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菱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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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策上午去了趟县城领自己当兵的补贴，看望了下县城里住着的老队长，顺便用粮票买了一小袋精制面粉和一打鸡蛋，准备回家偶尔烙饼吃。
顶着大太阳来回走了十几里路，也未见一丝疲态，只是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黏在身上，难受得紧。
离家门口还有七八户人家的时候，秦策远远听见小孩子声嘶力竭的啼哭声，走近一看，王寡妇正在自家院子里腌制黄瓜。
她用布巾子裹着的自己的小孩子，背在背上，布巾角一边从她左肩绕过，一边从她右腋下穿过，在胸前打了个结，孩子就被固定在了她的背上。此时也不知道是饿着了还是热着了，一直哭着。
王寡妇面前是个深棕色的小坛子，她正蹲着把竹篾里晒好的黄瓜往里放，时不时上下晃一晃，拍拍背着的小婴儿，轻声哄上两句，又忙着继续放黄瓜。
这些个黄瓜她之前放在坛子里用盐腌过一遍，等一坛子的黄瓜水分流失，变成了半坛子，就把它们捞出来放在太阳下头晒。
晒得表面干皱了，就收起来。
她现在正把晒好的黄瓜放到坛子里，准备用酱油、糖、盐再腌个一两天。
这样子腌出来的黄瓜又脆又爽口，十分开胃，镇上的孕妇们特别喜欢吃。
农家人一般腌黄瓜舍不得放糖，也舍不得放那么多盐和酱油，但王寡妇想腌完偷偷到镇上黑市，卖给想吃腌黄瓜却买不到的有钱人家的孕妇，卖个高价赚点钱给孩子买点鸡蛋补补，因此先前一咬牙在黑市上买了包糖。
见秦策经过了，她照例跟他撩骚：“我还说你为什么对我不屑一顾呢，原来是有姘头了。”
秦策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
“说起来晏宁那小姑娘，虽然干瘦干瘦的，但到底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你能看上她。”
秦策脚步一顿：“胡说什么？别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扯。”
王寡妇“切”了一声：“装什么正经哪，你俩的事，可有不少人知道了。”
秦策的眉心出现两道深痕：“我俩什么事？”
“她落水那天，你救她呀。有人说你搂了她的腰，而且夏天里衣衫轻薄、一览无余呢~”
秦策沉下脸来，隐隐有些压迫感：“我只拎了她的衣领，而且并未看见她的身子。”
“你跟我说有啥用。”她拍了拍背上的孩子，“我是个寡妇，名声不好倒无所谓，不过晏宁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被传来传去失了清白，可是影响她一辈子的事。”
“多谢提醒。”
秦策看了眼哭得嗓音沙哑的孩子，将手里提着的那打鸡蛋放在了她门口，举步要走。
“哎，你干嘛呀！”王寡妇两步追出来，“我家门口是垃圾场？拿走！”
“孩子饿了。”
当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色，但仍是道：“饿了就饿了，这年头谁没挨过饿？赶紧拿走。”
秦策下巴点了点院子里的坛子：“要到黑市上去卖？被抓了你孩子怎么办？”
王寡妇沉默了。
但过了会儿，她又变成了那副娇娇悄悄的勾人模样，媚眼如丝：“你养我一次，难道之后要一直养吗？花钱养个女人在外头又不上是个啥意思啊？”
秦策这回没回答，直接走了。
王寡妇看了会他的背影，轻嗤：“看着冷心冷面像个阎王，到头来还不是个痴情种。”
晏宁恢复了几天，身上的伤好多了，就想着出门上工。
正好大队的河里菱角成熟了，生产大队副队长临时抽调了几个女同志下河采菱角，晏宁就在其列。
原本凌大娘是不放心的，晏宁之前刚落水，她怕她有心理阴影，张罗着说要找人换一下工作。
但晏宁挺想去的，“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想想就浪漫。
于是好说歹说，让凌大娘放了心。
系统在那边拆台：“人家是采莲，你采菱角，这档次怎么瞬间就……”
晏宁怼它：“能有农村旱厕的档次低？”
她这几天上厕所都是威逼利诱系统给她搞的障眼法。
看着是个金碧辉煌的高档现代化厕所，厕纸、洗手液、烘手机、化妆镜一个不少，甚至还弥漫着系统特地给她调出的淡淡的香水味，但她特么上的实际还是旱厕啊！
她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实际上坐在几根木头搭成的简易架子上，她闻着最爱的爱马仕黑色香橼香水时，实际上闻的是……
艹，晏宁想想就奔溃。
系统：……这厕所梗怎么还没过去。
晏宁把自家的木质大澡盆子拖出来，从河边青石阶梯上小心翼翼拾级而下。
先把澡盆子推到水中，然后人跨进去，盘腿坐在前半截。
她揪着前面的菱角叶用力一拉，澡盆子就划开前面密密麻麻的漂浮着的菱盘，晃晃悠悠往前飘了一小段。
浮在水面上的叶子是广菱形的，边缘有着锯齿，上表面是深绿色，下表面是紫红色。
每个菱盘上都长了很多片叶子，层层叠叠，形成了一个圆盘状。
晏宁捞了个菱盘上来，翻开，下面的根茎上长着几个成熟的菱角，紫红色，肚子胖胖的像饺子，但两端伸出两个弯弯的角，有点像牛角形状，又尖又硬。
晏宁拿了两个一左一右放在头顶，对着澡盆旁没有叶子的空白水面照了照，“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眼眸弯弯，眼睫弯弯，唇红齿白，加上晏宁自信而又张扬的气场，整个人又可爱又有灵气。
原身从前向来怯懦胆小，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
现在晏宁露出了这样生动的表情，让周围的人都突然惊觉——原来这姑娘，出落得这样好看了。
旁边和她一起采菱角的姑娘们纷纷夸她好看。
直夸得晏宁心里美滋滋的。
田梗上挑着肥料的柳白楠看见吴俊启偷偷打量晏宁的眼神，眼睛里泛出嫉恨的光。
晏宁把那些菱角一个一个揪下来扔到澡盆子后半截，把菱盘放回去，又拎起了一个新的，觉得怪好玩的。
但采得久了，盘着的腿开始渐渐发麻、酸痛、僵硬，然后是腰背部，最后是手臂。
关键是人在澡盆里，澡盆还在河里，又不能随便站起身来活动放松，最后晏宁上岸的时候十分艰难。
偏偏原本在河对面修田埂的吴俊启绕了半圈，抢着跑到河边伸出手来想扶晏宁，吓得她脚下一滑，差点又栽进了河里。
这一个晚上，村里每家每户都加了小小的一餐：水煮菱角或者炒菱角。
水煮菱角的直接把它们洗干净，扔到清水里煮个半小时，等到菱角的草木清香溢散开来，充满着整个屋子，就可以捞起来吃了。
菱角外壳很硬，用牙齿把菱角整个对半咬开，然后一只手各拿半个，手上捏着菱角壳一用力，菱角肉被挤出来，吃进嘴里，又香又糯又甜，一个接一个，让人停不下嘴。
炒菱角的要先给菱角剥壳。
用小刀从菱角肚子上方戳开一个口子，然后贴着外壳一戳到底，然后用手把壳撕开，再把两个弯角掀开，整个菱角肉就被顺利剥出来了。
家里的小孩子一个个剥完，就火急火燎地端到灶台，留着口水站在大铁锅旁看着大人炒。
烧火，放油，有青椒香葱的加一点，没有的就加酱油直接爆炒。
这样炒出来的菱角不像水煮的那样糯，但是滑滑脆脆的，爽口又清香。
最近正是黄瓜丝瓜成熟的季节，凌大娘家饭桌上这两个蔬菜早中晚轮流出现，吃得晏宁很是心累。
今天突然吃上了这么好吃的菱角，她特别开心。
自己吃了还不够，还要去逗系统：“天哪，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没有口福吃。”
“你上辈子是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这辈子投胎成了个数据库。”
“什么数据库，我是有智慧的人工智能系统！”
“但你吃不了东西。”晏宁怜惜道。
“我这种高等级的智能生物没有吃东西那种低级需求。”
“呵，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系统怼不过晏宁，气哼哼地下线了。
第二天，晏宁继续采菱角的时候却敏锐地发现了周围人对她态度上的些微转变。
不是明面上的，但一个回避的动作、两双对视的眼睛，这些被晏宁立刻捕捉到了。
上辈子她在演艺圈混了那么久，是人是鬼都见了不少，他人的善意和恶意最容易被她感知到。
一同采菱角的两个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啧，她怎么还敢下河啊？”
“有什么不敢的？上一次下河，让她和男人结了缘呢……”
“又不是什么好缘分……”
“天哪，要是我我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晏宁听不清人家在说啥，系统却知道，并转述了给她听。
这种“荡、妇羞辱”她可不认，而且面对这种话题越回避就越会让说的人觉得理直气壮。
所以她直接大喇喇地就正面硬刚：“你俩背后嘀嘀咕咕说人什么坏话呢？”
一个姑娘吓得一抖，看了眼晏宁，心虚地闭口不言，低头就去摸菱角。
反倒是另一个生得挺端正的姑娘，“哼”了一声：“说你被男人摸了还看了身子呢。”
她的声音并不小，一时间两岸忙活着的人都停下手头的活看了过来。
晏宁直接跟她对线：“说这么详细，你看见了？我还说看见你跟男人在玉米地里滚来滚去呢。”
那长得端正的姑娘直翻白眼：“少空口白赖污蔑人，你的事可是有人真的看见的！”
“谁看见的？出来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那姑娘拿眼去看柳白楠。
吃瓜的众人也跟着看。
晏宁看见柳白楠就来气，跟系统吐槽：“妈的，当时在场就四个人，渣男昨天刚跟我献殷勤，秦策也不会说，这谣言肯定是那绿茶婊刻意传的！”
“没事儿，刚她！”
晏宁想起上辈子被网暴的那阵子，一时间有点低落：哎，证明一件事情自己做过很容易，证明一件事情自己没做过，难得很哪。
逻辑学上来说，这根本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证实的命题。
系统还是第一次看见向来苦中作乐的晏宁这么伤感，赶紧安慰她：“没准儿人家柳白楠良心发现，帮你说话了呢？”
“她能帮我说话？她不阴阳怪气就不错了。她要是真良心发现，我立马叫你爸爸！”
“你是不是核心处理器进了水了所以智能系统短路了？”晏宁惊讶于系统的傻白甜。
系统：……
正说着，柳白楠柔柔弱弱地开口了：“宁宁落水的时候我就在场，全程好好的，你为什么这么恶意中伤她？”
晏宁：？？？
系统：叫……叫爸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菱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