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麦门冬（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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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门冬
——麦门冬，甘，平，无毒。此草根似麦而有须，其叶如韭，凌冬不凋，故谓之麦门冬，又名忍冬。去心热，止烦热。治五劳七伤，安魂定魄。
荷门中学的大门口熙熙攘攘聚着人，几辆横七竖八停着的黑车把学校门口围的严严实实，穿着咋呼俗气的中年女人在离大门口不到几米远的距离，免费给路过八卦行人表演骂人艺术，唾沫仿佛能飞到教学楼的墙上——
“我跟你们说，我女儿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们学校的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女人身边还有几个捧哏，听见这话尖着嗓子叽叽喳喳：“对啊对啊，你们学生打人还有理了？”
“她人呢？那个小兔崽子人呢？把人打进医院昏迷不醒她倒跑了是吧？”
说着就要冲进学校去，这个时候恰好午休，教学楼的窗户上堆满了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好奇的小人头。女人则撒泼一样非要冲进去找那位她嘴里嘟囔着的“小兔崽子”，荷门中学难得有如校庆一样热闹。
而当人民警察赵昆杰到达现场的时候，白热化的热闹已经退却了，女人故作优雅的整理了下衣物，面对赵昆杰就是完全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孔了：“警察同志你可不知道，我女儿到现在在医院都没醒啊一直昏迷着呢，打我女儿的连人都找不到，她们学校坐视不管包庇学生……”
话没说完，后面就有人反驳：“我们怎么坐视不管了？不是说协助警方调查吗？”
女人立刻变脸，呲牙咧嘴的转过头去：“你们管？你们管你们怎么不交人？”
说着又要开始二周目的热闹了。
赵昆杰捏捏太阳穴，暗暗的叹了口气。
在所有鸡毛蒜皮的案件当中，如果对面是个有钱没脑子的独生子女中年母亲，那这起案件的难度并不是在于调查或者审讯，而是对付女人。在不理智的女人面前抽丝剥茧讲道理，是赵昆杰在公安大学四年也没学会的本领。
他先扒拉开还在口头撕巴的几个人，对着女人说：“我们现在跟学校一起调查案件，你们家属要做的事情就是跟着警方协助，你跑在这里闹，你能解决什么问题？”
女人白了学校的人一眼，然后立马换脸：“警察同志，可我们真的想讨个说法，这人不能不明不白的……”
赵昆杰真的不是很想理她，简单安抚一下后跟学校人员先沟通起来：“你们还是没有联系到？”
学校人员默默瞟了一眼女人，声音并不大：“我们其实已经联系了齐子檬的家长，就是她父母，但是她父母也联系不上她，齐子檬的同学我们也都在校内调查了一下，也说不出来她到底去哪，电话啊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都不行……”
赵昆杰摸摸下巴：“那这起事件相关人员，除了住院的那几个，其他人现在都在吗？”
“在的。”
赵昆杰回过头，跟这女人说：“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什么新的进展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女人肯定是不甘心的，闹了这么一番结果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啊，那警察同志……”
“最近最好不要私自来参与案件调查，如果你们想早点破案的话。”赵昆杰真的真的不想接触这类女人，说白了一个字他都不想讲。
好不容易招架走了女人，赵昆杰跟着几个工作人员到了学校的办公室。
他们警局的管辖范围覆盖了这个区内最集中的中小学校区，隔三差五的事就和学校有关。处理最多的案情就是几个黄毛小子稀里糊涂的在网吧里因为件金色装备大打出手之类的，其实鲜少有几件能让他走访。这件是其中之一。
他处理的是一起校园暴力案件。而理论上的施暴者就是与受害者同班的同学齐子檬，她现在联系不到，而受害者的其中几位目前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剩下的几位逃走了没有受伤，现在在学校里面上课。
按理说找到齐子檬就行了，毕竟她是唯一的施暴者。可稀奇就稀奇在，几个躺在医院里的学生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算说是毫发无损，生命体征还很正常，排除了脑损伤的可能性之外，依旧苏醒不过来。
而另一边，齐子檬在班级和学校的风评非常好，尤其是在她进入荷门中学的这几个学期，积极参加校内活动，排名前茅，还是班干部，除了某几个没受伤的受害者对她的评价支支吾吾，其余人对她的印象都是一致的好。
这种人也会产生校园暴力吗？赵昆杰最疑惑的点就在于此。倒不是说不可能，而是在调查的倾向性过于偏倒的情况下，他就不得不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他跟着学校人员一起到了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里面的学生。
想着来学校怕影响教学，赵昆杰特地穿了便服，这个时候正在上课，他前几天刚刚调查的几名学生中，有一位仿佛感受到了窗户后面的目光，怯怯慢慢的转过身子来，没有班主任凝视的双眸，而是赵昆杰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马上把目光重新收了回去，身子局促的动了动。
赵昆杰抬眉：“你们自己调查的时候，这几个学生都说了什么，有记录吗？”
“没有，我们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下，他们家长当时都在门外，问的时间也不是很长。”老师说，“他们几乎是统一口径的说是齐子檬先动的手，因为当时人有好几位，他们见状不对就跑了。”
一个人打八个人，还是个小姑娘，齐子檬在班级合照里是站最前排的个子不高的小姑娘，她能把好几个人打到住院？
“班主任说他们几个和宋杨玩的比较近，有时候齐子檬也在，但是他们几个更亲近一点。”老师补充道，“其他的情况就和你们掌握的差不多了。”
赵昆杰点点头：“好，那今天如果有空的话麻烦叫她们出来再调查一次，不会很久的。”
“都要吗？”
“不是，”他摇摇头，“就是刚才回头的那个。”
于是下课后，这个刚才回头与赵昆杰对视的短头发女生进入到教务室，赵昆杰和其他几个同事坐在他对面，灯光惨白的打下来，把人照的憔悴。
已经是晚饭后了，太阳斜了下去。北方的天还没盛夏那么长，黑夜把所有的一切包裹了起来，仿佛隐藏住了不想被看见的。
“你和宋杨她们几个平时在一起玩对吧？”赵昆杰先开问。
女生胆战心惊的微微点头。
“事发当天，按照你们之前的说法，你们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大约是晚上，”赵昆杰翻着之前的调查记录，“你们晚自习是十点半结束，按理说学了一天也很累了，怎么突然想到到一条没有监控覆盖的小巷子里去？”
女生紧张的呼吸都要分成几段，坐在那里感觉气若游丝：“没……就是大家一起结伴回家……”
“你们几个的家不顺路吧？”
“哦，那天我们约好的……”
“那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
“就，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去小巷子是齐子檬要我们去的，都是同学嘛，我们就都来了，结果就……就……”
“她一个人打你们这么多？她那么厉害吗？”
“警察叔叔，我们真的没有动手。”女生抬起头来，眼睛里眼泪在打转，憋的眼眶通红，身子因为过度紧张和害怕而微微颤抖着，说话也在颤，参杂着些许的哭腔，“我们，我真的不知道…”
赵昆杰在内心叹了口气，挥挥手：“先回去上课吧。”
在他的执警生涯里，除了散发着菜叶口气的中年撒泼妇女搞不定外，现在多了一项，是过度紧张话说不清楚的高中生。
又去学校人员那里走了一圈之后，几个人打算上车回警局。新来的小警员在后面问：“赵队，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回家吃饭。”赵昆杰拿着手机扒拉着，“哦对了，你联系一下齐子檬的父母，得空再去问问情况。”
“好，现在联系吗？”小警员捧着手机说。
“现在都下班了小同志，我晚上还有别的事，一会回局里我得赶紧走。”他如是说。
北京六月的夜晚，日子还没亮那么多，天气却先炎热起来。赵昆杰从吹着空调的车里走出来，感受到一股子热浪扑在脸上。
这里是北京二环胡同区，车子开不进来，他只好停在外面，拿着导航低头找路。
他每次来这里都得找路，永远记不住，永远开导航。
低头穿过了晚上热闹起来的景区胡同，踏过了已经被改造成平坦水泥路的地盘，眼前的一切仿佛穿越一样回溯到了上世纪。
高德地图的机械女声提醒他前方右转就是了，他这才安心把手机放回去，假装一路空手认路来的，拐进名叫‘东福’的小胡同里。
尽头深处那家叫木藏阁的店，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映着夜色格外的绚烂。大门敞开，像是早就等着他来。
他跨入门槛，低头和某个尤物撞上目光。
林西蹲在地上整理着最底下一排的书，抬头就看见了位长相颇为正气的高个儿男人揣兜跨过店里。她一时反应不过，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来不及那个人扶她起来，她自己拍拍屁股站好，抹布往围裙兜里一塞，甩甩头发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嘴上也不停着：“那个……老板刚出门，一会儿就回来，你可以先坐一会，我给你倒杯水。”
还没等赵昆杰插上一句话，林西又密密麻麻的接上去：“对了你是想咨询古董文玩的事儿吗？现在恐怕不太行。”
赵昆杰嘬着热茶，皱着眉头发问：“你是……新来的吗？”
林西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就意识到了——这是老客。
既然是老客她就不用再多花嘴皮子介绍七七八八了，等元夏拎着她的黄焖鸡米饭两份回来就行了。
她正想着，门口就传来某人清清凉的声音：“林西，送客。”
这下林西反应不过来了。
元夏把外卖袋子放在店堂里的八仙桌上，从桌底下抽出一条圆凳子，看都不看赵昆杰一眼：“我要吃饭了，有什么废话明天再过来说。”
“真紧急，不然我大晚上找你干嘛。”
元夏撕开了外卖袋。
“真的，案子，紧急，出人命的那种。”赵昆杰简明扼要。
元夏停住手里的动作：“一分钟讲完，然后我明天再处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 麦门冬（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