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逆光，一切都是那么刚好1 ...
-
１
天空就是这样，当一切归于平静，剩下的就只有矫若蚕丝的浮云或者是夹杂些许阳光味道的暖意。微风会穿过窗台的缝隙，给人以沁透心脾的微凉。原来，除却阴霾，绽放出的，又是一片艳阳天！
这一秒前，世界还在安静的运转。
手臂脱着下巴，韩萦纡的目光绵延到了窗外，雪花点缀在稀疏的树枝间，好像是梨花点点，温婉动人。回头看看日历，十二月九日，星期三。
十二月九日？是，自己的生日！
“韩萦纡，你……你……给我滚出来！”极不协调的声调，顿时充斥正间屋子，并且一点一点地向更大的空间荡漾开去。
抬起头，那个模糊的身影正倚着门框，酒气冲天。
空气在那一刻开始凝结。
“叫你，你他妈没听见？！啊？”那个高大的身躯离开门框，如果没有两条腿的支撑，重心不稳的身体恐怕很快就会倒下。
“有事么？”缓缓站起身，用一种比冰雪还冷淡的语气反问。
“废话！我……我……那个……车里……有……有……。”话没有说完，已经栽倒在韩韵雪的床上。
醉了，或是，死了？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带着什么表情走到车库，在那个只是偶尔，只是在妈妈面前才叫得出“爸爸”的人面前，自己的内心或是思想好像霎时间被一面纸做的墙隔得透不过气，无论自己怎样挣扎，无论这面墙多么的脆弱，对于自己来说，都是那样的无济于事，只是严重窒息。
打开车库大门，阳光顿时照亮黑暗，在空气中显出一束悬浮的尘粒。即使是高度近视，韩韵雪依然看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静静的摆放在车的后座上，好像，在向人炫耀什么。
“应该不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了，明天，十二月十日，就是他的女儿——允月，允月的生日了，礼物是爸爸送给女儿的，对吧？
不过，自己还能够奢求什么呢？一个七岁的、不谙世事的女孩跟着她的妈妈来到一幢豪华的别墅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从此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然后，就是十年……
十年，多么漫长。
曾经，也被无情的关进冰冷的阁楼里；曾经，也被折磨得痛苦不堪……然而时间就是这样带有蛊惑意味，它使人铭记一切，也使人忘记一切。
取出礼物，硕大的体积，挡住了一半的视线，原本严重朦胧的世界，变得更加幻影重重。
抬起头，一片光亮。车灯明灭可见。
近了，近了，一阵眩晕……
焦急的刹车声，睁开眼，虚惊一场，礼品盒挡在车与自己之间。
车中的少年只是探探头，见伤者无事，便优雅地关上了车窗。
随后，司机慌忙下车。
“小姐，您没事吧？”
坐在地上，韩萦纡摇摇头，只是很痛，但她只是静默的摇头。没有抱怨，没有哭泣。
司机环望一圈，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呀！对不起，我认错车库了！”
依旧摇头，然后，带着惊恐，飞快离去。
离开，意味着什么？
不想解释，但，还是要解释。
悄悄上楼，试探着推开房门，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是，床单上有呕吐的痕迹。突然间，脸上划过一种湿湿的东西，是眼泪吗？韩萦纡有些不敢相信，记忆中的眼泪似乎在十多年前，爸爸去世的那个冬天就已经流尽了。
现在，依旧是飘雪季节，不过雪融化后，还依旧是雪，只是蒸发在空气中，看不见了而已。就像爸爸，虽远去了，生命总还是会遗留下无尽的思念。
日记中曾写过：1999年12月1日，爸爸走了，对我的生命来说，是幸福的终点和噩梦的开端……这些是在搬进这座别墅后不久写下的，那时被继父打过得脸还在发出阵阵灼热的疼痛。七岁的眼睛，流泪了吗？或许只是忘记，或许是忽略吧。
闭上眼睛，把床单卷进黑色塑料袋中，快步来到室外垃圾桶旁。随着床单落地的一瞬间，终于无力的瘫倒下去，突然间很难过。
“刚才撞疼你了吗？”陌生的声音，难得听到的深沉。
“没有。”然后站起来，高于自己，视线平行在对方眉端。
“没有”。韩萦纡低着头。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在哭什么？”
还是低着头面对冷冰冰的地面，“你不会理解。”好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话，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转身离开。
是的，你不会理解。
2
天边，酝酿着最美的晚霞。
漫无目的地行走，为自己订做一份蛋糕，在公园的凉亭中，点燃十七根蜡烛，星星点点的烛光跳跃闪烁，把周围烘托出暖暖的黄晕。在十七岁的生日，许下一个心愿，祈祷，会遇上一个人，来为自己庆祝下一个生日。
很小的愿望，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在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真诚地说一句：“生日快乐”就会很幸福。
吹灭蜡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当然，也包括孤独。
人在孤独中能做的，就只有遐想了，想些什么？好像一切都无从忆起，不是因为自己记性太差，只是不愿回忆。
夜，开始收拢黑暗。四周，湖水一般，波澜不惊。
蛋糕还是完整的呆在石桌上，韩萦纡拔掉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把蛋糕平均切成几部分，盖上盖子，离开了公园。
晚上的街道灯火辉煌，霓虹璀璨，在这片繁华之下，总会隐藏许多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流浪者，他们或身体残废、或年老力衰，举着破碗可怜巴巴的望着匆匆而过的行人。
路灯下，韩萦纡依稀看到了那群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流浪者。
韩萦纡走到他们面前，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她不敢抬头，因为抬头，眼睛中就会出现令人心痛的画面。
她把碟子一个个地摆到流浪者面前，然后把蛋糕分放到碟子里。做完这些后，闭着眼睛转身，快步离去。尽管后面的感谢声音是多么的强烈，始终不曾回头。
这种做法已经延续了三年。让这些人在自己生日那天得到快乐，或许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一阵短促的短信提示音，在静静的四周划下很深的痕迹。
“萦纡，生日快乐！”
下午去了哪里？到你家为你庆祝生日，可是你不在，阿姨在担心呢。
淡然一笑，原来还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
远处，室内的灯光明灭可见。推开家门，妈妈还有允月疲惫的躺在沙发上。
“姐姐，生日快乐！”金允月跑到门口。
“小纡，我们等你好久了。”韩妈妈轻轻地说。“蛋糕在餐厅，一起吃吧。”
“对不起，我已经吃过了。我要睡了。”说完，用一种近乎跑的速度，迈上台阶。
心里清楚，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允月的声音。
“噢，进来吧。”
金允月把手中抬着的蛋糕小心地放在房间的圆桌上。
“寿星啊，快来庆祝生日吧。”
韩萦纡笑了笑，“好啊”。
“等我一下哦。”说完，金允月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房间。
“爸爸送汝之生日礼物，请笑纳！”金允月带着一脸的顽皮。
“是允月送吾之生日礼物吧?别骗我了，礼物是你买给我的吧？”
“姐姐，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有点埋怨的声调。
“好啦。谢谢啊。快坐下切蛋糕吧。”韩萦纡拉金允月坐下。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了，我只比你大一天哦。”
“哎呀，这样叫比较亲切嘛。”
“好吧好吧，随你喽。”
“明天是你的生日吧？”
“姐姐，我好想妈妈啊。虽然阿姨，哦不，现在的妈妈对我很好，但是，我真得好想念妈妈，我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我好想见见她。”金允月的脸上划过一阵忧伤。
韩萦纡面对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孩，也不禁一阵酸楚。她的感觉，和自己是多么相似！
“姐姐，你难道就不想念你的爸爸吗？”很小心的疑问。
“允月，有谁不会思念自己的挚爱的亲人呢？但是他们终究会离去，只是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我有时也会难过，但是，要想想你的妈妈，她一定不希望允月哭泣的。”
“来，看天上的星星，那颗最明亮的或许就是你的妈妈呢。”韩萦纡把金允月领到窗前。
“姐姐，我们两个一定会是最好的姐妹，是吗？不管遇上什么，我们都不可以分开的。”
当然了。自己怎么能忘记几年来允月对自己的照顾呢？她会在继父对自己发怒时苦苦哀求，甚至会毫不犹豫地为挡下已经轮在空中的皮带；也会在自己被锁在阁楼中饥寒交迫时送上从厨房偷来饭菜……
这一切，韩萦纡都记在了心里，但是，她没有说什么。
“傻丫头，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还要难过吗？”
“好，姐姐，生日快乐！”
两人嬉笑着，房间里飘出一串笑声。
睁开惺忪的双眼，钟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7，7：25。
“允月，快起床了，今天你不是有个生日聚会吗？”韩萦纡轻轻的在金允月耳边说。
“哎呀，再睡会儿嘛，生日聚会是在下午。”
“起来打扮打扮，我们的允月今天可是聚会上的公主哦。”
“好啦，姐，我起床好了嘛。”金允月伸了伸懒腰，含糊的说。
韩萦纡转身为金允月拿衣服，问道：“聚会是在几点呢？”
“下午三点，好像是在，是在金博大酒店。对了，姐姐，一起去吧。”
韩萦纡苦笑：“爸爸不会让我去的。这是很多年的惯例，今年又怎会改变？”
“真搞不懂，爸爸怎么能这样！你是我姐姐嘛，连我的生日聚会都不让参加！”金允月埋怨道。
“爸爸不喜欢我呗。”韩萦纡随口说道。
金允月走上前去，挽住韩萦纡的手臂，撒娇的嚷嚷：“我就很喜欢你嘛。你那么善良，又很漂亮，我这个女生都动心了呢。”
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真的，姐姐，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有些讨厌你，因为你比我漂亮又比我有礼貌。不过渐渐的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好了，允月，我都知道。小时候你对我多好啊。”
“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一个人在家很无聊的。”
“我去图书馆好了。”
3
连韩萦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图书馆这个地方。总之，每当遇上了烦心事或是心情极度苦闷时，她就会独自一人来到市中心的图书馆待上一天。那些古今中外名著的确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灵慰籍。
今天，依旧如此。
不经意的抬头远望，天气骤然的阴暗。或许，会有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偌大的图书馆内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读者。自己是该回家了。
打开电梯门，里面空无一人。刚刚关闭一半的门被再次打开。走进来的面孔确是似曾相识。
电梯启动，少年刚欲开口说些什么。霎那间，灯光熄灭，电梯停止在半空。一秒前。韩韵雪眼中的熙攘人群消失在大面积的黑暗中，只是一瞬间，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
尴尬的事情总是这样的不期而至。在二人几乎同时的讶然一惊后，得出同样的结论：电梯坏了。
时间的流转，黑暗的气息在有限的狭小空间内不断蔓延。
是焦急，还是不可抑制的恐惧。
“喂，手机借用一下好吗？”韩萦纡终于先开口。
“我的电话没有电了，不过只要有光就可以充电了。”男孩遗憾的说道。
“我有红外线手电！”韩萦纡说完开始打开拎包摸索。“我来打开手电，你打电话求助好吗？”
男孩掏出手机，熟练的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飞，我被困在图书馆的电梯了，快找人帮忙。”一连重复了三遍这句话，对方显然是没有听清楚。
摇头。“很嘈杂，他听不清楚。”
“那我们该怎么办？不会要等到有人发现我们时才会出去吧。”
“你害怕吗？”男孩轻轻说。
“嗯。”
“别怕，会有人发现我们的。最长的时间也不过是明天。我们还是耐心的等着吧。”男孩接着说。
韩萦纡分明感觉到了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溜走，即使是一分钟，也变得漫长，令人不安。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眼前压抑着令人无可奈何的黑暗。
韩萦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绝望，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很多的恐怖画面，惊悚电影中的恐怖镜头往往就包括黑暗电梯中的情节，然后凶杀案、车祸等等恐怖的词语就一起涌入了她的头脑。如果对面的男孩没有在自己关上电梯门的一瞬间走进来，那么接下来，面对黑暗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不过这个时候，韩萦纡又想起了自己常常被继父关进储备室的场景，此时的恐惧好想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吧。
仿佛就在某一刹那，整个世界又恢复了转动，电梯门奇迹的开了，光明顿时充斥每一个角落。
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看窗外的雷雨交加，直到雨水浸湿了衣服，全身冰冷的时候，韩萦纡才意识到，离开，是多么的匆忙。
少年用目光送走匆忙离开的韩萦纡后，心隐隐的痛了一下，为什么这个女孩的眼神深邃的令人心痛，至少自己与她对视的时候，内心不会平静如水。
音乐从此没有在少年的车内响过，因为开车的时候，总是要四处寻觅，寻觅那个令人心痛的眼神。“我这是怎么了？”少年会这样问自己，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寻觅。
另一面，雨中的韩萦纡并没有在意很多，但是少年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却总是在耳边萦绕。
不知不觉，脚步已经停在了家门口。今天的大房子并没有从前的灯火通明，反而静得出奇。一面是尚未停止的狂风骤雨，另一面是眼前即将面对的黑暗与寂静。但是这样又何尝不好呢？
还是一样平静而优雅的推开门。就在这一刹那，就在这来不及思考的一刹那，房间顿时沸腾。人们在呼喊，在尖叫，在庆祝。声音中夹杂着多种声调，好像是一首交响曲，在指挥者挥起指挥棒的一瞬间从肃穆中响起。
抬起头，雨水顺着凌乱的头发滑落下来，紧接着，又是一片骚动。
“你是谁啊？”
“你不是允月！”
“我……”韩萦纡觉得自己顿时清醒过来，但即便如此，眼前尴尬的局面还是无法扭转。
这个时候，金允月从楼上下来，目光正好停留在了全身湿漉漉的韩萦纡身上。
“姐，你回来了！”显然，声音中夹杂着很不自然的成分。
“呀，都湿透了，快上楼换衣服吧。”然后拽着韩萦纡飞快的向楼上跑。
“允月，你先下去招待同学吧，我一个人好了。可是，可是你怎样跟他们解释啊？”
“对哦，我该怎么说啊！”
“就说我是你表姐，这样比较好吧。”
“那，好吧。你收拾好了就下来一起玩吧，爸爸今天晚上不回来，妈妈好像去姨妈家了，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还是不要了吧。”韩萦纡有些为难。
“你现在是我表姐，你没有理由不来我的生日party哦。”金允月有些调皮的说。“要穿得漂亮些哦，我先下去了。”
韩萦纡点点头。
下楼后，金允月正在与几个女同学嬉闹着，并没有注意到韩萦纡。
韩萦纡独自在沙发上坐着，音响里面放的是自己比较爱听的歌曲。
“你是允月的表姐，可是我没有见过你啊，你和允月是一个学校的吗？”一个陌生的男生做到韩萦纡的旁边。
“是啊，我是十三班的。”韩萦纡转头正视这个男生。他深蓝色镜框下的眼神透露着桀骜不驯的光芒，并且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
“我叫程扬飞，大家都叫我飞人。你呢？”
“我叫韩……”一句话还没说完，韩萦纡忽然想起了电梯中，少年拿着手机，好像就是给一个叫飞的人打电话……
对面另一个男生带着打趣的口吻说：“飞人，怎么有了美女就忘了哥们儿了。”
“呀！我认识你。”这个男生走近后发出近乎惊讶的声音。然后拽着程扬飞背对韩萦纡低语：“飞人，你看上这个美女了？人家是好学生，我女朋友就跟她同班。”
程扬飞满脸的不可思议。“喂，不要那么八卦，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飞人啊，还是不要碰这个钉子啦，追到手算您厉害，追不到，有损您的英明哦。”
“你再说，我贬你啊。”
或许韩萦纡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主意，但是那个长着一双鹰眼的程扬飞却用目光一直把她的背影送到了楼上，并有些感叹：原来是会有这样的女生。对于这样的女生，又有谁会忍心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逆光，一切都是那么刚好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