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少年志之庆历年间王府景》木鱼叮咚

14、013 裴景的裴，原来是燕京裴氏的裴

　　说起来，这大概是可能是近些年来最壮观的一幕景象了。
　　十几辆马车驮着一筐筐铜钱在街上走。
　　虽然筐上都仔仔细细盖了布，可铜钱相击所发出的声响却是挡不住的。
　　街上围观的人有很多，但大半是因为押车的公子们长得太过俊俏。

　　元仲辛被绑着坐在第二辆车的铜钱筐上，一路吹着口哨跟街边的姑娘抛媚眼。
　　薛映和韦衙内一前一后夹着元仲辛。
　　带双刀的薛映和穿的像个金元宝似的衙内都挺引人注目。
　　王宽和小景倒是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辆车上，但也没能落个安生。
　　许是没见过小景这般模样俊俏又温柔的公子，一路上大概有七八个大胆的姑娘朝着小景扔了手绢，其中一个泼辣些的还跟着车走了一段：“小公子家住哪里呀？是京城人士么？”
　　小景囧的答不出话。
　　那姑娘也不介意：“小公子别害羞，奴家是城东段氏茶庄大掌柜家的大姑娘，小公子有空常来坐坐。我家里的茶叶很是好吃的。”
　　小景实在囧的不行，捂着脸往王宽那边蹭了蹭。
　　元仲辛前面瞧见了，大声地喊着：“哟，小景公子很合姑娘的眼缘啊”
　　王宽瞪了元仲辛一眼，这人实在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除了大姑娘，小姑娘对小景也没什么抵抗力。
　　有一段路人多，车走的特别慢，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前，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女孩盯着小景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把手里的冰糖葫芦递了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哥哥，给你吃。我家就住在后面的胡同，你可以来找我玩儿吗？”
　　小姑娘肉墩墩的，有些可爱。
　　裴景就不忍心直接拒绝她：“我不爱吃糖葫芦，你自己吃”，说着从荷包里又摸出一块碎银子来递给拿小姑娘：“这个给你买花戴好不好”
　　抱着孩子的大概是孩子的奶奶，看见裴景的荷包价值不菲，忙接过了银子，朝着裴景道谢。
　　然后又对着自家孙女说：“快，还不谢谢公子打赏。”
　　小姑娘：“谢谢哥哥。那你要记得来找我啊”
　　裴景笑着朝她挥挥手。
　　那妇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抱着孩子走了。
　　裴景看着自己已经空空如也的荷包，叹口气：“哎，这还不到月中啊，又没钱了”
　　王宽听见瞥了她一眼。
　　裴景却没看王宽。

　　车还是走的很慢。
　　裴景想了想，觉得要是再碰上一个这样孩子可是没钱赏了，就用双手捂着两颊，面朝王宽坐着。
　　王宽看着裴景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心道：这姑娘的眼睛太水灵，的确容易让人觉得眉目含情。
　　裴景却是看着王宽身上她买的那一身衣裳在心里长吁短叹：能不能让王公子把这身衣裳的钱还给我呢，会不会显得太小气了。哎，还是算了，忍忍吧，反正后天休沐，大不了从家里多带点吃的好了。
　　王宽被裴景盯得颇不自在，开口说话：“你和掌院怎么说的？”
　　裴景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听了王宽的话，愣了一下，才答：“我就把元公子的要求说了，掌院就问我怎么想的，然后……”
　　王宽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裴景：“救赵姐姐最重要啊。可五万贯有点儿多，有点儿舍不得。”
　　王宽哑然失笑，：“你和赵简关系很好？”
　　裴景觉得王宽那一笑太好看了，倾倒众生的那种好看。
　　晃了神的裴景：“赵姐姐对我很好。”
　　王宽：“赵简比你来书院还早？”
　　裴景：“嗯，我来的时候赵姐姐就在了，但我也不知道赵姐姐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宽：“之后呢，之后掌院怎么说的？”
　　裴景笑眯眯地：“掌院就让人准备了这些铜钱啊，然后交代我说让我们都听王公子的，我就说我们本来就是都听王公子的”
　　王宽被裴景这种毫不掩饰的恭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了句：“谬赞了。”
　　裴景歪着脑袋：“但其实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王宽：“何事？”
　　裴景：“这里的钱只有一万贯啊，我觉得元公子肯定看的出来我这里钱不够，可他为什么不说呢？难道其实他想要的不是钱？”
　　王宽凝眸，眼神不复温和，一瞬不瞬瞧着裴景，想从她面上找出些端倪。
　　裴景却没注意到王宽的变化。
　　王宽:“这一万贯他就已经很难拿走，有没有五万贯也就不重要了”
　　裴景：“可我总觉得要是我好不容易讨价还价要了五万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说完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耳后：“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钱才这么觉得”
　　王宽没想到裴景会这么说，：“小景姑娘缺钱？”
　　裴景被人说中了心事，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个受惊的兔子，赶忙摆手：“不缺不缺，不过谁会嫌银子多呢”
　　王宽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因为前面的元仲辛同学又开始作妖了。
　　只见元仲辛突然站起来，：“我想了，这里的钱我能拿走一千贯已是不易，所以，既然我的条件你们没办到，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着将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挣开的绳子扔到韦衙内身上，一个纵跃蹿进了旁边的小胡同里。
　　薛映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这个地方小道甚多，四通八达。元仲辛逃了之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许多乞丐，掀开筐子上的布就开始抢钱。周围本来相安无事的市民瞧见一车一车的铜钱，也起哄跟着疯抢。
　　裴景完全没见过这种景象，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哄抢踩踏太过危险，王宽拉了裴景一起跳下车，逆着人群，像远离车队的方向走。
　　裴景跟在王宽身后喊：“钱不要了？”
　　王宽伸手拨开前方挤过来的人群，没空回头，只喊着：“等会儿再想办法吧。”
　　裴景的手腕被王宽紧紧攥着，有些疼。
　　王宽拉着裴景挤得费劲儿，索性把她拽到自己身前，护在怀里，半晌才挤到清净的地方。
　　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裴景：“我们去追元公子么？”
　　王宽：“先找到韦应权再说”
　　韦衙内此刻还落在人群中间，被挤的晕头转向，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他，像是王宽的声音。
　　要说王宽是如何发现衙内的，还要得益于他头顶上那个赤金发簪。那发簪被挤得歪了，半竖在衙内脑袋顶上，很是扎眼。
　　王宽好像在跟他说什么，他听不清。
　　急中生智，韦衙内从兜里摸出一把碎银子，大喊一声：“别抢铜钱了，捡银子”说着就把碎银子扔了出去，周围的人哗的一下全都蹲下捡银子，衙内视野开阔了许多，一眼便瞧见了那边躲在槐树下面的王宽小景。
　　韦衙内挑着能下脚的地方踉踉跄跄向二人走去。
　　韦衙内：“这群刁民实在是太吓人了”
　　裴景：“捡钱嘛，肯定都很有热情”
　　韦衙内：“我们现在干嘛？等着？”
　　王宽：“你带着小景往开封府去找郑通判，把这里的情况跟他说明，我去帮薛映。办完事还在云泽居等我”
　　裴景：“那王公子你自己小心”
　　王宽：“嗯，你们也小心。”
　　王宽先离开，走的方向和元仲辛刚才逃走的方向相反。
　　韦衙内刚要喊王宽走反了，裴景喊住了他：“王公子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我们先去办我们的事情，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去喊人。”
　　韦衙内点了点头。
　　王宽其实并没有走远，闪身躲进一个小巷中，盯了裴景和韦衙内一会儿。
　　王宽看见两个人说了两句什么，就动身往开封府的方向去。
　　王宽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去找元仲辛。
　　元仲辛如果拉了老贼帮忙，此刻应该会去陈记药铺和老贼会合。

　　王宽找到陈记药铺去的时候，跟元仲辛混的最熟的那个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王公子，你可算来了。元仲辛给您留了信。”
　　王宽叹气，本来还想再劝劝元仲辛的，如今看来是劝不动了。
　　王宽展开信，不过一行字：
　　瓦舍东南，提人交差
　　王宽赏了伙计五十钱，往内城去。
　　元仲辛要救元伯鳍走，搅乱了开封的治安，又拿了赵简做底牌，几乎是算无遗策了。
　　可惜，元伯鳍自己是个变数。
　　元伯鳍曾于万人中取对方上将首级，樊大人督军西北早先一帆风顺元伯鳍功不可没，这样的人若是想逃，还回汴京做什么。
　　得想个办法把元仲辛摘出来。
　　不听劝的人真是麻烦。

　　裴景和韦衙内此刻已经坐在云泽居里等王宽。
　　韦衙内：“要点心吃吗”
　　荷包已经空了的裴景：“不要”
　　韦衙内：“为什么啊？”
　　裴景：“不饿”
　　韦衙内：“哦，但我想吃。陪我吃点儿吧”
　　裴景：“……”，你点了我不就吃了嘛
　　韦衙内：“你说要是让元仲辛拿了钱跑了，朝廷得多丢人。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个小屁孩，陆观年会不会被罢官啊”
　　裴景：“我觉得元公子肯定跑不了。”
　　韦衙内：“为什么啊？”
　　裴景：“你不觉得这件事奇奇怪怪的。掌院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似的。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让我们来办啊。你看我，是第一次出任务，完全没有经验，你就更不用说了，是因为这件事才牵扯进来的，王公子也是池鱼之祸，薛映……好像也没干什么，只有赵姐姐一个人跟元仲辛在周旋。”
　　正要推门进来的王宽恰巧听到，若有所思。
　　听见开门的声音韦衙内和裴景齐齐机警回头。
　　看见王宽的时候又齐齐松了一口气
　　王宽：……
　　王宽关上门坐下：“元仲辛递了消息给我，准备交出辽人细作。”
　　王宽看了裴景一眼，紧接着问：“小景姑娘，掌院最早是如何交代细作这件事的？”
　　裴景：“就说传来消息，有个南下的辽人细作因为元仲辛声名在外，就想要通过元仲辛策反元伯鳍。”
　　王宽：“哦？是这样啊”
　　裴景点点头：“嗯”
　　韦衙内：“怎么了？”
　　王宽：“没什么，走吧，咱们拿了细作回去交差吧。”
　　韦衙内：“去哪儿拿？”
　　王宽：“元仲辛给了地点了。”说罢，便起身向外走去。
　　韦衙内：“你不早说，哎，你等等啊，还没付账呢”
　　裴景赶忙站起身跟上王宽，她的荷包现在是真的空空如也。
　　裴景跟着王宽，脚步不紧不慢。
　　王宽：“小景姑娘是第一次领差事？”
　　裴景：“对，第一次。”
　　王宽：“你既然是令兄的胞妹，家里人怎么会舍得你来书院这种地方？”
　　裴景：“是我自己要来的”
　　王宽没想到：“哦，为什么我瞧着你的性格……”
　　裴景：“王公子是想说我性格既不好强，脑子也不灵光吧”
　　王宽：“我是觉得你性子比较随和”
　　裴景笑了：“我们家呢，其实是燕京裴氏。北边不太平了这么多年，族里也撑不下去了，想着迁回闻喜去，可时间太久了，不是想迁就能迁的，总要付出些代价。我父亲和哥哥都很艰难，我想帮帮他们。”
　　王宽猜对了一大半，却没猜到裴景那一句‘父兄艰难，吾愿同往。’
　　王宽此时感受到一种和缓却坚韧的力量，让他一时无言，却很是触动。

　　那边衙内苦哈哈的付了账，跟在屁股后面追王宽和裴景。
　　“你们俩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
　　裴景回头去看衙内，带着笑，有两个酒窝。
　　王宽看着裴景，也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