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令》听说有座祁连山

3、第三章 重遇

　　第三章重遇

　　七日之期过得很快，这一天是立夏，北国京城固北城的街上热闹非凡，大臣们带上家眷盛装出席，参加迎夏宫宴是真，借此机会展示自家的荣华也是真。

　　天刚擦黑，月亮隐隐显出个轮廓，皇宫内外已经是灯火通明。平时黄昏之后街上宵禁，见不到什么人走动。今夜特赦没有宵禁，王公贵族赴宴，百姓们也得以和王公贵族同乐，街道两旁摊贩的吆喝声，青年男女的调笑声此起彼伏。有人家早早吃过晚饭，牵着孩子来街上玩耍，结果小小的孩子看着糖葫芦怎么都不走了。

　　盛子瑜和娘亲还有哥哥们围坐在马车里，悄悄掀开帘子一角，这样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年纪太小，虽然哥哥们常常会带她出去玩，但大多时候也只是被当做个瓷娃娃，圈在怀里，或者围在一群仆从中心，什么都看不到。这会儿看着马车外的热闹景象，盛子瑜心里也有了些雀跃。

　　盛子衍抚了抚她的头，引盛子瑜回来看他一脸温和的笑，“瑜儿小心些，可不要把自己丢出去了。”一旁的盛子胤附和“哈哈，阿瑜太小，这样的夜市，没有看过吧，你二哥我可是看了很多次……”“娘亲你看二哥。”盛子胤还想再说些什么，盛子瑜先发制人，把他的话堵在了嘴巴里，看二哥吃瘪的感觉可比看夜景好多了。

　　宋玉儿看着三人玩闹，在一旁轻笑了起来，“子胤可别取笑瑜儿了，你比她年长几岁，别的不说，逃出去玩倒是十分长进。”“娘亲不要说啊，回头叫阿爹知道，又逃不掉一顿板子了。”盛子胤慌忙求饶，一时间马车里一片欢乐。

　　虽是宫宴，边关战事连续，盛南生还是被提前叫到了宫里，没有和家人同行。

　　跨入宫门，家眷们都随宫人进了各自的位子。盛家是武臣之首，位子在皇帝右手边。乱世之中，国家大多以武为尊，北国也不例外。清脆的钟乐声敲响，家眷宾客开始依次入座。盛子瑜和家人坐在首位，这会儿皇家还没有入席，氛围闲适，同龄的孩子都吵闹的像只雀儿，叽叽喳喳一刻不停，盛子瑜却只是安安静静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一边打量，一边和宦官口中的提名一一对应。

　　盛子瑜抱着些别的心思，想在人群中找找有没有熟悉的脸。自己这张脸和小时候长得没什么分别，夏问颜如果在这里，自己大概也能认出来吧。

　　一个又一个，看了许久，等到长桌最后一个人坐下，盛子瑜终于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盛南生和宋玉儿没有注意到她的失落，他们正忙着应付你来我往的问候，或真切或礼节，回礼总是必须的，就连盛子衍、盛子胤忙着和平日里不多见的世家子互相问好。难得参加这种场合的盛子瑜只需要偶尔乖巧的点一点头应和就好，落得清静。

　　恍惚间，盛子瑜想着皇宫的宴席和民间其实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礼节复杂，还要多多分心应付往来的交往。不过最重要的是，酒桌、饭局，向来是八卦传播的好地方，高墙围拢的皇宫也是一样。盛子瑜的无聊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远处的议论很快引起了她的关注。

　　“……你猜这次宫宴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不同？不是立夏节吗，难道皇上准备了特别的节目？”

　　“瞧姐姐说的，今天这节可不一般。来的人不仅有将军府的小女儿，还有皇上最宠爱的二公主呢。”

　　“是五年前冬天出生的那两个？听说那年冬天整个皇城只出生了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将军府的盛子瑜，另一个就是二公主。

　　“可不是，偏生这两个孩子还都是神童，不过五岁，读书写字好像天生就会，二公主宠冠宫中，一直都是皇上亲自教养，将军府的那个孩子前两天还听说武技超群，放倒了两个大汉。”

　　盛子瑜偏头向那边看过去，两个妇人大粉大绿晃花了她的眼，说得正起兴。宋玉儿留意到盛子瑜的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粉绿的两人发现正主在看，顿觉尴尬，向着这边一欠身，闭上了嘴巴。

　　同年出生的……公主吗，大臣的家眷中没有看到夏问颜的影子，那这个公主会不会是她？盛子瑜低头思考着什么，不一会两道小小的眉毛就拧到了一起。制止完两个妇人的宋玉儿看到的就是盛子瑜这副模样，以为她是在意刚刚两个妇人的话，悄悄碰了碰盛子瑜开口解释，“她们是荣国公和沁国公家里的亲眷，荣国公的女儿前年入了宫，在宫中听到些什么也不为奇。”

　　盛子瑜五岁的年纪，本不用这样费周章解释，但存了些许前世记忆的盛子瑜在众人看起来天生早慧，宋玉儿也没有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又听到荣国公夫人开口夸赞自己的孩子，也存了些骄傲的心思。

　　盛子瑜点了点头，认真的问“她们说的二公主，娘亲知道吗？”宋玉儿想了想，“二公主名唤颜汐，是皇上的第五个孩子，也和瑜儿你一样，聪颖非常，皇上亲自教她诗书，十分宠爱，惹了后宫许多人羡慕。”顿了顿，宋玉儿脸上显出些轻快，“二公主和瑜儿同年，莫不是……瑜儿觉得自己有了对手？”

　　“当然不是。”正在思考的盛子瑜反驳的果断，自己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抬头却看到了宋玉儿调笑的表情，“怎么娘亲也和哥哥们一样，欺负瑜儿。”盛子瑜带着些孩子气的小声抗议。宋玉儿揉了揉盛子瑜的头，很少看到盛子瑜孩子气的样子，于是顺势哄了起来，“没有啦，娘亲怎么会欺负瑜儿，娘亲和哥哥们都想瑜儿开开心心的，怎么舍得欺负呢。”

　　盛子瑜鼓了鼓脸颊，接受了。“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太多荣宠加身，二公主或许并不如瑜儿一样快乐。”想到深宫争斗，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宋玉儿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些感慨。古往今来，帝王之家，有几个如表面一样光鲜祥和呢？这个颜汐，会不会是她的问颜。

　　几盏茶的时间过后，皇上带着后宫众人入席。高位上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器宇轩昂不怒自威，五官没有多深刻，但脸上的尊贵威严自成面具，令人难以直视。听多了酒囊饭袋误国，战场上归来的帝王，竟是这样的风采。

　　齐皇后跟在后面，宫中事务繁杂，这位一国之母面上却十分慈和，仿佛庙中的佛像多了血肉，但一举一动仍不失皇家礼节。十几位妃嫔也陆续进来，有的姿容俊美，有的容貌冠绝，姿态不一，气质各异。

　　皇上尚在壮年，子嗣并不多，就像宋玉儿所说，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有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这会分别守在了各自的母妃一旁，等待皇上寒暄后开餐。盛子瑜默默打量着这些年幼的皇子公主，大皇子面上仁和，对宫人也不见鄙夷的颜色，二皇子紧跟在母妃身边，像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三皇子也守在母妃身边，不过眼中盯着的，却是高位上的大皇子。而那位大公主，低眉敛目，看不清在关注些什么，传闻这位公主先天不足，仔细打量不是夏问颜之后，盛子瑜也不再关注他们。没有看到熟悉的样子，盛子瑜正要搜寻最后一个公主，却看到景帝招了后面的宫人上前，像是询问什么，一番耳语露出了些了然的神色。

　　景帝坐在首座，又过了一盏茶还是没有宣布宴席开场，转而对着两旁大臣向寻常人家一样问候了起来。问到盛南生的时候，毫不意外的注意到了一边的盛子瑜，露出些喜欢的神色，开口说，

　　“这小娃娃是南生你家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禀皇上，小女名唤‘盛子瑜’。”盛南生恭谨的回答。早年景帝曾经和盛南生一同征战，景帝登位，盛家有大功劳，但功劳越大越要谨慎，盛南生深谙此道。

　　“我记得，这孩子和汐儿是同一个冬天生的，没差几天。汐儿自幼懂事，子瑜可也一样？”提及宠爱的女儿，像是寻常父母的交谈，景帝脸上也显出些温和。

　　“公主自幼才学过人，小女只是略通诗书，反倒喜欢棍棒一类，有些顽劣。”盛南生答道。

　　“棍棒么？既是南生你的孩子，何必介怀，数年之后，或许能陪南生你上战场也不一定。”话语里里添了些笑意，景帝转而打量着不远处低头的孩子。“若这孩子是个男孩，倒是能和汐儿成桩不错的姻缘。”景帝自顾自的说。

　　“皇上莫要打趣臣下，二公主天姿，自有天赐姻缘。”沉稳如盛南生也对景帝的话有些摸不到头脑，正回应着，却见后面一个小小的人影靠了过来。抬头看去，景帝正目光柔和的看着这个孩子。来人正是二公主颜汐，一身鹅黄宫装，小小的脸颊粉嫩白皙，几岁年纪，五官就已经十分出众。小人的怀里抱着一副大大的卷轴，献宝似的捧到景帝面前。左右宦官没有人插手，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

　　景帝伸手画卷，在膝上徐徐展开，是一幅夏日莲花图，粉红的莲花在纸上由淡变浓，莲叶田田，暖阳正好，几只蜻蜓随着微风在池中高低往复。

　　“汐儿送给父皇的初夏礼，父皇可还满意？”颜汐甜甜的开口，童音清脆，惹得景帝开怀大笑。

　　“汐儿送的，父皇都喜欢。父皇这就在你宫里的池塘遍植莲花，再放几尾锦鲤，为汐儿解闷可好？”“好，父皇可不要忘记了。”少女快乐的应下，起身往皇后身边走去。转身轻提裙摆的动作却僵了僵，好在宴席开场，没有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异常。

　　颜汐落座，灵动的眼睛由远及近观察着四周的人，像在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某处，突然停滞浮现出满满的震惊之色，而对面的那双眼睛，也是一样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