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白云泉

4、同眠不同心

　　原奕让商钊睡黎听明房间，当时只是随口玩笑，没曾想这事儿过了几天还真成了。
　　那日，老家表哥来了，他心口有些不舒服，信不过别的医生，特地坐了高铁来找原奕。
　　在检验结果出来之前没必要住院，所以原奕就把人带回家了，这人是原奕的亲表哥，却从来没和黎听明有过来往，所以不用说，他回去自然是睡在原奕房间。
　　这事商钊是从电话里得知的，收到信息的时候他正和黎听明一起吃晚餐。
　　在一瞬间他有过干脆回家的想法，反正家里也空着，那个所谓的亲戚啊高考啊借住啊都是他编出来的，虽说一开始确实有亲戚来借住两天，不过不是为了高考，而是来找店面做生意，住了几天也就回去了。
　　可……他内心深处隐隐期待，期待中又带着些许彷徨心酸，他明白在黎听明这儿什么也得不到，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见商钊拿着手机半晌不说话也不继续动筷，黎听明好奇道：“商哥，医院有事？”
　　一开口将商钊思绪拉回，他看了黎听明一眼，将手机递给他。
　　黎听明瞟一眼信息：“什么表哥，怎么往家里带，在外面开个房不成啊？”
　　商钊不知他不认识那位表哥，还以为他们关系不好。
　　可黎听明只是随口吐槽而已，下一句接着道：“我想睡外面。”
　　商钊当然没意见：“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商钊都处于一种精神难以集中的状态，玩游戏送人头，看电视走神，刷小视频一再重复播放，翻个书看了这段就忘了上一段的内容……
　　相比他的魂不守舍，黎听明则半点变化也无，和平日一样先是在书房里忙活许久，结束后出来举了会哑铃，再做百来个俯卧撑，搞出一身汗满足了，直接在客厅脱掉上衣，露出汗涔涔的胸膛臂膀对商钊道：“商哥，我先洗澡了。”
　　商钊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这下更加心猿意马了。
　　带回来的表哥显得心事重重，原奕只能时不时安抚他又给他科普一些医学常识，没怎么理会商钊。
　　最后都洗了澡，各回各房。
　　商钊进去第一眼就瞧见黎听明跟初见一样，仅穿着一条内裤坐床上看手机。
　　他垂下眼帘望地面，心里已不知奔腾过几万匹脱缰野马。
　　上床背对他躺下，全无睡意，关了灯后更是辗转难眠。
　　床，被子，枕头，甚至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黎听明独有的味道，像迷香，似慢性毒药，一点点侵入肌理再进入血液，最后都汇聚在心口。
　　活了近三十年，此刻之前商钊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折磨人的一件事。
　　“睡不着啊？”黎听明翻身面对他，“认床吗？”
　　“不是。”商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沙的。
　　黎听明笑道：“要不要小哥哥给你唱首催眠曲？”
　　商钊：“……”
　　这小破孩又来这套。
　　他撇过头就当没听见。
　　可黎听明反而凑近了，嗓音低沉的就开始唱。
　　“早安喵午安喵晚安喵喵喵……”
　　商钊：“别唱了。”
　　黎听明没理，继续唱：“喜欢你的微笑和调皮的嘴角……”
　　商钊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想死吗？”
　　黎听明听他口气有点严肃，立马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不唱也不开玩笑了。
　　“睡不着咱聊聊天呗。”黎听明一秒回到正经乖顺大男孩。
　　目视天花板的商钊转头瞟他一眼：“聊什么？”
　　“都可以啊，”黎听明问，“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当然了，咱不聊工作。”
　　这么一说商钊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人生除了工作和原奕杜宇康这两个朋友真的没什么可提的，虽说近来多了一个黎听明，却是不能开口聊的那种。
　　郁闷！
　　不过，他确实有个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听说你情史挺丰富的，”商钊将双手背在脑后，问他，“从小到大谈了几个女朋友？”
　　黎听明一哂：“果然男人凑一起话题就是离不开女人。”
　　商钊：“……”
　　“哪有很丰富，”黎听明不平道，“是我哥跟你胡说八道的吧，他自从上了高中就没怎么跟我在一块了，我的事他知道个毛。”
　　这话商钊有点无言以对。
　　“但凡我跟女生走的近一点多说了两句话在他们眼里就是在谈恋爱，”黎听明无语道，“家里爸妈在我大学的时候就让我带女孩回家了你信不？”
　　商钊对此不解，黎听明异性缘佳又年轻，有什么好急的。
　　“还能什么理由啊，”黎听明“哼”一声道，“还不是我哥总不找女朋友，他们是用我刺激他呢！”
　　商钊：“……”这家人的脑回路颇为清奇。
　　“那你到底谈了几个？”商钊不愿这个问题被他含糊其辞就带过去了。
　　黎听明“咳”一声还没说话，商钊又补上一句，“认真谈的那种。”
　　黎听明闻言沉入短暂的安静之中，见他认真思忖商钊难以置信道：“你心里是在数吗？”
　　黎听明原本认真回忆了片刻想说真正谈过的并没有，然而商钊这么一问他的调皮劲儿又上来了，立马伸出两只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扯道：“初中一个，高中两个，大学三个，一共八，啊不是，六个！”
　　商钊嘴角抽搐：“你认真的？”
　　黎听明哼笑：“你猜呗！”
　　商钊盯着他看一会才收回视线：“算了，聊点别的吧。”
　　“好啊，”黎听明调了个舒服姿势后道，“咱聊聊那天个护士，她叫什么名字？工作多久了？”
　　“咳……”商钊抽出脑后的手，转而道，“听原奕说你在大学里用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救了个同学？”
　　“是啊，”黎听明说，“腿抽筋溺水了，游个泳差点把命搭上。”
　　“不错，没有辱没你哥的名声，”商钊转向他，一想又戏谑道，“后来他怎么报答你的，以身相许了吗？”
　　黎听明失笑：“哥，我俩都男的。”
　　“男的就不能以身相许了吗？”这话商钊没经过脑子，话一出口想收回却来不及了。
　　黎听明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笑道：“不行，我可不喜欢他那样的。”
　　这话……
　　商钊将他这句话反复咂摸了数遍后才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黎听明依然带着笑意,尽管房间光线昏暗，但依然能看到他那双透亮双眸下的玩笑意味，他说：“总要像你这么帅的吧。”
　　尽管知道他是开玩笑，可商钊听到这话还是觉得自己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浪潮席卷，浑身燥热，脑子更是发热到要失去理智。
　　可黎听明接下来的一句话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黎听明“唉”一声：“可惜了，不好那口。”
　　.
　　两天后，原奕表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谢天谢地，是良性的。
　　表哥很激动很兴奋，当天就买了两瓶葡萄酒带回家请大家一起喝，黎听明为此多做了两个下酒菜。
　　恰好次日商钊和原奕都没有手术安排，本着小酌一杯的心理都倒上一杯。
　　四个高脚杯商钊一一倒上，原奕走过来把黎听明倒入自己杯中，转头对商钊道：“听明对酒过敏。”
　　还有这事，商钊遗憾的摇摇头，去冰箱给他拿了一罐雪碧。
　　看黎听明一个人寂寞喝饮料，商钊忍不住问他：“是一点都不能喝吗？”
　　黎听明摇摇头，“也不是，度数低的水果酒能喝点。”
　　“那叫什么酒？”原奕笑道，“跟汽水没两样，还是老实点喝饮料。”
　　一餐饭下来，只想小酌的几人还是喝空了一瓶。
　　商钊有点头晕，走到阳台外面吹风醒神。
　　表哥则高兴的拉着原奕天南地北的聊，原本这表哥就是健谈的性子，前两天心情低落不想说话，现在没事了心情倍儿轻松，聊起来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商哥，你这酒量不咋样。”黎听明也来阳台吹风，看着脸颊通红的商钊，“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商钊双手撑着护栏望向远方，“是太久没喝了。”
　　黎听明蹲在花盆面前，惊喜道：“诶，茉莉开花了，”他回头招呼商钊，“来闻闻，很香。”
　　商钊在他身旁蹲下，低头闻了闻，确实，独有的清香，浓郁且沁人心脾。他视线转到旁边几盆多肉上面：“那几盆叫什么名字？”
　　黎听明一一介绍：“这个琉璃殿，嫩绿那个叫碧光环，旁边那就是普通的仙人球了，中间是醉美人，最外面那个叫蓝石莲。”
　　黎听明对这些还挺懂，一一道来不卡壳：“这些名字都很好听啊，谁取的？”
　　“那我不知道，”黎听明摊手，“我去花店买的时候老板介绍了几遍才记住名字的。”
　　商钊微扬唇角：“你哥从来不摆弄这些东西，你们兄弟俩真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个相似的地方。”
　　黎听明嘿嘿一笑：“不啊，我们都喜欢玩游戏，也爱吃辣，还都喜欢长的好看的。”
　　商钊附和性的笑笑，转头看着黎听明在灯光下近乎完美的侧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还有那微张的双唇，无一不在吸引着自己。
　　“听明，”商钊收了笑容，用低低的嗓音道，“我明天就回去住了。”
　　“嗯？”黎听明歪着脑袋，“你家亲戚走了？不是还没高考吗？”
　　“嗯，住别地儿去了。”商钊轻描淡写道。
　　“好吧，”黎听明颇有些遗憾道，“得空还是经常跟我哥一起回来吃饭，反正多做一个人的饭对我来说也没差，想留宿也是随时可以的。”
　　商钊神情复杂的看他，须臾后，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先去洗澡了。”
　　他很清楚，这个地方不能再留恋了，及时抽身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