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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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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的颈侧有很长的一道疤,位置和长度都能让幸村感受到当时情况的凶险。
因为真田说话不方便,幸村以往帮他擦身时也没有多问,但他想到刚刚和柳在走廊上的对话,突然就想问问这些疤的来历。
他当时问柳,为什么在见到自己时,说了一句“难怪”。
柳说,如果你去看文鹰大队的任务记录,就会发现和A国有关的任务执行名单上,大多都有真田的名字。
幸村顿时了然。
他用温热的手指抚上真田颈侧,问他这是怎么弄的。
真田顿了顿,片刻后在纸上写:“走神了。”
幸村挑眉:“这么危险的情况,你走神了?”
真田的视线在幸村的脖颈附近停留了一下,接着在纸上写:“因为标记没了。”
真田的措辞很简略,但幸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真田在说什么。
当年那次意外后,幸村Omega性别暴露,被迫从立海退学。长期在A国从事医学研究的幸村父母考虑到他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把他接到了国外重读医科,并在全新的环境里调节他被抑制剂影响的激素水平。
而真田被Omega保护协会的人带走调查,险些无法继续在立海的学业。
他们问真田,为什么要隐瞒幸村是Omega的事实?他沉默。
他们又问,发现幸村发情时,为什么没有立即发射野外求援信号弹?他依然沉默。
最后还是协会从幸村这边得到了“强迫真田帮忙保密”的说辞,再加上真田家里的运作,才勉强放了人。
显而易见,校方、协会、家人,所有人,都把两人之间的终身标记当做一个不该存在的意外产物。
因此幸村被接到国外后,他的父母曾经问他要不要洗掉这个标记,但幸村犹豫了一下,没有同意。
终身标记对于AO双方来说,是一种生命上的维系,能让彼此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生命状态。
那件事后幸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真田,但还是把标记保留了下来。
好像留下它,就留下了彼此之间最后的联系。
但没过多久,他在赴战区进行医疗援助实习时受了伤,腺体受损,医生为了保住他的腺体必须把标记洗掉。
他醒来时,望着战区医院斑驳空荡的天花板,清楚地在腺体伤口灼烧般的疼痛中,感受到自己生命的一部分的消失。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在梦里拥有了某样东西,而你醒来后发现它并不存在于现实。
并且你意识到,它从不真正属于自己,也再不会出现了。
但真田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骤然感受到这种联系的消失,在失神的瞬间被歹徒的匕首划破了脖子。
他把幸村洗掉标记的行为当做彻底断绝联系的信号,于是彻底放弃了去A国找人的念头,用不断参加跨国任务的行为,单方面地构造微弱的联系。
像是在等待一次遥遥无期的偶遇。
幸村曾经认为,这个标记意味着他们生理上的捆绑,也造成了空间上的分离,却被这样轻易地洗掉了,轻易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直到真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抚摸着这道疤痕,后怕地想,如果几个月前,他没有鬼使神差地主动加入这个与J国相关的跨国任务医疗保障团队,真田身上还会在这种无尽的尝试中增添多少疤痕?已有的这些疤痕中,有多少是在与A国有关的任务中留下的?这其中又有哪些危及生命?
幸村心口发胀,感觉失去标记后的缺口重新被这些狰狞的疤痕填满,并在重逢后第无数次意识到,他是如此地需要他。
不再是一个Omega需要他的Alpha。
而是幸村精市需要真田弦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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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敏锐地感受到幸村情绪不对,握住了幸村放在自己颈侧的手。
他不方便说话,又倒不出手去拿纸笔,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抚上了幸村的侧脸,用大拇指在他的眼尾轻蹭了一下。
像是在说“别哭”。
这个动作温暖而亲昵,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
他们之间有过远比这个动作亲密得多的接触,却都没有这般爱意直白,令人心神震动。
这次重伤之后,从日常解手到洗漱吃饭,一切真田习以为常的简单动作都变得力不从心。每当他因此产生一些焦躁的情绪时,他就会想,十三岁的幸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十五岁的幸村被迫接受体质变化的时候,是不是也承受过这种不为外人道的无助和痛苦。
而那时自己根本无法想象Omega分化所带来的身体负担,只会抓着他的胳膊,大言不惭地让他停止注射影响身体平衡的抑制剂,导致两人的关系跌至冰点。
后来在野外训练中,他发现幸村意外发情,内心深处的欲望被信息素的作用成倍放大,使他没有第一时间发射野外求援信号弹。
幸村一直认为是自己把真田拉进了一场灾难,但真田在每一个漫长的、失眠的夜里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才是幸村的灾难本身。
他总是让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