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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在劫难逃 ...

  •   “夫人。”少女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夫人浑身一颤,指甲几乎嵌入血肉。
      “您方才在同谁讲话?”
      柳夫人镇定心绪,缓缓回身,她一贯温和沉稳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没什么,吩咐下人些事情。”她转身在长凳上坐下,问道:“紫贝,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这少女便唤作紫贝。
      “哦,庄主来过了。我说夫人已经睡下了。”
      “嗯。”
      “夫人,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柳夫人点头。
      紫贝上前搀起她,随她一同往回走。
      柳夫人叹了口气,道:“紫贝,你给我算算,我最近可会遇上什么麻烦?”
      紫贝精通紫微斗数,能知过去未来,柳夫人在这一点上对她十分信任。
      紫贝不料她突发此问,心中着实陡然一惊。诚然,她早已看出夫人不久之后将有一劫,故而早前曾劝说她不要举办这场武林大会,若是非办不可,也尽量不要出席。但柳夫人向来遵从夫君的意见,便未把她这话放在心上。紫贝唯有贴身跟随,不离她左右,以保其安全。
      “夫人为何如此问?莫非是遇上了什么事?”
      “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它对我来说,或许早是个命中注定的劫难。”柳夫人道,“我只想知道,我需要做什么,才能够躲过这一劫。”
      “夫人不必忧心,凡事因果循环,强求不得。夫人一向潜心向佛,广结善缘,相信老天不会亏待夫人的。”紫贝安慰道。她心知夫人此劫来势凶猛,难以躲避,不便直言,唯有如此相劝。
      这将是个不眠之夜。

      “阮妹,我跟我爹说了,我要娶你为妻。”少年的笑容在明媚的阳光下呈现出优美的弧度。
      那年月牙山的杜鹃花开得格外鲜艳。
      柳夫人猛地从梦中惊醒,朦胧间,仿佛看到已逝多年的母亲的面容,她沙哑的声音穿过重重黑暗刺入她的耳畔:“秋儿,难得陆公子喜欢你,你爹连聘礼都收下了,你便答应了吧。”
      “我不答应!”

      “夫人。”紫贝从门缝里探过头来,道,“我叫大夫来了,让他给您看看吧。”
      柳夫人捂住绞痛的胸口,勉强坐起身,道:“进来吧。”
      大夫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头发花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紫贝扶柳夫人靠在榻上,道:“大夫,我们家夫人从昨个儿起便不舒服。”
      大夫点头。坐在帘外,为柳夫人诊脉。良久,方道:“夫人这是积郁成疾,我给夫人开些安神的方子,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万事放宽心,莫多计较啊。”
      “哎,谢过大夫。”紫贝道,她转头对柳夫人说道,“我去送送大夫,顺便给您拿药。”
      “嗯,告诉庄主,今个儿的比武,我便不去了。”柳夫人的声音里暗含隐隐的失落。
      “是。”
      紫贝随大夫退下。
      柳夫人长舒了口气,瘫坐在床榻边。

      却说今日的比武又是一场盛事。仿佛果真应了柳乘天昨日所言,一大批江湖高手前来挑战。
      少年抱剑站在擂台之上,嘴角保持着惯有的笑容。但对于挑战者而言,这笑容绝不是温和与友善,而是示威与挑衅。如果笑容可以杀人的话,想必此地早已是血流成河。
      少年道:“不如你们一起上吧,我有要事在身,不想一个一个地耽误时间。”
      挑战者丝毫没有客气,变换脚步,瞬间已将少年包围。
      少年当即拔剑,运功准备。他扫视四周众人,或高大威猛,或目露凶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这些,都难以震慑住他依旧不屑的笑容。
      但这笑容随着刀剑碰撞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冷漠中透露出凶狠的目光,那份凌厉,似乎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
      少年身形变化迅速,剑法多变,却总能保持迅疾与准稳,他握剑的手沾染了不属于他的血迹,甚至连他的衣角亦沾染了血色风尘。而他,依旧在十面夹击中进退自如,洒脱取胜。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精彩的比武,也是一场胜负毫无悬念的比武,那个少年冰冷的目光仿佛随着他的利剑穿透了对手的心脏,有那么一个时刻,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不错,他便是这么一个人,遗世独立,孤独地行走在黑暗的边缘。
      那面题着“武”字的旗帜在这样一个少年面前早已失去了光彩,它不过是一个虚无的象征,而眼前的少年,却手握着真实的胜利。天下第一,他当之无愧。
      这一切,都真实而完全的落在了紫贝的眼里。你应该想象得出,这样一位少年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具有怎样的吸引力。然而,这种甜蜜的幻想很快被柳乘天打破了,他道:“紫贝,你回去照顾夫人。”
      “是。”紫贝答得不卑不亢,转身前的最后一眼依旧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暮色四合,遥远的天边传来一阵子规哀鸣。紫贝煎好了药,往柳夫人房中送去。
      月光轻柔地洒在石子小径上,她的脚步在柳夫人所居的“秋园”外停下,一个轻佻而熟悉的声音传来:“阮妹,你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吗?四月初九,明晚,我来接你。”
      紫贝只感到眼前一闪,一个蓝色的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她惊得手中的药碗摔落在地上,仓皇奔入园中。
      “夫人,夫人。”
      柳夫人蜷缩在门槛上,浑身颤抖。
      “夫人,您没事吧?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是他,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紫贝不知所措地安慰着惊慌恐惧的柳夫人,“是您的仇人吗?让我告诉庄主,他会保护您的。”
      “不,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许向外透露,包括庄主。”柳夫人道,她在惊惶之中保持着难得的镇静,“紫贝,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后果,也只能由我承担。”
      “那您,能否将原委告知于我,或许,我可以帮到您。”
      柳夫人扶着门缓缓站起,“明晚,明晚他会来,他说,他要带我走。”
      紫贝的眼睛注视着柳夫人一夜之间沧桑的脸,尽管美丽依旧,却已平添忧愁。她依然不能忘怀当她与柳庄主从死人堆里将她捡回来时,她曾立誓要用终生来报答他们的心情。
      是夜,月明星稀,深邃的夜幕仿佛极力地探寻着人间的光明,将一切归于黑暗。
      “夫人,我有办法,可以助您避过此劫,但是,您须得把这件事的原委,完完全全地告知于我。”
      柳夫人的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目光,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言的悲戚,她沉默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同于往日,武林大会在第三日便接近尾声,毫无疑问,少年的武功与气魄早已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无人敢战,而这场武林大会也是时候由少年的胜利画上句号。不过,这对于有些人来说,着实不够精彩。
      柳乘天亲手将那面写着“武”字的象征着荣耀的旗帜取下赠给少年,少年心安理得地接过,脸上现出得意的笑,毫无一丝面对当今武林盟主时应有的谦逊之气。
      “如何不见黄前辈?”
      须知,按照旧例,这件事应由黄思鹤来做。
      柳乘天笑道:“昨日黄兄接到家书,说他母亲抱恙,黄兄乃至情至性之人,心系老母,故而连夜返乡。”
      “哦?是么?”少年收起嘴角暗含不屑的笑容,道,“那可真是劳烦柳盟主了。”没有人注意到,“盟主”二字,在他的话里显出异样的血腥。
      “足下少年英才,老夫自愧不如,今日难得天下英雄齐会于此,不如我便摆下千酒宴,为足下庆功。”柳乘天道。
      “庆功倒不必了,在下少有顽疾,不能饮酒。”少年道,他剑眉一扬,又道,“不过,盟主倒是可以为诸位英雄饯行,再见,怕要是五年以后了。”
      柳乘天脸上现出霎时的尴尬,旋即恢复正常,他依旧以一贯平缓而令人敬重的语气说道:“也好,我正有此意。”
      所谓千酒宴,算得上是封陵最著名的宴席了。封陵以酒闻名,几乎家家都能酿的一手好酒,若说着最出名的,还要数云来客栈的“千年醉”了。当年慕容昭首次到封陵,在云来客栈喝了“千年醉”以后,曾道:“饮之无味,饮后无醉,如若不饮,千年一憾。”这话听来逻辑不通,却随着慕容昭的成名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没来过封陵的人自是百思不得其解,而来过的,饮过那“千年醉”的,却对这十六字另有一番体味了。
      今日的千酒宴自然少不了“千年醉”。席间酒香扑鼻,热闹非凡,独有少年静坐在席中一角。
      仆人端上一个瓷碗,置于少年面前。
      少年微微抬眼,默然不语。
      仆人道:“我家庄主知道少侠不能饮酒,便特意吩咐厨房为您熬了一碗汤,银耳杏仁汤,您尝尝,或许对您那顽疾有好处。”
      少年点头道:“嗯。”
      半晌,仆人依然端着碗未曾放下,似乎仍等着少年去接。
      少年伸手接过。
      仆人这才肯退下。
      少年注视着仆人的背影,仰头饮汤,用碗遮住半张脸,斜眼瞥过雨后树下残留的湿地,倒映出仆人微微侧身的影像。
      少年缓缓放下碗,望着依旧热闹的酒席,起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秋园,一如既往的幽静与典雅。
      柳夫人坐在镜前梳妆,她一日未曾出门,想着总要去参加千酒宴,见上丈夫一面。
      夜风吹过,窗子一阵响动,柳夫人起身关窗,昏暗的烛火亦在她的手触上窗子的刹那熄灭,窗外,是少年俊美的脸,他的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冷漠的微笑。
      柳夫人的手指僵在窗子上,她如水的眼眸里倒映出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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