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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一舟再见 ...

  •   童鑫中了魔法,每天都在寝室傻笑,一有空就看到她在打电话,这时我才发觉她之前可从来没打过电话,她跟家里人只聊微信吗?算了,别人的事还是少管,最好像陈一舟一样只爱自己。
      小城的商铺都很大,前半庭做买卖,后半庭就住人。陈一舟从小就住我隔壁,我们家在前半庭卖电风扇后来卖空调,他爸在前半庭开个维修店修电风扇后来修空调,幼儿园和小学我俩都在一个班,谁的妈妈有事儿另一家的妈妈就负责照顾小孩,我在陈一舟家里断断续续吃了10年饭,他妈妈最爱说的话就是:“韵韵,在学校你帮阿姨看着一舟啊,别让他打架”。
      “她管好自己吧,每天都不写作业。”陈一舟说话永远翻着白眼。我打小胃不好,买了冰淇淋我妈一定用刀切成两份,一碗是我的一碗让我端给陈一舟,那是我最烦的时候,明明是我买的冰淇淋为什么要给他吃,他吃了又要流鼻涕,流了鼻涕他就直接用袖子揩,每天他那粘着鼻涕干的袖子不知道会从我面前晃过多少次。我递过很多次纸给他擦鼻子,但他总说:“管好你自己”,还拿走我的纸。可我又没有流鼻涕。
      陈一舟的鼻涕流到了六年级,初中我们终于分班,大吉大利,再也不会有人笑我有个鼻涕虫朋友了。从入学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哥在高中部混得风生水起,所以我在初中部也一路招摇撞市,我的名字在在每一间教室办公室都混杂着愤怒,陈一舟的名字则安安静静得,像是用钉子钉在校园光荣榜上,我们风马牛不相及,但我想最好还能都搬家谁也装着不认识谁。
      再次在学校听到陈一舟的名字是在初二一个闹哄哄的课间,有人说5班的陈一舟哭了,我耳朵竖了起来。
      “他们班在教室里看黄片,看着看着他就哭了,你说他妈妈是不是,嗯?”几个同学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屁嘞,龌龊!”我边跟他们说着边往5班走。
      “陈一舟”,我大声朝教室里埋头写作业的他喊道,所有都盯着我,我瞪了周围一眼,他们又转头去盯着陈一舟。陈一舟蹩了蹩眉头并不理我,那我只好直接走进去,“你知道别人在说你什么吗?”
      “不关你事,管好自己。”白眼和上课铃一起来了,我还是没有虎到要跟铃声做对。
      “放学你在教室等我”,临出门我又朝陈一舟喊到,所有人都盯着我。
      陈一舟果然没有等我,我在下楼时看到篮球场有个很像他的人被一群人围着,“陈一舟!”我大声的喊着大力地朝操场跑去。
      “韵姐,我们把人给你留住了,这小子放学还想走,我们让他在这儿等你。”平日里一群嬉皮笑脸的在此刻装得很正义凌然。
      “谁让你们把他拖到操场上来的?都走吧走吧”,我把陈一舟的白眼学的很精髓。这群人开始散了,陈一舟也想走,“陈一舟,你一句话都不跟我说?”
      “说什么?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回家写作业了。”
      “别人说你妈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这个人没有情感吗?还有啊,看个小黄片有什么好哭的?”
      “悲欢不同,管好你自己。”
      我们从小在一条街长大,吃一样的食物能有什么不同?难道他永远都只会看到自己吗?比如,看不到这片天变成紫色了吗?我又快步追上他的步伐:“你听说咱们那条街要拆迁了吗?你们家要搬去哪里?”
      “不知道。”
      “那你们以后还会搬回回迁房吗?你们选的哪栋楼?”
      “不知道。”
      “阿姨说了让我管好你!”
      “管好你自己。”就算所有同学都怕我,陈一舟还是会翻我白眼。
      初二还没有结束,爸妈就在新的商业街开了一家店,但是陈一舟他们家去了另一条街,我妈偶尔还会去陈一舟他们街道打麻将,等到陈一舟回家她也就回家了,回来她会跟我说:“今天我看到一舟了,越长越高,还是不爱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陈一舟了,只能符合着:“嗯”。
      “嘿,现在的小孩儿怎么都这样?”我妈转个头嘟嘟囔囔地去了厨房。
      我们原来那条街道的回迁房建好已经是高二的暑假,老街坊们又聚到了一起,一舟妈妈叫我们去吃饭,我不是特别想去,因为陈一舟考了全县第一,而我还差一点上本科线,我都能预见,不管我说什么陈一舟都会对我说:“管好自己吧。”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错了,那顿饭上我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大人们客气地喝了一圈又一圈,我和陈一舟安安静静地吃了桌上大部分菜,临别时分一舟妈妈才说:“这俩小孩要升高三了,课业重晚自习下课又晚,咱们现在都住在一个小区了,一舟你每天陪韵韵一起回来,啊。”
      “嗯”,陈一舟居然答应了。
      高二的暑假很短,八月末我们就坐回了教室里。回家路上我问陈一舟为什么要陪我回家,陈一舟说怕我不抓紧时间学习到处去鬼混,我白他一眼:“管好你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导致他在教室里焖傻了,他竟然笑了。每天下晚自习陈一舟都在教学楼下等我,全年级都传来一头雾水的目光,有的人不明白天之骄子为什么要等废材来嘲讽,也有人不理解霹雳辣妹为什么要忍受木头人的无视。
      我也不明白陈一舟什么时候长到这么高,我不管怎么垫脚也只能到他下颌,不明白他的喉结什么跑了出来以至于他现在讲话能给空气这么大的压力,一下一下的推在我耳膜上,额头上,心口上。
      不明白陈一舟原来很温柔,以前怎么都没发现。
      他每天在路上都带着我背10个单词,第二天我能忘掉5.6个,但他从不会像我们班的狮子王英语老师一样骂我蠢猪,只是叹口气,再带着我再背一遍;到家门口时他会说:“不要再跑出去玩了,我看着你上去,听你关门。”每一周他都会跟我说:“我只能带你背古诗和单词,政史地就要自己加油”,我又会白他一眼说:“管好自己吧”然后跑掉。
      春天来的时候,高考就在一百天后了,回家路上我让他帮忙跟我妈说现在学习很紧张,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他问我那他呢,我说,我们一起吃吧。我和陈一舟用10天挑出了校门外小餐馆的TOP1,TOP1里的炒菜轮番排列,排满每一周。房顶挂着黑油的川菜馆把厨房设在了店铺内,用一扇纱窗和用餐区隔开,陈一舟每天都第一个冲出校门占领川菜馆最外面的座位,成绩优异真好啊,能做老师永远偏袒的对象,哪怕知道他是去吃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他去“上厕所”。
      立夏那天我送了陈一舟一个DIY的蓝色水杯,希望他多喝水,当然,我悄悄用起了粉色同款。我的班主任也带陈一舟他们班的语文课,有一天早读她把我叫到阳台,文绉绉地问我:“何以致拳拳,一双杯粉蓝?” 我不知道什么是“何以致拳拳”,但“一双杯粉蓝”后面跟着的凌厉的目光足以让我明白班主任找我的意图:“上次月考还没上本一吧?”
      “嗯”,我低着头不敢看那双眼睛。
      “别跟我说什么请同学帮忙补课的话,我认为有问题找老师就可以了”,我低着头回应了一段沉默,班主任叹了口气继续说“他是要去清华的,你连北京的本科都还进不去,成全、不拖累才是真正的爱。”
      “我们没谈恋爱。”我抬手擦掉额头的汗,看到班主任嘴角的痣上长着一根银白色的毛,真想给她拔掉,但我没有,我转头回了教室。
      这一天我的心情很复杂,有点难过又有点得意,走出这个小县城我和陈一舟可能就天各一方了,但是现在,我俩算是“CP”吧。
      当紫红色的天空又照在陈一舟背后,我坐在他对面,边吃着苦瓜炒肉边跟他复述着班主任的话,他没有搭话。
      我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只是隔天我去找他借书,我的班主任坐在他们讲台上,他桌上的蓝色水杯不知道去了哪里,他面无表情地把书给我,我的鼻梁两边突然涌满酸水,眼泪的分泌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后来我们安安静静的高考,毕业,填志愿,他没有去清华,我也避开了北京,一想起来,那个夏天全是苦瓜味。大学开学前一舟妈妈请大家吃饭,临别的时候我很想再问他一遍“为什么要陪我回家”,但我没有,只是说了:“陈一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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