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木子锡

94、回忆

　　“这不是我们见面时候的记忆。”韶洺对身旁的萧迟说。
　　萧迟短暂地皱了皱眉，而后不确定地问：“你是说，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韶洺掰着手指头盘点，“你看，在我的记忆中，你走进我视线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到你了。你知道，我是个相貌协会。但是在刚才那段记忆里，我完全没注意你，直到你秀出了你的牌技。”
　　“所以？”
　　“如果在我眼里，你是长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只有一种可能，那个时候的我看不见你真实的样子。”
　　“可是你明明能看见我真实的长相啊？”
　　“这就是怪事了，”韶洺挠了挠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线并不是我们两个唯一的世界线？”
　　“你得知道，这个宇宙遵循的是单一世界线原则，一旦你改变了一个事件，未来和过去都会随之改变，也就是说不存在两个世界线，过去的世界线会被磨灭，换成新的世界线。”
　　“但是你还保留着之前世界线的回忆，”韶洺想了想，摇摇头，“不不不，矛盾还是存在，那说明我们两个的世界线被改变过，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认识了。”
　　“而且在之前那一次，你是没有看到真实容貌的能力的。”
　　韶洺安静地把下巴搁在手上，像是在沉思，然后突然猝不及防地大吼了一声：“停下！”
　　回忆瞬间终止，他们又回到了改造室的漫天星空里。萧迟身经百战，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维持他自己长久以来的人设。韶洺在黑暗的改造空间里游荡了一阵，突然大声叫嚷出来：“主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围的群星飞速地聚拢，拼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问号。
　　“你在哪里？”韶洺问，“你是一台机器，但我从来没看见你的机身，我们接受的信息都只是一个电子屏幕，拿到的物体都是从隔板里变出来的，你的主机到底在哪里？”
　　星星飞速从问号中抽离，围拢起来，组成了一个哭脸。
　　萧迟从旁边插了一句：“我猜这是无可奉告的意思。”
　　“无可奉告，”韶洺看起来并不生气，“还是我看不见？”
　　“看不见？”
　　“帮我跟萧迟解释一下好吗？我猜你是被允许向他解释的。”韶洺对着哭脸说。
　　脸盘里向下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其实答案很明显，”韶洺轻咳了一声，扯了扯衣领，像是他在普林斯顿开课时一样，“这个时空管理局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如果人类已经有了这种技术，根本就不会灭绝，只要在灭世前夕把所有人迁移到另一个时空就行了，不管怎么样，总会有一个时间点是能让人类存活的。”
　　“这可能是其他宇宙的技术，顺便借给这个宇宙？”
　　“还有其他东西，比如时空的折叠。记得我们的房间吗？它是六个边长为六的正方体拼接起来的，可是从外面看，它只占216立方米的体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
　　“这个技术在三维里难以想象，但在四维空间里就很简单了不是吗？类比一下，就像是二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一样。把一个正方体放在一个平面上，对于生活在这个平面的二维生物来说，他们只能看见一个正方形，也就是正方体贴在这个平面上的底面。但是等他们走进这个正方形，却能沿着正方体的底面走到侧面，再走到上面，一共能走六个面。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从外面看只有一个正方形的东西，内部却有六个正方形那么大。我们的房间也一样，从外面看只有一个正方体，但走进去时候却能有六个正方体的空间，因为这是在四维里折叠过的。每次执行任务时候的空间折叠也一样，对于生活在平面的二维生物来说，三维生物很容易就能把他从所在平面拎出来，放到另一个平面上。但对于他本人，这就像瞬移了一样。我们能一秒从拉斯维加斯到北京当然很难，但对于四维生物来说易如反掌。
　　还有，这个主机能记录从古至今所有时间所有地方的信息，而且能在某个事件改变的一瞬间，计算出整个宇宙会有什么改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很难想象三维空间能有这么大的运行速度和存储空间的机器。但是对于四维空间来说，就很容易了。”
　　“所以你是说，这个时空管理局其实是四维生物建立的，目的是用来管理三微生物的宇宙？那就像是……”
　　“对啊，”韶洺感叹了一句，“对于三维生物来说，四维生物就是神。这个宇宙，或者说全部的宇宙，其实是四维生物创建的。他为了管理自己的创造，建立了这个时空管理局，设立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条例，让宇宙能够顺利运行。或者你可以把我们这个宇宙当成一场游戏，四维生物是游戏创造者，物理法则是游戏的架构框架，主机是游戏内存，时空管理局是内置的管理系统，我们是里面负责维护运行的纠错程序，身体改造其实是修改我们的参数。这样一来，时间线怎么修改的也很清楚了，在这个游戏当中，有一个游戏进程被改变之后，程序自动更改掉之前和之后与之配套的代码，然后把以前的代码删掉。因此，虽然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是有方向的，但对于四维生物来说，游戏开头到游戏结尾就是一串可以直接打印出来的代码，开头和结尾时能同时看见的，因而对于他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好的，我姑且认同这一点，”萧迟看着还在近处闪烁的笑脸，“可是这跟你看不看得见真实容貌有什么关系？”
　　“这是神的旨意。”韶洺一本正经的说。
　　萧迟露出了一脸黑线的表情。
　　“不，我认真的，”韶洺严肃地说，“你也说过，我像是主机的bug，我可以获取你们的相貌信息，我不受情绪改造的影响。但是，除此之外，我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啊。我没办法获得除了相貌以外的其他信息，我也没办法入侵主机修改程序。这样一来，也许不是我特别，而是我被造物主授予了一定的权限。比如说，知道你们真正的长相，可以随时哭随时笑。但在其他地方，我就和你们一样了。”
　　韶洺停了下来，专注地盯着萧迟，等待他的赞同。
　　“确实这样更合理一些，”萧迟说，“但还有时间线的事，为什么我们曾经见过不止一次？为什么之前那一次，你没有获取长相的权限？”
　　韶洺露出玩味的表情，萧迟觉得自己被当成挂在橱窗里展示的人偶，从指尖到发梢无一不处于被把玩的境遇。他看韶洺没有停止的意思，就又问了一次：“所以呢？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我在等着奇迹的发生，”韶洺挠着下巴眯起眼睛，又回到了猫科动物那种餍足的表情，“不过神意难测啊，不是吗？”
　　萧迟露出了耐心即将耗尽的警告表情。
　　“看来是真的被锁住了啊。”韶洺走近，双手贴在他的脸颊旁。
　　“忘了吗？你就是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