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晚照

11、（十）

　　“鬼火？我当然见过。”槐米临走时，指了指角落的一处枯井，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在那里么。每日子时总要烧起来一回，看多了也就习惯了。”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紫英已经告知他剑冢的具体方位，他赶着去继续修炼。

　　他走后，众人围着那口枯井仔细观察。黑洞洞的井口，有丝丝寒意不断上涌。紫英道了声奇怪，顺手丢了颗石子入井，过不多久便有啪的一声清响传来，井底果然如槐米所说，已没有水了。

　　“井中无水，寒气从何而来？”梦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天河说着就想跳入井中。

　　玄霄一把将他拦住：“天河，不必去了。”

　　“为什么？”天河倒是很听玄霄的话，只是一时领会不了他的意思，反而是紫英旁观者清，上前问道：“师叔可是有所发现？”

　　玄霄并不答话，只示意三人退后，而后将手一抬，体内的羲和剑气化作一团烈焰直往那井口撞去。

　　紫英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景象。黑洞洞的井口在火球即将掉落的一瞬，忽然窜出一束鬼火来。那鬼火便如同老掌柜先前所言，碧青碧青的，乍一望去，仿佛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在空中来回舞动。羲和烈焰被它所阻，也随之飞上了半天。众人从地上望去，碧青色的鬼火与羲和烈焰绞在一起，便仿佛青龙戏珠一般，上下翻腾，好不壮观。

　　玄霄不断催动剑气，但那鬼火也仿佛有生命般，遇强愈强。双方僵持了许久，玄霄稍有不慎，羲和烈焰立时便被那鬼火吞噬的干干净净。

　　那鬼火在消除了羲和的威胁后，重又缩回了井底，自始至终，未曾理会站在井边的四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玄霄盯着那口枯井，忽然放声大笑。

　　“大哥，真有鬼物作祟么？”天河看不见方才那般奇景，只当他发现了鬼物踪迹才会如此开心。

　　“不是鬼。”紫英似乎也看出了端倪，露出一丝浅笑。

　　“那是什么？”

　　“是鬼门关。”

　　酆都乃是人鬼两界交汇之处，因此才会在每年七月初一鬼门开启之时，有法阵出现在城内。这法阵，便是紫英口中的鬼门关，也是全城阴气汇聚之地。

　　“阴气？”云天河一向感觉最为敏锐，经紫英一说，立刻绕着那口枯井转了几圈：“但我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啊。”

　　“你我修道之人，自是与世间百姓不同。否则，又何来如许寿数。”紫英看着天河犹自天真未解世事的面孔，叹了口气继续解释：“这宅院建在法阵之上，生人常年为鬼界阴气所侵，岂能无恙。”

　　“是这样么？”天河早已没有时间的概念，紫英也很少跟他说起这些事情。他终日住在青鸾峰上，哪里会去在意山下的浮云苍狗，世事变迁。

　　“可是鬼火又是怎么一回事？鬼门不是一年才开一次么？”

　　“槐米说鬼火每日子时便会烧起。想来是因为子时乃一日之中阴气最盛之时，所以才导致枯井之内鬼火蒸腾。”

　　“原来如此！”天河拊掌大笑：“还是紫英你聪明。”

　　紫英却摇头：“若非玄霄师叔提醒，我也不会想到这一层。”他说着看向玄霄，却见那人只漠然拂袖，置若罔闻。紫英早已习惯玄霄的冷漠，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对天河与梦璃继续道：“不过这些俱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要到今晚子时，才见分晓。”

　　四人验完了这口枯井，又在院内转了一圈，却别无所获，于是便决定先回客栈休息。

　　回去的路上，天河一直在想着紫英和槐米的约定。他是个肚子里藏不住话的人，越想越担心，索性直接拉住了紫英道：“紫英，你不去赴约行不行？”

　　紫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能失信于人。”

　　“槐米又不是人。”天河立刻理直气壮的反驳。

　　紫英失笑，什么时候粗心大意的天河也开始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就算是妖，我也不想失信于他。”

　　他的坚持让天河极为苦恼，紧紧皱着一对浓眉。紫英不愿见他如此，正想安慰两句，少年却先他一步又开了口：“紫英如果坚持要去，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紫英对他，称得上有求必应，闻言根本连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别杀槐米。”

　　云天河的这句话一出口，连梦璃和玄霄俱各是一愣。紫英更是直接停住了脚步，眼光微微闪烁两下，愕然看着天河，仿佛没有听懂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好不好？”少年一无所觉，锲而不舍地追问。

　　梦璃看着紫英一点点苍白下去的脸色，悄悄扯了扯天河的衣袖。可是少年却没有注意，依旧自顾自的替槐米辩解：“紫英，槐米今天偷袭你是他不对。可是……可是……”他可是了半天，都没有下文。紫英知他甚深，便替他接了下去：“可是我毕竟杀了他全家是么？”青年的声音变得有些冷淡：“你刚才拦着我，是怕我会杀了他？”

　　“我……”天河被他忽然冷淡下来的声音吓到了，急急解释：“我也担心紫英你啊。可是槐米他还小，他根本打不过你的。”

　　“哦，是么。”紫英闭了闭眼，忽然觉得疲惫：“我知道了。”他说完慢慢转身继续往客栈方向走。

　　“紫英。”天河追在他身后，又叫了一声。

　　“我答应你，我不会杀他。”紫英这次再没有像以往那样停下来等他，一瞬间，他仿佛又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独来独往的少年剑客。

　　我不会杀他。可是天河，你有没有想过，死的那个人，也许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