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用心》及川光

6、第六章

　　隔天蓝舟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生气。乍看上去和平时似乎没什么两样，依旧寡言少语，埋头学习。但封景还是觉察出了些许，比方说他今天喊他老师时，对方反应慢了一拍，同时就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也暗淡了。
　　“怎么了？”封景见他不怎么搭理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蓝舟桌子上，挡住了对方的视线，他不得已抬起了头。
　　蓝舟脸色惨白得过分，原先粉嫩的嘴唇泛白，并且干巴巴的，起了皮。他皱起眉，神色不愉地盯着封景。
　　封景顺势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果不其然，那里滚烫一片。
　　他扯起蓝舟一只胳膊往教室外拉。
　　“你干嘛？”蓝舟坐在椅子上不肯动，抬眼盯着他看。
　　“去医务室。”
　　语气与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截然不同，十分严肃。
　　闻言，蓝舟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后抿嘴一点一点掰开封景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慢吞吞把屁股挪正回去，“我没事。”
　　封景虚虚捏了捏手，感受手心里的余温散去，有些空落落的。他凝视着蓝舟的脸，哑声道：“你发烧了。”
　　蓝舟心里边没来由的烦躁，他觉得自己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明明很期待拥有一个能交心的朋友，可等得到了，又觉得不真实 ，想要伸手推开。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乖乖去看医生，但昏昏沉沉的脑袋让他下意识地想遵从自己的本能。
　　他低下头，轻声说：“没事。”
　　声音飘渺得不像话。
　　“这叫没事？你他妈发烧了你知道吗？你是想把脑子烧坏了才开心吧？”封景听得很火大，尤其对方说话声音还跟失真了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
　　蓝舟抬起头，眼里写满了诧异。
　　封景见他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总算不是空洞一片，神色缓和了些许，“走吧。跟我去医务室。”
　　蓝舟盯着他看了稍许，然后缓缓起身，超级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尽管声音细如蚊呐，但还是尽数落入封景耳朵里，他微微勾勾唇。
　　医生给蓝舟量了体温，高烧39度。蓝舟想要挂水让自己尽快好起来，但被封景阻止了，在其强烈劝说下选择了开药。
　　封景从隔间外面倒了杯水回来，看见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不由失笑。
　　“医生让你多喝水。”他把水递给蓝舟，“发烧容易脱水。”
　　蓝舟接过，指尖接触到杯身，是温的。他先是小小地抿了一口，砸吧了下嘴，才慢慢把一杯水喝下去。
　　这一系列小动作被封景看在眼里，心头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痒痒的。他很自然地坐在了蓝舟旁边。
　　蓝舟瞅了他一眼，“医生呢？”
　　封景笑笑，视线落在他被水濡湿的唇瓣上，顿了顿。
　　他清清嗓子，别开眼，“哦，拿药去了。”
　　“谢谢。”
　　“嗯？”封景发了会呆，很显然没听清蓝舟说的话。
　　蓝舟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正对着封景，坐的端端正正，嘴角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谢、谢。”
　　“不客气。”他垂眸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勾勾唇。乖的不像话。
　　“但是生分了，跟我客气什么。”
　　蓝舟眼神闪躲，跟对方错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现在的封景侵略性太强了。让他有些不舒服，很没有安全感。像是被猎豹盯上了。
　　封景见他下意识地皱眉，耸耸肩，把那身锋芒收了起来，伸出去想要摸对方头的手也落在了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好好休息。我还等着老师你给我补习呢。”
　　“药来了。”
　　蓝舟循着他的眼神望去。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手里拿着几盒药，走到他面前，“这盒一天吃两次，早晚各一次。一次一片，不能空腹吃。然后这盒……”
　　“刘医生，你等一下。有笔吗？我记下来。怕他记不住。”
　　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他，那医生抬起头，看了封景一眼，又瞧瞧蓝舟，似笑非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笔在这。”
　　“这盒一日两次，一次两片。然后这盒一日三次，一次一片。切忌空腹。”
　　封景记完后，问医生要了个塑料袋，将药悉数装进袋子里，才递给了蓝舟，笑道：“多喝水，按时吃药。”
　　“……嗯。”蓝舟愣愣接过。
　　“你们关系可真好。”医生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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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送你回去吧。我问封学文借了车。”封景叫住了蓝舟。
　　“我只是发烧，又不是腿瘸了。”蓝舟失笑。
　　“总规少走点路嘛。还节省了时间，是吧？”
　　蓝舟越过封景余光瞥见气喘吁吁赶来的封学文，遂瞅了眼那辆自行车，崭新的，看起来就没怎么骑过。他默了几秒。
　　“这车是你抢来的吧。”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封学文的声音，“封景，你……你给我站住。把车还我……”
　　封景见势不妙，催促说：“快上来。”
　　蓝舟心念一动，随即笑了起来，很听话地坐在了后面。
　　“呜呼！坐好了，走你！。”封景蹬着自行车，把封学文甩在了身后。
　　“哎哎哎，别走别走！蓝舟，你怎么也学坏了？”
　　“封景，你不能这样……才买的车，我都还没骑热乎啊……”
　　蓝舟在车后面咯咯地笑着，耸动着肩膀，乐不开支。
　　风拂过少年青涩稚嫩的脸颊，傍晚的夕阳染透了半边天，头顶是金黄繁茂的梧桐叶，一片一片正吻着风飘落。
　　“往哪走？”
　　“嗯？右边拐。”蓝舟还沉浸在方才的事当中，说话也不自觉带上了笑音，实在是温柔的紧，他从封景背后伸出手指指右边的街道。
　　“好嘞。”
　　封景看着那只甩来甩去、白净细长的手，故意使坏似的猛地拐方向，措不及防而来的离心力吓得蓝舟缩回手，下意识立马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事物。
　　“你在干嘛？”蓝舟惊魂未定。
　　封景停下车，好整以暇地转过身，嘴角噙着笑，“坐自行车要扶好。但是——老师你这么做不太好吧。”说着，他用眼神示意蓝舟看向自己的手。
　　蓝舟顺着看过去，自己的手正抱在对方的腰上，还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他腾地红了脸，讪讪收回自己的爪子，他看着自己的杰作——被攥的皱巴巴的衣摆，轻轻咳了咳，“我不是故意的。”
　　“嗯。老师你可捡了大便宜了，多少女生想摸还摸不到呢。”
　　“天还没黑吧？”
　　封景疑惑地环顾了下四周，“没啊？”
　　“那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好家伙，蓝舟，你他妈的都学会玩梗了！”
　　“噗哈哈哈。”被点名道姓的某人在后座笑得前仰后合，等笑够了他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脸颊烧的红扑扑的，“你知道吗？你今天说了两句脏话了。”
　　“两次？有吗……”封景皱起眉，思索道，显然是想不起来另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有。”有的，另一次是你刚刚逼我去医务室。蓝舟在心里默默地答道。
　　“哎呀哎呀，你快走吧。不然我回去没饭吃了。”
　　“阿姨做饭吗？我正好也有点饿。”
　　蓝舟轻轻在他背后锤了一拳，“美得你。”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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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女人穿着围裙正在做饭，听到开门声后回过头，“舟儿？今天怎么这么早？”
　　“阿姨好。我是蓝舟的朋友。蓝舟今天发烧了，我就自作主张送蓝舟回来了。”封景从蓝舟身后钻了出来。
　　蓝曦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后像是宽慰地笑了，带着几分释然，“你好，麻烦你了。”她走到蓝舟跟前，抬手摸上他的额头，面露担忧，“好好地怎么发烧了？”
　　蓝舟抿抿嘴唇，“一点小烧。”他大惊小怪。
　　“吃过了吗？我正好在做饭，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吧。”
　　“谢谢阿姨。”封景转过头扮了个鬼脸，搞得蓝舟哭笑不得。
　　“舟儿，先带同学去你房间吧。”
　　“嗯。”
　　“你有福了，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哇，那我就更要尝尝了！”
　　蓝曦听着两个小孩的对话好笑地摇摇头。
　　真好啊。
　　这么久了，舟儿终于有个知心的朋友了。
　　这孩子平时温温软软的，其实特别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当初那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