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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啊我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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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婆婆离开已经过去了几天,这几天里江郁钧每晚都饱受楼上“吱嘎吱嘎”让人牙酸的声音折磨,他问了曹哥才得知这座青年公寓换了新的房东顶替杨婆婆,于是他就指望着能找到新房东,让新房东再替自己出面解决一下这件事。原本天天忍受怪声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习惯,但是前几日没了声音让他重新体验了一回正常人的睡眠质量,由奢入俭难,他就再也没法说服自己忍受下去了。
可是江郁钧早上上班之前去前台,晚上下班回来去前台,临近睡觉之前还下楼去前台看一眼,都没见到过新房东的影子。杨婆婆的那个柜台已经落了一层薄灰,上面放的日历还停在她离开的那天。
江郁钧开始怀疑新房东到底来没来?不会是拿着工资不办事吧?
正当他怀疑的时候,今早上出门,他发现门口贴了两张缴费单,是新房东贴的,一张抄的电表一张抄的水表,字迹潦草不堪,和杨婆婆以前工工整整的小楷完全不能比。
好家伙,这房东人影都见不着,收钱倒是挺积极。
江郁钧气得绝倒。
等总算挨过了这周,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了,称病给公司请了个假,就打算在家蹲点等那个楼上的程序员,亲自找他说清楚这回事。
江郁钧这一蹲就从周日晚上蹲到了周一晚上,他时时刻刻警醒自己注意楼道的声音,但凡有人上楼他就赶紧出门看看那人是不是进了三楼的十二号,可是程序员始终都没出现。
现在人都喜欢玩消失?
江郁钧回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浇了一把脸,盯了一会镜子里满眼红血丝,眼眶发青的自己,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md,直接去敲门算了。”
刚走到房门口,他又退了回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拉上室友曹哥一起去。他在S市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人家是个暴脾气,他贸然去敲门惹出什么事来,自己可能应付不了,得找个靠得住的老江湖,曹哥正好。
“啧哎……我在看直播呢,你鬼片看多的出幻觉了吧?哪有人不睡觉天天刮什么地板啊?”听完江郁钧的请求,曹哥不耐烦地咂了咂嘴,给了江郁钧一个白眼就又甩上房门进屋了。
“……”
行吧,他自己去。
江郁钧被这么一折腾也起了火气,特意换了双外出的球鞋,上了楼梯。
三楼的感应灯好像是坏了,大晚上的楼道里一片漆黑,安静的出奇,只有江郁钧一个人的脚步声在窄小狭长的走廊里回荡。他心里颤了颤,打开了手机电筒,有了这一丝光亮才让江郁钧胆子壮了许多。他轻手轻脚按照记忆里朝着之前来过的十二号房走去。
借着手机的灯,江郁钧确认了头顶的门牌号,正准备敲门,却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程序员出门忘记锁门了?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青年公寓里还敢这样,真是心大。
江郁钧好奇地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往里窥探,他不敢贸然推门,虽然他这蹲了快两天都没见着人影,但是万一那个程序员在房里呆了两天一直没出来也说不定。
门缝实在是太小了,他看不到什么东西,房间里也似乎没开灯,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整个三楼一片寂静,江郁钧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的像是在有人在他胸腔里敲鼓。
推门看看的冲动在他的脑子里盘旋了一下。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他往虚掩的房门探出了手。
“哐啷——”
卧槽!
正当江郁钧的手指碰上房门的瞬间,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金属坠地的响动,他吓得人差点跳了起来,赶紧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叫出来。
程序员在房里?
那他还是敲门吧?
江郁钧深呼吸了几下平复自己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心脏。
还好没有直接推。
他又听了一会,好像没有别的响动了,便抬起手扣上房门欲敲。
“唰——”
一个灰扑扑的东西霎时向箭一样从房门的缝隙里钻出来擦着他的腿跑了,江郁钧这回是真的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硬邦邦的。
是……
人的脚?!
“啊啊啊——”江郁钧吓得大叫,三楼和二楼楼道里完好的感应灯都被他叫得闪烁着亮了起来。
他手里的手机一顿乱晃,惊慌失措中手机的光源在一片漆黑里上蹿下跳,好不容易稳住自己,他总算看清楚了身后站着的人。
是个肥头大耳的大叔。
大叔一身皱巴巴的居家白背心,挺起的啤酒肚和粗壮的胳膊十分违和,满脸的横肉里一双窄小的眼尾吊着的眼睛正不善地盯着他。
“那个……请问您是十二号房的住户吗?”江郁钧抖了半天才从惊吓里缓过神来,他整理好自己和牙齿打架的舌头,结结巴巴地说。
话刚说完,江郁钧就顿住了,他感觉一阵脚底生凉。
他看见大叔放在身侧的右手握了一把刀,刀身在他手机的灯亮下寒光一闪。
大叔背后漆黑幽深的走道像是望不见底的地狱,他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快跑,但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仿佛是被强力胶死死黏在了地板上动也动不了。他虚弱地维持着脸上客气的假笑,用尽全力不去瞟男人手上的刀,裤管里的双腿直打颤。
人家也许是在做菜呢?好好的法治社会哪来那么多法外狂徒?
没准人家就喜欢没事拿着刀锻炼呢……
别瞎想别瞎想别瞎想。
江郁钧感觉自己的脑子要在这紧张到凝固的气氛里崩溃了,他死死地捏着手机的侧键,侧键被他设置了紧急联系人,号码是幺幺零,长按就能拨通。
他这时候突然特别想念那个稍有动静就会从一楼问一声“怎么回事呀?”的房东杨婆婆,他希望刚才的叫声足够大,大到能穿透几层墙壁,门板和他室友的耳机,让听到响动的曹哥上楼来看看,然后发现这里有一个快被吓死的年轻人和大晚上在深夜里提着刀的肥大叔。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妄想,这么半天都没见任何人出来,在这种地方大家都秉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心态过活,没谁会出来当好人。
江郁钧捏着手机的手指按上了侧键。
只要眼前的人稍有异动,他就会马上按下去,他做好了拼死也要把电话拨出去的打算。
但是他的打算落空了。
穿背心的大叔盯着他看了一会,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十二号房。
“砰。”
房门在僵立着的江郁钧面前关上,落了锁。
他还没回过神地捧着手机站在原地,等到楼梯里的感应灯都接连暗了下去,四周围的黑暗一点点向他吞噬而来,只剩下手机里发出的那一小片光源,江郁钧才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尾巴的猫一样,三步并作两步从三楼屁滚尿流地飞奔回了自己的六号房。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六号房里,江郁钧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倒了半天手都哆哆嗦嗦抖得不成样子,一杯水撒了一大半,他却没心思收拾残局,端着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这才又哆哆嗦嗦地走到客厅里,把灯全部打的大亮,整个人挤进了抱式沙发,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虽然当时大脑已经被吓得当了机,但是江郁钧还是看清楚了跑出来的那个灰色的残影,是一只猫,瘦得像老鼠一样的虎斑猫。
楼上的那个男人确实一副标准的久坐办公室的程序员形象,但是他像是个养猫的人吗?
江郁钧不敢确定。
别说养猫,这号人活得就像个幽灵,要不是他每天半夜里雷打不动地给他制造噪音,江郁钧根本都不晓得他楼上还住了人,更别说知道他养猫了。
比起养猫……
程序员尖锐的目光和冷漠又审视的神色在江郁钧脑子里不断重现,他手里的那把刀像虽然是干净的,但是他却没由来觉得上面沾满了血腥味。
姜饼丢的时候,这里的警察找到的那一袋子猫的尸体……
每天晚上楼上诡异的刮擦声……
那只飞奔而出的虎斑猫……
几个字眼在他脑子里飞速跳动,大热天的,江郁钧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寒战。他满肚子的疑惑想要仔细想想,但是又害怕往深处想会挖出让他接受不了的东西。他想要有个人来听听他的思路,帮他分析一下,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这个法制健全的社会上不会有那种畜生不如的人,有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告诉他楼上住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江郁钧想跟爸妈说说这件事,但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事八成全是自己脑补的,八字还没一撇,而且爸妈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在这种偏僻混乱的城中村里,要是给他们知道了保准又会一阵唠叨,让他回W市发展。
江郁钧把目光移到了室友曹哥紧闭的房门上,他心里藏不住事,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这样的事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倒出来说给一个人听,谁都行。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他上楼之前曹哥那句烦躁的话。
江郁钧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抵不住敲响了室友的房门。
“你自己跑到十二号房去偷窥?!”曹哥难得地把两边耳机都摘下来,瞪着眼睛从房间走了出来。
曹哥难得没有一出来就马上带上房门,江郁钧的余光跳过半敞开的房门看到里面那台电脑屏幕上,像是个录像的视角,镜头里一双手在黑漆漆的场景里乱晃。他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刚才一片漆黑的走道。
现在游戏直播都这么真实吗?
江郁钧还没来得及细看,曹哥就又折返回来把房间门带上了。
“瞎瞅啥呢?”
江郁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转开话题,“我不是偷窥啦,我哪敢啊?我是看他房门没锁,刚准备敲门,你猜怎么着?竟然有只猫,大概这么长,瘦骨嶙峋的但是跑的贼快,唰一下从门缝里窜出来就没影了,给我吓死了。”
他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边回忆当时的场景。他把自己前面想要偷偷瞧一瞧究竟的那部分给去掉了,毕竟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不说也没事。
“这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我一回头,那个十二号房的程序员竟然就在我背后!他手里还提了一把刀,我都以为他要砍我了,报警键都扣烂了,结果他看了我一会竟然走了。曹哥,你说奇怪不奇怪?谁大半夜黑灯瞎火提着一把刀在外面乱转啊?”
曹哥的额角动了动,“……你少看点鬼片吧。”
江郁钧眼睛一瞪,“我说的是真的啊!他真的拿了一把刀,曹哥你下回碰见那个人也注意点,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准……”
“人家那八成是在磨刀!”曹哥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这公寓每层楼的阳台都放了一把磨刀石,你不知道?”
磨刀石?他才来一个多月,平时不是在公司解决饮食就是回家点份外卖混一混,极少下厨,刀都没怎么摸过,更别说磨刀石了。
曹哥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来来来,大半夜的也不嫌闹腾,我去带你看。”说着他就扯了一下江郁钧的领口,示意他跟着自己走,然后端着水杯就往门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二楼的阳台。
那角落里还真的放了一块磨刀石,就搁在阳台的水池边,旁边还有个支撑的板子和一盆已经放了不知道多久的水,明显是上个人用完了没收拾过。程序员确实也是从阳台的方向来的。
江郁钧没话说了。
曹哥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走了。
江郁钧听到他那声笑,只觉得脸上烧的慌,说别人是神经病,他自己才最像是个神经病,大半夜跑去别人门口偷窥,还瞎脑补自己吓自己。
曹哥走后,他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半天,吹了好一会冷风才让脸上的温度降了下去。太特么丢人了吧今天也……
还好这事没因为他一时嘴快讲给第三个人,没事没事,曹哥平时都在房间呆着,也没见他有什么交际圈,这事也就尴尬一下他自己,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只要他自己都不觉得尴尬,那就一点也不尴尬。
江郁钧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建设才回房洗澡睡觉,有了这一出事儿,再加上他昨天熬了一整天盯梢,没好好休息,今天又被狠狠吓了一回,江郁钧几乎是脑袋刚刚沾上枕头就睡死过去了。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吱——嘎——”
江郁钧的意识在睡与醒之间徘徊,终于还是被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给吵醒了。
又来了。
江郁钧翻了个白眼,md,要不是你小子天天在楼上发神经,我也不至于今天整出这么大一个乌龙。江郁钧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吱嘎——吱嘎——吱嘎——”
那声音就偏偏和他作对一样,越响越来劲,和平日里一阵一阵的还不太一样,今天响的频率格外高,像是生怕他睡着了。江郁钧拿枕头蒙住自己的头,又躺了一会,还是被吵得不行,他坐起身来,突然觉得自己口里干的冒烟。
索性在这声响里也睡不着觉,江郁钧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趿着拖鞋起来去客厅里找他喝了一半的水杯。
“咕咚咕咚——”
几口水灌进嘴里总算解了渴,江郁钧把杯子放回桌上,正抬头间,余光突然瞄到正前方的窗户玻璃上……像是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人影!
就贴身站在他的背后!
江郁钧四肢发寒,他刚回头,一只粗糙的大手就伸过来死命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用力把他的脑袋转了回去,让他不能看到身后的人脸。他抬手拼命想把那只阻碍了他呼吸和呼救的大手扒开,脚下把桌上的杯子一扫,杯子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还没来得及等到曹哥听到声响出来救他,他突然喉头一阵剧痛。
“嗬嗬嗬——咳咳嗬——”
鲜血如注狂飙出来呛进江郁钧的气管里,背后的人一刀划开了他的脖子,那一刀划的极深,直接切断了他的气管。凶手松了松捂住他嘴巴的力气,得了一丝空隙的他拼命地想要吸入氧气,双手在空气里乱抓,像只脱了水的鱼在临死挣扎。凶手发现他还没毙命,又给他脖子上补了两刀,更多滚烫的鲜血涌出来溢满了他的口鼻,瞬间整个世界里满是血腥味。他的气管和动脉全被割成了几节,他倒在地上捂住自己被划了个大血口子的脖子,瞪大了眼睛抽搐。
江郁钧的意识很快就模糊了,甚至除了第一下,都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只是满世界的窒息感和血腥味,死亡降临得如此迅速。
江郁钧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他被人割喉了。
但是那个梦好真实,真实到他仿佛真的闻到过那股浓稠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然后,他就醒了。
“喵。”他打了个哈欠。
他愣住了,哪来的猫叫?
“姜饼!我们有新家啦!”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高大的自己正傻笑着俯身朝他靠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