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之夏》老回

15、第十五章 小吵小闹

　　在家的日子总是最无聊的，每日睡到烈日当头，而后简单洗漱、吃饭便开始玩电脑游戏，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报复性休息”吧——经历了高中三年的压抑，现在必须把丢失的娱乐时光弥补回来。但其实我内心十分空虚，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终于，薛养浩约我出来聊天，他说他这几天为感情问题所折磨，想向我一吐为快。我当然愿意听，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在我的建议下，这次终于不再去咖啡馆，而是在露天公园。虽然天气炎热，但偶尔暴露在空气中还是好的，不然人会腐朽发霉。
　　我在树荫下已经昏昏欲睡，不知等了多久，薛养浩终于来了。他向我挥了挥手，我示意他来这里坐。
　　“久等了啊，兄弟！”薛养浩不好意思地说到。
　　“没事，我喜欢发呆。”我说。
　　“每天在家里好无聊啊，越无聊，就越想有的没的，搞得自己很难受。”薛养浩说。
　　“我就不会，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但实际上我在撒谎，我还是经常想念郭梦欣，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到她。偶尔我也会想方玥，想我们那天的热吻，想我们那天的翻云覆雨，想她洁白细嫩的腿、香气芬芳的足，想她圆润的胸。每次我都会像精神分裂一般，盘问自己，我究竟爱谁。
　　性、爱分离，对我来说并不是对伦理的破坏。假使我已经和郭梦欣在一起，我就不能跟方玥上床了吗？也许和郭梦欣做这种事并没有那么舒服，我能想象到，她肯定会很紧，排斥我、拒绝我，甚至不会看着我。当然，她肯定不会与我做这种事，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可以肯定，从前我在精神上是极爱郭梦欣的。即便就身体而言，我也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和方玥做，我以为我的身体对郭梦欣很忠诚，可实际上并没有。
　　爱这种东西很神奇，要说爱一个人就一定会想要她，大多数情况下可能是这样，但不能排除例外。要说爱一个人就不想和其他人上床，这就完全是假的。说到底，是道德和伦理在约束着我们，使我们认为性伴侣理应只有情侣一人。无论自己如何约束自己，无论自己多么自律，在理念上，恐怕很难排除对其他人身体的渴望，这是人心中的兽性使然。
　　如果我真的跟郭梦欣在一起了，还能不能跟方玥上床呢？我很犹豫。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怕这件事对你的刺激太大，一时间难以接受。”薛养浩挠挠头。
　　“说吧，还能有比被白月光嫌弃、拒绝更刺激的事吗？”我无奈地笑笑。
　　“好吧，那我就说了……其实，我好像有点喜欢方玥，是那种喜欢，你明白吗？”薛养浩感觉有些尴尬，眼睛上瞟下瞟，避免与我对视。
　　薛养浩这番话，在我看来是意料之内、情理之内的，我对此并无吃惊之感。薛养浩与我类似，交友不广，尤其不喜到处迎合别人，谈得来便谈，谈不来便算。我们都不会刻意社交，尤其是对女生，如果不是在因缘际会之下产生接触，我们是不会主动交流的。好吧，说的好听，其实就是脸皮太薄了。
　　除了方玥，还有跟薛养浩关系好的女生吗？没听他说过，我也想不到。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你好像并不诧异？”薛养浩终于直视我的目光。
　　“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说。
　　薛养浩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我及时打断。
　　“在你接着吐露心声之前，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同样，我怕这件事对你的刺激太大，不过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件事也已成定数。”我虽然显得很冷静，但内心还是有些慌张的。倒不是害怕薛养浩会生气，而是怕他误解什么。
　　“你不会要说，你也喜欢方玥吧？”薛养浩先是一脸不可思议，而后又表现出疑惑的样子。是啊，毕竟我近水楼台，与方玥青梅竹马，若要与她在一起，恐怕不用等到今天。
　　“你这个问题，我现在很难回答你……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我必然可以给你肯定的回答。但今天，我确实不知如何回答。我时常审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对方玥的感情，但好像无济于事，我发现自己很难分清友情和爱情。不过这并不是关键，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说道：“我和方玥做过。”
　　薛养浩瞪大了他的双眼，下巴像重物般垂了下来，十分呆滞。不过这个状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就皱起眉头，咬紧嘴唇，用手指着我，欲言又止。是的，他愤怒了。
　　“你有话就说，别这样。”我按下了他的胳膊。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混蛋啊，我有点想骂人了……你……靠。有你这样的吗？”说罢，他嗖一下站了起来，在树荫下来回踱步，我并不理睬他。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脚步，一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额头，显然还没有冷静下来。
　　“喂，你有什么可生气的。”我站了起来，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一把挣开我的手臂，表示不想理我。
　　“好吧，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让我跟你讲一下，你跟我生不着气的。第一，此前你没有告诉我你喜欢方玥，就算我能猜到一点半点，但并不能确定，如果你提早跟我坦白，我大概率不会跟方玥上床；第二，在不知道你喜欢方玥的情况下，我和方玥上床，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谁更主动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时的氛围到了，我们都很难拒绝彼此；第三，即便知道你喜欢方玥，作为朋友我或许可以不跟方玥上床，但作为个体，我并没有为了你而不跟方玥上床的义务；第四，即便你已经跟方玥是恋爱关系，哪怕是夫妻，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我和方玥上床也难以避免。这种情况下你可以用伦理道德来指责我，但无济于事，方玥想跟谁上床是自由的。如果她铁了心喜欢我的身体，愿意让我来服侍她，而我也愿意这么做，那就没什么可指责的。在恋爱之前，你就应该预想到这种后果。无论男人女人，未必会一直满足于享用同一人的身体。也许精神上始终爱着一人，但所谓的“身体出轨”很难预防，不是？”我说到。
　　“说到底，相比于兽，人类更进步的只是在精神上具备爱的力量。而性则来源于原始的兽性，单一性伴侣只不过是人类后天的自我约束罢了，并不来源于人性本身。你也许会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开脱，毕竟我爱着另一个姑娘，却堂而皇之地跟方玥上床。但我想告诉你，如果我们互换角色，我是不会去责怪你的。”说罢，我又坐回树阴下的长凳。
　　薛养浩终于转过身来，长舒了一口气，在我旁边坐下。
　　“你真是三寸不烂之舌，虽然感觉你纯纯是在诡辩，但我又不知该如何回怼你。”薛养浩有点不甘。
　　“要不然我们是兄弟呢，我们总能想到一块去。你若不是在心底认同我的观点，又怎会不知如何怼我？”我笑道。
　　薛养浩无奈地笑了笑，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摸了摸他的头，新烫的头发还真是柔厚。
　　“我挺羡慕你的，跟方玥是青梅竹马，感情亲密无间。不像我，连喜欢她都难说出口。”薛养浩的声音有些微颤。
　　“你不必羡慕我，如果你跟方玥是青梅竹马，就未必会对她产生爱意了。神秘感也是爱的组成部分之一，不是吗？更何况，我还是羡慕你的。”我很真诚地说。
　　薛养浩坐直起来，一脸尴尬地笑笑：“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别打趣我了。”
　　“我羡慕你能爱上玥玥啊……”我低下头，心情有些失落。“凭我对玥玥的了解，如果你向她表白，她至少会给你正反馈，爱你便是爱你，不爱便是不爱，断不会用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你，也不会因为对你没有爱意便将跟你的友情一并抛弃，更不会因为你向她表白而觉得尴尬。玥玥虽然有时候耍小脾气，但她永远待人以平等之姿，会将每一段关系视为珍贵的缘分，不会先入为主地判断某人。你的表白也许会失败，但只要你尊重玥玥，她就一定会真诚待你。”
　　薛养浩只是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言不发。
　　“当然，我不是说只有方玥的反馈方式才是对的。虽然我个人在感性上很不喜欢郭梦欣拒绝我的方式，但在理性上我尊重她的选择。毕竟，没有人有义务去照顾别人的情绪，也没有人能面面俱到地关注别人的情绪。”我接着说。
　　“你不像一个高中毕业生，倒像一个哲学家。”薛养浩呵呵笑道。
　　“如果有选择，我倒是很想进修一下。”我回应道。
　　“跟方玥做，很舒服吧？”他问。
　　“非常舒服。”我说。“去表白吧，说出你的爱，让她知道。让她知道你爱她的什么，知道你爱的程度有多深。不要害怕表达，也不要害怕失败。表白，这是你拥有的权利。”
　　“我最怕她说，她爱你。我知道这很正常，但被当面这样拒绝还是会很难受。”薛养浩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打我一顿，反正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和薛养浩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很久，很久。
　　多希望我们的友情比太阳系还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