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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十一章 怀州血案1 ...

  •   1.脚店行窃

      山林古道,树茂枝繁。整片太行山都被愈来愈浓郁的暮色所笼罩,提早汇入夜色之中。然而,位于山南麓的灵溪镇却是灯光璀璨,往来嚣嚣,迎来了一日里最为热闹的时候。周边十里八村有交易的农夫猎户、往来客商,皆在此时齐集,端的是热闹非凡。而整个不大的小镇里,此刻人流最多的尤要数位于镇中央的“望月楼”。

      望月楼,一家不大的乡野脚店,供行人旅客歇脚之用,亦是这灵犀镇上唯一的一家脚店,两层楼,二十来间客房,外加一个后院,倒也足已应付往来旅客住宿。
      楼掌柜姓谭,颇善于经营,晓得周遭村民猎户住店最看中“便宜”二字,而往来客商旅人却讲究舒适整洁,遂在后院中安排了价格便宜的大通铺,而在二楼设了整洁干净的厢房供居住,至于一楼,则是吃饭茶饮之处。
      望月楼是家脚店,虽没有取得朝廷的酿酒资格,却也因着远在山中之故,偷偷酿了些农家酒,卖给往来的住客旅人。还别说,这望月楼的酒虽瞧着浑浊,用料亦不过是些乡野之物,譬如米、果子、野味所酿,但味道确然不错,又兼价格低廉,倒是成了整个灵溪镇最受欢迎的酒酿。加之,山中夜凉秋寒,每每有旅人客官前来,必是要点上一壶。而一杯浊酒下肚,便不可避免地想说些什么奇闻轶事来打发下旅途的寂寞。

      今次的望月楼中灯火通明,一楼大厅内围坐着五六桌住客,几杯酒下肚,便打开了话匣。
      “那不是陈阿三吗?他个混球游手好闲地,不在哪家里偷鸡摸狗,怎么来灵犀镇了?”一个乡野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瞥了眼此刻正坐在角落里,单人单桌,一脸子贼眉鼠目的年轻人,忙下意识地取了自己腰间的荷包往胸膛里塞。
      “老哥你还不知道吧?”与中年汉子同桌的一个稍年轻点的猎户,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酒,傲然自得地冲那汉子解释道,“人陈阿三可是早两天就到了灵溪镇了,听说还卖了两三张狼皮呢!要不然哪儿能在这望月楼里喝酒?”
      “狼皮?就他那本事还能弄到狼皮?他要弄到,俺......”中年猎户正要骂骂咧咧地说出后头的话,忽地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冲对面的青年猎户道,“莫不是他,也是来捡宝贝的?龟孙的,俺们辛辛苦苦了这么久也没弄到一张,竟然真的被那混球给捡到便宜了?”
      “谁说不是呢?咱们山里头消息闭塞,要不然前几天阳谷村那两个捡到那么多狼尸的事,也不会昨儿个才传到咱们这儿。”青年猎户说着,瞥了眼旁边仍左顾右盼,一心算计什么的陈阿三,不屑道,“他也就是走了狗屎运,刚好碰上阳谷村那哥儿俩,这才侥幸捡到了几匹狼皮。不过听说卖的钱也给他挥霍的差不多了,你看这光景,多半是又要生事了。老哥你可得注意点。”
      “俺倒是不怕,难不成他陈阿三还敢在这望月楼偷盗不成?他若是敢,谭老板也不会放过他!”中年汉子端起酒喝了口,满不在乎道。
      “那倒是不一定。有些人穷到极点了,啥都能干得出来。俺到镇子里时,撞上卖绸缎的李大嘴,可是听说这个陈阿三拿着那卖狼皮的钱去时运堵坊赌了,结果赔得那叫一个惨,但不知为啥他竟安然地从时运堵坊里出来了。时运堵坊是什么地儿,那可是有背景的,哪会那么容易放过陈阿三。这陈阿三八成还在为这笔买命钱犯愁呢!”青年猎户说着眼随着陈阿三的目光看去。

      此刻陈阿三的目光,一直在一楼西北角的两张桌子处来回徘徊,似乎正在犹豫着下手的对象。中年汉子亦忍不住好奇往那处打量。

      望月楼一楼西北角,坐着两桌外乡人。

      西边靠门的地方有四个青年男子分坐桌子两边,年岁都不过二十上下,衣着甚是普通,一玄黑、一精白、一艾绿、一靛蓝。
      坐在外侧的玄黑少年肤色略黑,眉眼刀刀如刻,阔膀如山,肌肉精壮,硬朗坚韧,正闷不做声喝酒吃肉。
      他对面的精白衣袍少年则大不相同,瞧着文文弱弱,生得男生女相,很是俊美,一双乌目霎是明亮,乌溜溜的仿若夜天里的辰星,会说话似的泛着灵光。
      与白衣少年郎共坐条凳的是一袭艾绿衣袍的少年,一眼看去,那人相貌寻常,气质言行在四人中也并不如何打眼,倒是没什么可引人注目之处。只是这人像是对酒楼的布置装潢甚是感兴趣,只随意吃了几口,便斜倚着身后一根支梁的柱子,闲适地打量起望月楼的二楼来。
      四人之中,若说生得最为俊朗的,还要当属艾绿少年对面坐着的那位靛青少年。只见他眉峰如剑似有招,目似静湖载星月,发入冠中垂茂柳,面有雪巅冷清霜。少年一手托腮凝眉,一手随意转动着握着的白瓷杯盏,遥遥兮,若谪仙醉饮月华倾;凛凛兮,含万夫莫敌风流意。
      四少年旁随意搁着四筒箭篓和弯弓,瞧这光景,多半是这几个少年郎结伴出来游玩行猎的。

      而靠东边的那桌则坐着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不过碧玉年华,容颜娇俏,笑颜如花,外罩水红的织锦褙子,内搭藕色绣蝶长裙,正夹了块盘子里的黄瓜入口,一举一动端的是温婉娴雅,应是哪家的闺阁小姐。
      女子对面就座的是个同样衣着不俗的青年男子,书生打扮,二十上下,此刻正同女子笑谈着什么,引得女子面色通红,忙埋头扒拉着无味的白饭来。书生见状遂止了口,径自夹了块糖醋排骨放入女子碗中。那小娘子拨了瞧着碗中的排骨,脸色愈发地红了,引得她身后的侍女也不由以帕掩唇笑出了声。

      陈阿三眼神在两桌徘徊了会儿,便盯上了女子这桌,只见他目光本是落在身后侍女腰间别着的鼓囊囊荷包上,又一晃扫到了那娇俏小娘子的腰间,目光顿时便被黏住了!一块绿莹莹、憨态可掬的青牛玉佩,在灯光的映照下,正闪烁着迷人的光泽,煞是惹人着怜。
      “好玉佩!好玉佩!当真是天助我也!”陈阿三两眼放光,心中激动不已,不由灌了口酒,便要起身往女子那桌而去。

      正此时,望月楼内进来位着黛青色衣裳的青年客官,扫了眼楼内众人,直往书生那桌而去。
      陈阿三眼珠子机灵,惯会看人眼色行事,见来人手持一柄凌冽长剑,脚下健步生风,随意扫过来的视线似还隐隐递着警告之意,忙不迭又坐了回去,灌了口凉茶掩住了内里的怯意与慌乱。
      “啪!”
      那柄长剑被来人搁在桌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刚刚好被楼内坐着的客官听见。众人连同旁边四个少年郎都不由往发声处看去,待看清那方宝剑,四下已响起了议论嘀咕之声。
      “那是不是穿云剑?你看那剑鞘上刻着的纹路。”旁边那桌的交谈声贯入中年猎户的耳畔,引得他不由起身往书生桌上搁着的剑鞘瞧去,一个“云”字跃入视野之内。
      “额滴天,还真是穿云剑。”中年猎户不由感慨,啧啧称奇道,“看来,陈阿三今天是没得戏了。”
      “穿云剑是啥?”青年猎户好奇地询问道。
      “云霄谷,你晓得吧?穿云剑就是那儿的宝贝!”
      “哦,云霄谷,怪不得,怪不得。他陈阿三就是胆子再大,也断不敢打那儿的主意呀!”青年猎户说着,又愈发好奇地看向女子那桌,悄声问向中年猎户,“穿云剑在此,那那桌另外两个男女又是谁?也是云霄谷的?看着不大像会功夫啊?”
      中年猎户摇了摇头,和青年猎户正自小声猜测那桌人身份之际,谈话声再次传入了他二人的耳畔。青年猎户转身向发声处看去,正瞧见不远处的桌子旁,医馆的周大夫在同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猎户任老头在那儿掰扯。
      “今儿个可真是稀奇,云霄谷的人向来不喜与书生来往,这个拿穿云剑的应该是云霄谷的不假,怎么和个书生......似乎还相谈甚欢?”周大夫不由纳闷道。
      “那有什么?他俩又不是第一回在灵犀镇喝酒了。单老头子我都见过好几次了。”任老头满脸通红,似乎兴致正好,随口答道。
      “你见过?何时?”对方蹙眉问出声,似乎话语里还有些莫名的焦躁和不满。
      “从前每岁他二人都到山里头喝酒,我打猎时瞧见过他们好些次,还讨得了几杯。不过说起来,自去年后倒是头一遭见他们,若不然这山里头的狼也不会这般猖狂。”任老头摇摇头,舌头都些喝大了。
      闻言,周大夫面上闪过抹恨铁不成钢的恼色,却又飞快收敛面上情绪,冲任老头压低声音续道,“从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可是识得他们?”
      “咳!喝个酒罢了,有啥子好说的,何况老头子俺也不认识他们。只是听云霄谷那小子唤书生‘风清’,书生则唤那小子‘知温’。”
      任老头说着,伸手拿了酒坛子欲要再饮,但坛中已然空空,遂趁周大夫不备,将他的那杯也一饮而尽,这才转眼瞧了眼那桌上的小娘子,笑道,“不过俺虽不识得他们,却是见过旁坐着得那丫头。她可是杜知州的掌上明珠,家中排行老九。你老周头倒是可以顺着这个......”
      不待任老头醉言醉语的说完,周大夫忙“唰”地站起,赶紧一掌重重地拍在任老头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提醒道,“不能喝就别喝,喝了就赶紧回家睡去。别借着酒劲发疯连累我!”
      “你个老头子,我今个儿不开心还不能多说几句吗?以后闷死你活该。”任老头一激灵酒醒了一半,也不再顺着话题往下侃了。
      “嗯嗯嗯,看在你今儿个不爽快的份儿上,送你回去还不成吗?”周大夫偷眼打量了下楼门口那张桌子,赶紧一把搀起醉醺醺的任老头,大步往望月楼的大门而出,边走边不忘冲掌柜道,“喂,老谭,今天的酒钱记任老头账上。”
      “你个没天良的......”醉醺醺的任老头骂骂咧咧地唠叨了几句,遂任由周大夫将他架了出去。

      周大夫和任老头走后不久,书生那桌坐着的三人便在小二的带领下回了二楼各自的厢房。在此期间,陈阿三愣是没有再起身行动,倒是精明地很。

      许是见陈阿三没有行动而觉得有些无趣,抑或者是云霄谷那位给人压力的执剑少年终于上了楼,大厅内一时又热闹开来。
      “那个上楼的小娘子便是怀州知州杜大人的千金?怎么来了咱灵犀镇了?不过,这小娘子生得当真是美啊!”一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望着二楼的厢房不禁感慨非常,眼神儿仿若都被勾走了,迟迟不肯将眼神收回。
      “看看就得了,她身边的人可莫惹得,别介最后再平白给自己添了祸患。”同桌一个年长些的商旅冷声提醒道。
      “咳咳!这小弟哪儿敢?”年轻人不舍地收回视线,转头冲那年长之人道,“七哥惯来在此地买卖,莫非识得杜娘子身边的二人?”
      被叫做七哥的商人摇了摇头,转而狡黠一笑,又故作神秘道,“不过,我大约是知道杜娘子为何来了灵犀镇?”
      “为何?”
      猎户那桌闻声也不由转身瞧向那个七哥。
      这个七哥他们也识得,是个专门收购皮毛,往来山中的皮毛客,人称郑七哥,也有人喊他郑皮毛。
      说起来,这个郑皮毛同他们这些猎户倒是常常打交道,就是惯来喜欢同他们压价,恨不得将皮毛的价格压得越低越好,连丁点皮毛的钱都不放过。总之在猎户中并不如何讨喜,但偏偏你虽不喜,可出售皮毛时,找他却能最快脱手。今次山中死了那般多狼,他郑皮毛消息灵通,又怎会不来呢?
      郑七哥见众人都不由朝他看来,遂眼珠子一转,夹了口菜,慢条斯理道,“自然跟半月前,怀州城中发生的一件奇事有关。”
      “奇事?什么奇事?”
      “对啊,郑皮毛你倒是说啊!”
      郑皮毛笑而不言,乐呵呵地看了眼大厅中众人伸长了脖子往这张望的情状,笑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说也不是不行,但诸位也知道我郑七哥是个买卖人,这消息嘛,自然得有个价钱。”郑七哥说着站起了身,冲厅内诸位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朗声道,“若是各位想听,那不得出个价嘛。不过,今日咱们个既然有缘相聚,也不为多,想听的每人五文钱。付了钱,我立刻将这奇闻道给诸位个听。”
      见众人犹豫,郑七哥笑得愈发可亲了些,续道,“五文钱不过能买一两个炊饼,若是不舍得,咱也就不废这口舌了。”

      同桌的青年商人又抬头瞧了眼二楼,耐不住对杜娘子的好奇,遂立刻掏出了五个铜板置于桌面上。这一个人开了头,那余下之人遂也不甘落后,纷纷往郑皮毛处聚拢,也取了铜板掷在郑七哥的桌上,乐得郑皮毛笑不可支。
      “我说郑皮毛,可以开讲了吧?”众人冲郑七哥起哄道。
      “等一下,莫急!”郑七哥起身扫了眼大厅,见楼门口坐着的四个少年郎径自吃饭,不为所动,遂往那桌前行几步,笑着问道,“几位哥儿不听个乐儿?”
      “哎呀呀,不是不想听,着实是我这钱,怕你找不开。”靠过道坐着的白衣少年郎和他斜对角的靛青衣袍少年目光交换了下,遂转头托腮看向郑七哥,边打趣边自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随意地搁在了案桌上。“不过,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精彩,这锭银子便赏你!”
      众人见状,目光不由齐齐看向四个少年,不成想这四个少年虽衣着寻常,倒是个阔绰的主儿。而这些齐刷刷望过去的目光里,尤数位于角落的陈阿三目光最是夺目,那盯着银子的眼神活脱脱如匹饿狼看到猎物般饥渴。
      “那小的就先谢过郎君了!”郑皮毛贪婪地瞧了眼桌上的银子,笑得甭提有多欢快了。

      正待要回身开讲之际,郑皮毛目光扫到了角落里的陈阿三,眉头不由收紧。坐着的陈阿三对上郑皮毛不快的目光,忙不迭起了身,假意摇晃了几步,冲众人道,“俺知道你郑皮毛看不起俺,俺才懒的花钱听你这乐子,醉了醉了,走喽,走喽!”
      说着,陈阿三绕过大厅里的桌椅,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而去。也不知是醉酒的厉害还是故意为之,总之,陈阿三在出望月楼时,身体一个踉跄,便撞在了那四个少年郎的桌上,扑在了白衣少年和黑衣少年郎的脚下。
      黑衣少年脾气大约不是如何好,看了眼脚下的醉汉陈阿三,马上就要上脚去踹,却是被旁靛蓝少年的一声轻咳给止住了!陈阿三不愧是个中老手,便是趁着这个空当儿赶紧溜之大吉,躲过了一难。
      楼里坐着的那个青年猎户见状,本想提醒下四名少年,看看是否有财产丢失,但转念又见那锭银子仍完好无损地搁在桌上,而一向眼尖的谭掌柜亦若无其事地在柜台前随意翻看账本,便不由又有些拿不准。
      “莫非,是俺想岔了?”青年猎户小声嘀咕了句,倒是打消了提醒的念头。

      望月楼外,见身后无人来追,陈阿三胆子遂大了起来,索性借着楼上的烛光,取出怀中的物什上下掂量了几下。
      “嗯,不错。”
      陈阿三喜笑颜开,将鼓囊囊的荷包重又塞回怀中之际,右手感觉一凉,似摸到了什么物什,待取出一看,嗬!一枚造型别致的狼头玉雕。他陈阿三确认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个漂亮的玉雕,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到了他的怀中?他明明只是去偷了白衣少年腰间坠着的荷包,并没有瞧见过这个物什,难不成是偷荷包时顺手给带出来的?
      “管他呢!”
      陈阿三才不纠结这些,反正现在这玉雕,是他陈阿三的!
      想着,他小心地放好东西,一溜烟遁了!

      “啧啧啧,又一个想不开的。”楼内,柜台后的谭掌柜冲门口悠悠叹了口气,合了账簿,吩咐小二哥给四少年那桌送了坛子酒。
      “掌柜的,他们没点。”
      “无妨,一坛酒而已,就说小店送的!”说罢,便先回了后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第十一章 怀州血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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