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日记》欲寄相思

3、一月六日 事记

　　其实现在这个开头不能算到日记里去，因为今天还没开始呢 。
　　外面天黑沉沉的，冬天的太阳好像出来的都格外晚。
　　但是崇化山上就不一样了。
　　说到崇化山，我也是梦到过去的事，提前醒了过来。

　　崇化山那儿永远都是适宜的温度，连日出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景色倒是会变，却也是无聊的循环。

　　其实这样是很不好的。
　　没有一点点偷懒的机会，不能有盛夏的困倦午觉，也没有隆冬的暖被火炉。

　　我去了好几年之后才发现了这个古板的设定，简直不能理解。

　　不过崇化山里的小徒弟小侍童们好像都习以为常，每天都按照这个时间一板一眼地过日子。
　　该起床起床，该练剑练剑，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没有体验过偷懒摸鱼的乐趣，所以才过得这么无趣。

　　我得让他们体验一下。

　　我昨晚就是梦到当年这件事了，这真是兔生一大糗事。

　　结果后来也惊动了神君，把他给折腾生气了，罚了我一个月胡萝卜和禁闭。这事儿丢人，不提也罢。

　　……说到胡萝卜我就来气，所以我刚刚给他发了一个大猪头的表情包。

　　大半夜没期待他回我，我还是接着睡觉吧。
　　*
　　今天首都是雨天。
　　说点高兴的事吧。
　　我第一次坐了飞机，还是头等舱。

　　感谢简诚秋同学让贫穷的我也感受了一把资本的腐朽生活。

　　早上给他发了个猪头，他还是回了我六个点，一想到点我就想起我两颗棒棒糖，我就回他：“赔糖。”

　　然后他不知道用了啥方法，瞒过了老师，像个校霸一样把我从学校带出来，大摇大摆一路上了飞机。
　　年纪轻轻不学好，这是什么□□帝王的戏码。

　　可能是我在飞机上抱着棒棒糖一边啃一边谴责他的眼神太过明显，他又拍我脑袋。
　　他说：“小作精还生气呢，我昨天特意让阿姨去城西超市买的糖，一袋子，一早上就给你送来了，还不够好？”

　　当然不够好，人家□□帝王都是亲自去买，而且还有一声令下十万铁骑跟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是看在他带我坐飞机，这一袋子的糖也有很多，有胡萝卜口味，还有珍惜的紫甘蓝味的，而且他现在也只是个小少年，我就不计较啦。

　　我说：“没有生气，但是为了送糖把我一并送上飞机duck不必。”人贩子拐人也不带这么大成本的。
　　他瞟了我一眼：“昨天在教室不是一直在偷偷抬头看我？陈北北说你难过地都要哭了。本来说了要调回去的，但是突然竞赛提前，怕你难受，干脆就一起带你去。反正你也不听课。”

　　嚯，谁说我不听课？
　　我非常坚定地反驳他：“我爱学习。班主任不是说了，不好好学习怎么养自己。”我还想吃很多棒棒糖来着。

　　“你不用学会怎么养自己，”我当时听到他放低了声音说，“我的钱够你花。”

　　我没有理他，只是觉得，人类的少年时期真好啊，说假话也可以真诚地像在发誓一样，连耳尖都在加戏地泛红。

　　可能是我太专注于吃糖了，没对他的话做出反应，简诚秋挑眉看我，凶巴巴地让我过去挨着他坐。
　　我吃人嘴软，当然软趴趴地挪过去咯，天道可不要突然劈我啊，这是简诚秋自己要求我过去的。

　　现在回忆起在天上飞的时光，可能是因为这对陆地生物而言是美好的体验，连带着我小腿上的伤也不太痛了。

　　这个竞赛有点类似于夏令营，把全国学生中的佼佼者汇集到了首都，然后又把他们都安置到了信号不好的山上——说是防止作弊。
　　真是的，是屏蔽仪不好用吗，我初二在简诚秋家蹭他新手机打游戏的时候隔壁高考的屏蔽仪简直要把我屏蔽成山顶洞人。

　　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这是为了简诚秋，和他的天定之子。
　　他们两个人和队伍走散了，下落不明。
　　我偶尔会觉得奇怪，如果是真的天命注定，为什么还要设下这些小世界，用各种仙为的意外来加固他们的感情，单说是为了惩罚我也不太对啊，我可没有这么重要。

　　外面乱糟糟的，简诚秋的妈妈也坐飞机飞过来了，她一直不太喜欢我，她说我是扫把星。
　　我还是不要出去了。

　　虽然我知道简诚秋在哪里。

　　他们动作太慢了，我知道神君的习惯的，他给弟子留标记的时候喜欢在树枝上画三道四道杠，三道示意左边，四道示意右边。

　　就是雨后黄昏时山里的路真的不太好走呀，我穿着拖鞋摔了好几次。腿上划拉了一个大口子。
　　好在我很快找到人了，如果不是樟树大爷拦住了我，我就把背着封任丘的他叫住啦。

　　樟树大爷说，不可以。
　　也对，不可以的，我只是只兔子，什么都算不上的。
　　再一晃，我就回到酒店了。

　　胡萝卜口味不够香了，我换成紫甘蓝吧。
　　还有，外面天都黑了，搜救队好慢啊。

　　一月七日晴
　　我被遣送回去了，坐的火车。
　　简诚秋没有来找我，他在医院，好像是受了点凉，封任丘崴到脚了，两个人都在医院。

　　我给简诚秋和陈北北发了消息，让他好好休息，告诉他我一个人很无聊，就先回去了。

　　陈北北很快就回了我，她自从能离开家出来之后就一直很开心，小胡萝卜好像只喜欢学习，每次晚自习也会学到学校熄灯再回去。

　　嗐，其实我是被简诚秋妈妈送回去的，虽然不喜欢我，但是她说得很客气，让我不要打扰他们休息，也不要打扰他们竞赛。

　　火车上其实人很多，然而我还是觉得有些寂寞。当时我吃了三根棒棒糖，却觉得充实感还是远远比不上只有几个人的飞机。

　　我坐了大半天，下了飞机就去了医院。去开请假证明，顺便治一下腿，在那边的医院就简单包扎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拿口服药呢，就在去找简诚秋的路上被他妈妈抓住惹。
　　我只在病房门口匆匆一眼里，看到了简诚秋坐在封任丘旁边，他背对着我，但是封任丘在笑着和他说话。

　　那应该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啦。

　　拿了证明，就能明目张胆在家躺着了。希望班主任不会说什么吧，他对学生身体还是挺关心的，如果天道不刻意去引导增加他对我的恶意的话。

　　下午的时候我有点发烧，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和简诚秋说，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他来不了，我也过不去，发了消息没啥收益我还要被雷劈一次。

　　不过陈北北发消息问了我一句，她说怕我没人陪，特意去我和简诚秋的房间找我，结果我怎么不见了。
　　我说我太无聊，就回去了。
　　这个可爱的小萝卜不知道脑补了啥，发了个摸摸的表情。

　　这让我想起来了崇化山上的小向日葵。它也用颤巍巍的小叶子摸过我的脑袋。

　　当年神君的红线显露的时候，我信心满满地以为是我自己，然而并不是。
　　是他的徒弟封任丘。

　　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好笑。
　　我几乎一天到晚跟着神君，压根没看出神君对他有什么想法，也没看出封任丘对神君做出什么关怀的事情。

　　倒是经过我每天在神君跟前转悠，帮他洗剑，帮他绾发，还会按照节日，送他可爱的小玩意儿。
　　我给他找好吃的胡萝卜，还在他那原本光秃秃的后院种了很多胡萝卜，到了收获的时候，我会哼哧哼哧拔出来，做胡萝卜糕给他吃。

　　虽然仙君不吃，但是他会让我坐在他身边，他就看着我吃，还会边看我吃边摸我头，会带着轻笑，让我不要急。

　　神君是不会笑着看封任丘吃饭的。

　　后来我说我想听他弹琴，他会把原型的我揣在怀里，为我抚琴。
　　这把琴还是我去找那白龙马打了一架，拿的他身上的好毛为仙君做的。

　　神君作为谢礼，送了我一把精致小巧的防身匕首。

　　他会为封任丘抚琴吗，没有见过的。

　　这么多年，明明神君对封任丘的态度和对待朋友是一样的啊，封任丘也从来没有亲口说他喜欢神君呀，没有送给神君任何东西呀，也没有向我表露要竞争的意思呀，为什么三生石上的名字一出现，封任丘他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就情深不悔了呢。

　　真奇怪啊，最开始大家都允许兔子喜欢神君，允许我围着他转，允许我大大咧咧地在所有人面前表达自己的喜欢啦，但是等三生石上的名字露出来，封任丘突然无故落泪，几十年来一直深深喜欢神君的我就成了蛊惑神君的妖物，插足感情的小三。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背地里说我是涂三，但是我哪里不知道呢，我把那个最先说的小崽子打了一顿。

　　然后神君把看起来像是发疯打人的我扔进了碧落崖，他说：“涂散，休要胡闹。”
　　他的眉眼很冷，又好像有点复杂在里面，但他确确实实是斥责我了。

　　我当时觉得神君也好奇怪啊，为什么要让一块石头，一根桃树杪子决定自己的情缘。
　　一颗滚烫的心，一段漫长的陪伴，还比不上那冰冷丑陋的石头上的几个字。

　　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嗐，现在想起来，神君可是神体，我下嘴那么猛，没有把我的牙崩坏也是很走运了。

　　我就是在碧落崖遇到小向日葵的，它当时只有一丢丢小，却还问我来这儿难不难受，用小小的叶子摸我的脑袋。

　　当时我是很害怕的，因为外面说碧落崖终日黑暗，狂风大作沙砾四飞——有点像光遇的暴风眼。
　　但是我进来发现除了没太阳，并没有外面说得那么严重，没有石头在飞，风也不大，甚至还有株倔强的向日葵。

　　我坐在他旁边帮他挡风，还问他：“你为什还要长吖，这里没有太阳，你向日葵想向谁呢？”
　　他还会生气，把头撇到一边：“我爱长就长了，关太阳，关天气什么事。”

　　当时我听到这话可谓是茅塞顿开，我想，凭什么我要因为一块石头否定我的感情，否定神君。
　　他们没有体验过情爱的滋味，没有为一份心动付出那么多，关他们什么事。
　　要是封任丘也曾付出那么多，我也心甘情愿输给他，可是他没有。

　　他只靠一块石头，就突兀地出现突兀地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