得不安。“还有别的办法吗？”南宫烈问。他倚到病床边，伸手去握爱人的手。雷君凡吸着氧，不规律地低喘，人被低烧磨得没什么精神。看着雷君凡难受的样子，南宫烈心如针扎。“有什么药物能让他好受些？”
“现在用的药物，只是在支持他的循环和呼吸。”主任轻轻摇了摇头，耐心地向南宫烈解释。“别的药物，可能针对其他病人有效，但受制于雷先生刚接受过化疗，在使用上存在禁忌。介入手术，可能是目前最适合的，能够帮到他的方法。”他接过护士拿来的手术风险协议书，递到南宫烈面前。
南宫烈沉思片刻，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不多时，住院医生回到病房，告知介入科已经安排好，可以立即准备手术。男护工把雷君凡转移到平床上，推往介入手术室。南宫烈一路相陪，直到被护士拦在手术室外。他弯下腰，贴近雷君凡，低头吻他前额。“我在外面等你。”
雷君凡点点头。南宫烈还拉着他的手。他勾起手指，轻轻虚握住南宫烈指尖。“对不起……让你受累……”雷君凡没什么力气，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却也被南宫烈仔仔细细听了去。
南宫烈鼻子一酸。“说什么傻话，快去快回。”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雷君凡，他故作轻松地对爱人笑了笑，慢慢松开了手。
手术室的门一关，空间氛围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护士给雷君凡脱去了病服，他便赤身裸体地躺在平床上。雷君凡闭上眼，想象自己是工业流水线上待加工的一块原料。肺动脉造影需要从大腿内侧的股静脉进行穿刺。护士预先对穿刺区域进行备皮消毒，随后跟助手一块儿把手术铺单盖在他身上。
“雷先生，又见面了。”
雷君凡循声偏过头，走近他身边的介入医生已经穿好了手术服，手术帽和口罩之间，露出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我先给您上局部麻醉。”那双蓝眸温柔地注视着他。“动脉造影可能会有一些难受，忍耐一下，我会尽快完成。”
待麻醉生效，介入医生从股静脉穿刺，引入导管。导管通过静脉经过腹腔一路向上，穿过搏动着的右心室，顺利进入肺动脉主干。待导管就位，介入医生启动高压注射器，根据设定好的程序，自动将经过加温的造影剂间歇地推入血管。CT 机下，被造影剂充斥的肺动脉主干和分支逐渐在屏幕上显现出树状的形态。
介入医生开始连续拍片，仔细观察生成的图像，寻找血流动力不足的位置。助手也已经将取栓的导丝装置准备好。然而，此前始终配合度非常高的病人，却突然抬手打断了介入医生的操作。“抱歉……”雷君凡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努力把话说完整。“……我想要吐……”
将目光从设备图像上收回，介入医生震惊地发现，他的病人已是脸色煞白，额上覆了一层冷汗。“你还好吗？”介入医生心中警铃大作，赶紧停止了造影剂的注射程序。
雷君凡大口大口地吸气，挣扎着试图侧过身子。介入医生连忙扶住他肩膀，把他固定在自己身前，防止他摔下检查床。雷君凡下意识地攥住介入医生的手术衣，头靠在检查床的边缘，无法抑制地干呕起来。
“放松，放松，保持呼吸，不要用力！……忍住，你现在不能用力！”介入医生焦急地与雷君凡对话，轻拍他的后背，试图让紧绷着腹背的病人放松身体。而雷君凡却喘得越发艰辛。或许是剧烈的反胃打乱了呼吸节奏，他似乎已用尽全力张口呼吸，却感觉怎么都吸不进气，唯有本能地急喘，吐息间带出震颤的哮鸣音。
介入医生暗道不妙。呕吐，加上支气管痉挛，这样的表现再明显不过——“病人对造影剂过敏！快，注射地塞米松！”
手术室一下子紧张起来。护士争分夺秒地往病人的静脉通道注射药品。明明身处灯火通明的手术室，雷君凡眼前却是一片昏黑，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着眼，只觉得无法呼吸，有液体从口中涌出。而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众医护眼睁睁看着病人吐出了血，血压直线往下掉。
“不行，他撑不住了！肌内推0.5mg肾上腺素，静脉1mg阿托品*(4)！”
“呼叫快速反应小组！Code blue！病人肺部大出血，血压急剧下降，可能是肺动脉破裂！这里需要心胸外科医生，立即开胸！”
“赶紧让血库备血！通知病人家属！”
“气道插管，上机械通气！支持住呼吸！”
介入医生的指令清晰地分发给助手和护士。护士迅速投入急救作业。助手通过内线电话联系血库，又跑出介入手术室，着急地寻找南宫烈。
“哪一位是雷先生的家属？”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