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哭缄书札》晏熙

3、三

　　他微眯起线条流丽的眼帘，从长长的睫毛下看着林杳，那种稍带冷意的眸光像有实质似的一下被林杳察觉。
　　她抬头的一瞬间觉得有些无措，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凤殇，而凤殇也不急，他们就两人四眼不管旁人的看了好一阵子，一直到林杳反应过来才结束了这一段有点诡异的对视。
　　“那个，吴老师，我错了……”林杳低下头小小声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哦，你说说看错在哪里了？”凤殇好整以暇的看着林杳的脸慢慢变红的模样，觉得特有意思。
　　林杳掀起眼帘偷偷瞄一眼凤殇，更不知所措了，吴老师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一点儿底都没有：“我不该在上课时间大声喧哗，不该让课程因我这种行为中断下来，不该耽误大家学习。”
　　“思想觉悟挺高的嘛，那你还明知故犯。”凤殇半眯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依然不动声色。
　　林杳的头低得更下去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眼光都汇聚在自己一人身上，让她的耳朵一点一点的染红了：“吴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你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声音惶急中带了点哭音，才开学就这么‘众人瞩目’，那以后还让不让人过了！
　　凤殇觉得还是不要逗得太过，看她脸皮这么薄，没准继续下去会哭：“好了，现在也别耽误大家的学习时间了，这样吧，下课之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就施施然回了讲台接着上课，全然不管林杳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心里忐忑得坐不稳听不进，煎煎熬熬中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

　　看着吴老师收起讲义出了教室，林杳在座位上深呼吸了好几口，心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早死早超生！
　　大义凛然状快步也出了教室，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看得罗岚在一边心惊肉跳，赶紧双手合十作祈祷状。
　　出了教室林杳反倒快不起来了，磨磨蹭蹭挪到了办公室门口，做贼一样探了半个脑袋进去瞄了几眼，见着办公室里除了自家班主任之外一个人也没用，遂松了好大一口气，幸好不会让其他老师看到自己被训的糗样。
　　这边凤殇早看到她在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当下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被抓了个现行，林杳赶紧一边堆出笑脸，一边规规矩矩的走到吴老师面前站好：“吴老师！”
　　“嗯”，凤殇清了清嗓子作语重心长状：“林杳同学，你昨晚都干什么去了？开学第一天竟然就打瞌睡！这不利于班级良好风气的发展，但念在你这是初犯，就只是口头批评，不予以任何实质上的处罚。以后晚上可得好好休息，别做些有的没的，保证第二天精力充沛才是第一要务。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杳整个一目瞪口呆，这什么老师啊，完全不让自己说话，一个人噼里啪啦完了就让走人。
　　效率到是挺高，可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但这吴老师的脾性还没摸清楚，也不好贸贸然的流露一些自我意识，只好听话的回到教室里。

　　“怎么样？怎么样？吴老师有没有为难你？我看你去了还是有一点时间了，回来又是这幅表情，肯定被说惨了。说来可真不公平，教室里打瞌睡的又不止你一个，可偏偏吴老师就是盯上你了，小杳，你怎么这么霉啊。这吴老师是不是有问题啊，我们家小杳多可爱一小孩儿，他怎么忍心让你在第一天就出了这么大一个糗事，简直是眼睛有毛病，简直是……”
　　眼看着罗岚越说越离谱了，林杳赶紧截住：“吴老师倒是没为难我，只说了一点话而已，时间主要是被我在办公室门外磨蹭掉的。哎呀，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我还不够糗的么？”

　　一下午除了这个插曲之外倒也平平顺顺，林杳在教室里尴尬郁闷了一阵也就丢开了，其实那些同学都没当回事儿。
　　只是凤殇说了那席话之后颇有感觉，人民教师也不是那么难当嘛，老爷子看笑话的想法终究会泡汤！
　　他一边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点燃一支雪茄，一边十分水仙孔雀的自我感觉良好。

　　一个月下来，林杳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被叫进了办公室。
　　最初，林杳特别忐忑特别不安，是不是自己确实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才会引起班主任的特别‘偏爱’？
　　可左思右想，也只是一些大家平时都经常会犯的小错误，并没有什么值得老师特特叫到办公室里去‘开小灶’的不良品行啊，而且还经过了以罗岚为首的一帮同学的认证，自己实实在在没有到达三天两头就得去办公室被训的超级不良学生的标准。
　　说是被训吧，也不是很妥贴，毕竟吴老师也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重话，还让自己坐来着。
　　所谓的‘训话’除了头一句是说不能不该这么做，后面的就跟这些毫无瓜葛了。
　　怎么说好呢，就像两个普通朋友之间的谈话而已。
　　可是，林杳是个女生啊，这么来来去去的进办公室，还不是为了解惑的原因，就不怎么好了。

　　又过了几天，她还是被吴老师时不时的叫进办公室，林杳实在忍不住了，想了想，和罗岚商量了之后，一致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还是去和吴老师谈谈的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准了只有吴老师一人时进了办公室，林杳和吴老师面对面这么一坐，头天晚上在被子里想的话都不知给丢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完全不晓得怎么个开头法。
　　“林同学你有事么？”反倒是凤殇见林杳半天也不出声，自己先开口问道。
　　这一声不大的问话却惊得林杳回过了神，顺势说道：“是的，吴老师，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
　　凤殇在心底乐了，这孩子折腾这么久终于要反抗了，当下不动声色的道：“说吧，我听着。”
　　待林杳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疑问和委屈说出来后，轻松了不少：“吴老师，你为什么老是让我到办公室来啊？其他老师和同学一定得以为我是个坏学生，我又没做什么必须得被深度教育的事，这得多冤啊。”
　　凤殇清了清嗓子：“爱之深，责之切。老师喜欢你才对你高标准严要求嘛，当然，老师在这事上的做法可能欠缺妥当，但你不能否认老师对你的心。”就喜欢看你被折腾的模样，当一池波澜不兴的深潭被吹开一圈圈涟漪的时候，该是何等让人心往的景象。
　　林杳郁闷了，这哪是什么好心啊，可吴老师这样一说，自己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边凤殇看着林杳面上不停变换的神色，感觉颇有成就，还是生动活泼一点才不负了这青嫩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