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十二国记》Ruicaie

3、织锦篇（一）

　　俯瞰大地,仰望苍穹。

　　云端之处,巨木之梢,女孩荡着腿,享受着旖旎景色。这是她每天都必做的事情之一，而另一件则是与动物们嬉戏。

　　一只小鸟亲昵的啄着织锦的指尖。织锦轻轻托起小鸟,洋溢起笑容，“是吃饭的时间了~走了哟，银次郎~”

　　放飞小鸟，织锦轻快的跃下树梢，盈盈落到巨狼柔顺的毛上。巨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缓缓起身,扭头消失在暮色的森林之中。

　　也许是性格使之然吧,面对一片狼藉的家里,织锦仅是蹙起了眉，不愿相信的道。

　　“没有了…食物都没有了……”

　　织锦的声音显得很无力。在这个家里没有食物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可是挤满缺食儿童的屋子！

　　织锦环首四顾，果然，在屋子的一角赫然躺着打着饱嗝，轻轻拍着肚子的师傅。

　　织锦错愕的表情跃然脸上。师傅这吃的那可是正常的三口之家三个月的粮食。虽然知道身为不正常的三口之家的家长——师傅的饭量一个下午就能吃掉一个月的份，但这样自己至少也可以饱餐三天。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想到这，织锦的神情瞬间换成了不满。

　　“师傅，你又把家里的食物吃完了！迟早撑死你！”

　　师傅没有回答，只是悠闲地甩甩手，打个饱嗝刺激织锦的神经，“别那么在意，丫头，山下不都是吃的嘛？”

　　织锦努努嘴，“师傅，你是想告诉我去像你一样擅自盗窃村里的牛羊，拔走地里的萝卜，再像猴子一样糟蹋果园里的水果，最后完全沦落为山顶洞人吗？”

　　师傅又打了个饱嗝，闲然自得道：“难道不是吗，这可是快速在山中生活的绝世神功。”

　　“…………祝你以这套神功独霸天下”

　　在这个七宗罪之一饕餮横行的屋子里，饿肚子的织锦自然是对师傅没有好脸色看。蹙眉间，织锦忽然想起件事，随即极度没礼貌的道：“啊啊，师傅，我记得我不是说你饿了就去吃田鼠的嘛！”

　　“那个啊，两天前就吃完了。”

　　“家里的吃完了，还有村庄的啊！村民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也吃完了。”师傅向往的舔了舔嘴，一副意犹未尽的小样儿。

　　织锦扬了扬眉毛，难怪这两天总是不时的传来痛彻心扉的哀嚎。在这个以鸡鸭牛羊为牲畜的世界，有这种与动物心灵相通的能力着实让织锦苦恼万分。

　　“哦，对了。那小鬼好像来了封信。”

　　织锦一听眼睛一亮，急着道：“唉？在哪里？“

　　师傅口中的小鬼指的就是织锦的师兄燕青。织锦和燕青的亲近程度绝非师傅能比的。毕竟一直照料织锦，疼爱织锦，保护织锦的人是师兄燕青。而两个人的师傅则每天在一旁过着吃与睡二选一的生活。织锦对燕青的喜爱和依赖是显而易见的。

　　师傅不知从哪抽出来一封信，织锦立马拿了过来，一字一句仔细读下来，欣喜道：“呐呐，师傅，燕青成为了茶州州牧了呢(*^__^*) ”

　　织锦笑着和师傅说话的时候也只有在谈论燕青的时候。一切如常，师傅没多大兴趣，转了个身，继续睡去。织锦倒也没在意，杳无音讯了两年总算是来信了。织锦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去理会师傅。

　　“没有找到认得字的人吗？”织锦有些失望，九年了，不知道寂华和喵衣怎么样了，希望没事才好。当初燕青离开的时候，织锦给燕青一张“鬼画符”，希望燕青能找到看得懂上面字的人。那个“鬼画符”是喵衣亲手创的字体，能认懂的只有喵衣自己，织锦和尹寂华而已。

　　平静的调调过了一会儿，忽然织锦非常机械的扭过脑袋。怒火中烧的她全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自己的师傅抽进鬼门关才好！

　　“师傅！这是两年前的信吧！！！”

　　师傅不语,竟已经睡着了!而就在这当口,木门又一次如往常一样被一脚踹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落到织锦的身边,扬起一层灰。落地太重,扬起灰尘太多,扣1.5分,最终得分8.5分。迅速打完分，未等灰尘落地,织锦就已经从窗户蹿了出去。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没好事，更何况木屋有事第一应对措施就是落跑。织锦自是坚决贯彻这个方针，骑着银次郎飞奔而下。

　　“师傅，你这次反应真快啊。”看到师傅已经追了上来织锦赞叹道。

　　“你在说什么。我也是要进步的。比起作为弟子的你，我这师傅可是以每天进一步退三步的速度成长的。”师傅不屑的说道。

　　“那是退化吧。”织锦望了眼身后，已经追了上来，看来不是能够轻易甩得掉的。欠债的多少基本决定了收债的努力程度，这次显然是卯足了劲。

　　“师傅，你这次又借了多少钱的高利贷？”

　　织锦初来的时候，生活还不是这样，但仅一年的时光，师傅便萌上了商店这种只要付钱就笑脸相迎的东西。身为无产阶级的师傅唯有靠借钱才能满足他那对商店的欲望。还债因此也就成了木屋的绝大部分支出。

　　师傅刮了刮脸颊，苦想了一会儿，又豁然开朗，轻松道：“没多少，也就三四万两。”

　　看师傅说的轻飘飘的样子，织锦不由面部抽搐。没多少……呵，还真是没多少，和上次比起来确实是小意思。织锦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了。

　　三四万两。折算成人民币也至少六百万。我卖房都不够！还债，还债，多少年了，这都多少年了，不停地还债、还债、还债、还是还债，作梦都梦见自己在还债。今次织锦再也不想管了，她的师傅是被杀了、煮了，烤了，烹了她都不在乎了。

　　“师父，你快点把自己洗干净，让别人煎了你吧！”留下忿忿的话语，银次郎一个转身冲下了山。

　　新月之下，不知狂奔了多远，停下的时候已到了茶州州牧的府邸。织锦托着气鼓鼓的腮帮，骑着银次郎纵身一跃便翻了进去，根本没思考府衙里到处巡逻的官差。一如既往，虫鱼鸟兽指引着她。

　　房门开启，燕青大吃一惊而织锦则一言不发的走进屋内，一屁股坐在床上。

　　“你怎么来了，小叶子？”

　　小叶子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信叶的昵称。大家都这么叫。织锦摇晃着双腿道：“银次郎带着我到这的。”

　　“那银次郎呢？”燕青从窗户里看出去，庭院依然静谧，就如什么也没有来打扰过一样。

　　“应该是回去了。”

　　银次郎虽然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却极擅长隐藏自己。织锦骑着它夜闯府衙到现在都没被发觉便是最好的证据。

　　“你难道不觉得吓一跳吗？和它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会被它吓一跳。”燕青说罢便笑了起来。本想借机调节一下气氛，不过好像得到了反效果。织锦一听更加阴郁了，“是嘛，我不觉得。和师傅的债款比起来不过冰山一角。”

　　说罢织锦闭上了双眼，静静深呼吸，调整心情，当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沉闷之气一扫而空。立马撒娇似地盯着燕青，展颜道：“呐呐，燕青，有吃的吗？我饿了。”

　　燕青看着这个妹妹，不禁笑了。燕青摸摸织锦的脑袋，让她乖乖等一会儿。没过多久，燕青便端了碗热汤来。

　　“谢谢~”织锦高兴地移到了桌边，正吹着热汤，叩门声便响了起来。没有躲藏，织锦反而一口含住勺子，好奇的注视着进门的男子。微笑是男子给她第一印象，紧接着她便认出是郑悠舜。于是织锦就更放心大胆的坐在那。

　　“悠舜，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开门的燕青感到诧异。

　　“嗯…是因……”视线转进屋内，悠舜正对上含着勺子的织锦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即又莞尔一笑，“晚上好啊，小姑娘。”

　　“晚上好，悠舜大人。”织锦也很礼仪周到的问候悠舜。

　　“我名为信叶，是燕青的师妹，悠舜大人可以叫我小叶子。大家都这么叫。”

　　“是嘛。”悠舜轻轻摸了摸织锦的小脑袋。很舒服呢，织锦享受的眯起了眼。渐渐的，在悠舜温柔的抚摸下，倦意袭来。织锦揉揉眼睛。

　　“小叶子困了的话就去睡吧，太疲倦可不好。”

　　织锦迷蒙的点点头，走到床边，一头栽倒。燕青赶忙把织锦的身子放直，轻轻地铺上被子。满意的看着织锦，转头道：“那悠舜，你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嗯，也没什么，只是粮仓修缮的筹款有点麻烦，来告知你罢了。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不多打扰了。”

　　“悠舜。”燕青看着悠舜略显憔悴的身影，踌躇了一番还是决定说道：“虽然是为了工作，但还是要好好休息。”

　　“嗯，是呢，悠舜大人……”一直以为睡着的织锦突然开口说话了。

　　“不可以太操劳……那样…会得不偿失的……”语音越来越轻，断断续续的让人怀疑是不是随便夸下的海口。“钱的话……小叶子……有办法………”

　　不过悠舜似乎很相信，温柔的道：“我知道了，我会听小叶子的话好好休息的。小叶子也是啊。晚安。”

　　“嗯…晚安……悠舜……大人……”

　　疾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织锦一挥一敛之间，至纯美，至脱尘，至柔弱，至坚强。莲步轻盈，旋风疾转。流水在袖下舞动，浮云于扇面高歌。

　　一曲终，织锦向众人深鞠躬。随着人流散去,燕青向织锦招了招手。

　　“小叶子，辛苦了，很费力吧。”

　　“没关系了,龟息术我可已经很擅长了。”织锦纵身跃下舞榭。看到织锦那么有活力，燕青也就放心了。想初见织锦的时候连跑10米都会累的气喘吁吁，本以为是体质羸弱的关系，但久而久之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织锦的呼吸有极为严重的缺陷。因此也就一直让银次郎带着她到处晃。燕青曾惋惜，明明是如此活泼好动，喜欢探知的个性，却被病难束缚，但看到织锦并没怎么在意，自己也慢慢淡化了这叹息。

　　“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越来越有精神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倒是燕青你说话越来越像老头子了。要好好改改哟，否则没有哪个女孩子会想要嫁给你的。”

　　燕青重重叹了口气，两年不见，小叶子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留情了。燕青摸了摸织锦的脑袋，“小叶子你的舞艺大有精进啊。” 边说着边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当然啦，我可是有很认真的呢。”织锦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赞美，可又瘪瘪嘴小声道：“谁叫那个教坊司和司礼部那么严格。”

　　“哈哈，果然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织锦斜了燕青一眼，莞尔一笑，确实是这样，毕竟自己更喜欢摆弄木工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织锦一直在教坊接受严格的训练，原因自然是因为没吃的了把她丢过去混饭。也因此让她从舞艺到礼仪，品味到媚术都被严格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