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94、第 94 章

　　“她是个妖怪。”
　　这是闵蓝坐在仙师协会开设的咖啡厅后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陆肖开始引导她说得更多。
　　闵蓝灌了一大口面前的咖啡，以此消化自己的恐惧，“两年前，她养了一个妖怪。慢慢地自己也变成了妖怪，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而且以前全年无休的她，现在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段时间，最近一次就是周珉哥死之前，她是昨天早上匆忙赶回来的。”
　　时间吻合，状态吻合。陆肖与何无舟对视一眼，闵蓝的话几乎坐实了奚攸宁就是太岁，而且太岁分身也在她手上。

　　陆肖对闵蓝的话将信将疑，他拜托庄妍去调查了奚攸宁的其他朋友和同事，得到的结果竟然和闵蓝的说法一致。奚攸宁大约在两年前突然变得很温柔，再也没乱发过脾气。而且她近两年很少连续工作，也没人知道空余时间她去了哪里。
　　陆肖问何无舟：“如果奚攸宁就是太岁，有办法将他逼出来吗？”
　　“从她被太岁开出的伤口入手，应该可以。”和无舟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但是最好再等一等。我在奚攸宁身上下了追踪结界，如果她去找太岁分身，我立刻就能察觉，这样或许能直接一网打尽。”
　　太岁实在太擅长逃匿了，主动出击调查到奚攸宁身上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再进一步恐怕会使他再次逃脱，现在除了等，陆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仅仅两天之后，何无舟就察觉到了追踪结界的波动。陆肖怕自己会再次成为太岁威胁何无舟的把柄，因此没有和他一起去。
　　何无舟出门后，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闪身到了奚攸宁当前的所在地——另外一栋别墅的阁楼。
　　奚攸宁正背对着门口，手里抱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她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向后看去，被直接冲到她面前的何无舟吓得尖叫一声，手一松，盒子就自动到了何无舟的手上。

　　前天非常温柔的奚攸宁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她有些颤抖地说道：“还给我！”
　　何无舟早在靠近这间别墅时就感知到了太岁的气息，此刻将盒子拿在手里，更确定这就是太岁分身，他这两天来心情难得有些愉悦，“反正你和它今天都要被我消灭，还不还给你有区别吗？”
　　奚攸宁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何无舟，“你……你要杀我？”
　　“别演了，你又不是真的演员。”何无舟一步步向前逼近，正要直接动手，却听奚攸宁半是恐惧半是困惑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就是演员啊？”

　　何无舟看着奚攸宁的表现，有些狐疑地说道：“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都如实回答，我可以考虑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奚攸宁看着何无舟手里的盒子，脸上满是焦急，听到他的话立刻点了点头。
　　“好，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何无舟举了举手里的盒子。
　　奚攸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太岁。”
　　何无舟这下更是奇怪，“你知道这是太岁？”
　　“我当然知道，”奚攸宁感觉很奇怪，“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说是在祖宅下挖出来的。”

　　何无舟虽然对现代知识不怎么了解，对古老的民俗还是很清楚的，他冷笑一声，“房子下面挖出太岁是不详之兆，你爷爷不仅没把它埋回去，还当成传家宝？是想让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吗？”
　　“不是的！”奚攸宁一急，顾不上害怕，又向前走了一步，“爷爷说这是灵物，能带来好运！我起初也不信，可是两年前我无意间把它带到家里来后，事业感情真的都有了改变！”
　　何无舟眯了眯眼，如果奚攸宁真的是太岁，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分身和他纠缠那么久，想办法让自己逃脱才是正事。他想了想，最后决定索性直接把话说开了，“太岁可以吃光人身体里的所有东西，只留下一副皮囊，从而为自己所用。现在我们怀疑你就是太岁，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我就只能把你和它一起烧干净。”

　　何无舟说着，掌心忽然窜起一簇铭火。
　　尽管奚攸宁养了两年太岁，仍是被何无舟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她眼中不知因什么情绪而蓄满了泪水，一摇头就甩出了几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可我真的是人，怎么会是太岁呢。”
　　“那我问你，”何无舟隐隐感觉事情走上了岔路，“为什么你在养了太岁之后会性情大变？”
　　奚攸宁擦了擦泪水，脸上尽是茫然，“我没有性情大变啊，只是……只是刻意控制着不乱发脾气而已。两年前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有轻微的躁郁症，配合药物的同时一定要自我调节。一开始不发脾气挺难的，但是我在那时候遇到了周珉，过得很幸福，慢慢下来脾气就好多了。”

　　不安的感觉逐渐加重，“那这两年你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去哪了？”
　　“这个也和太岁没有关系的！”奚攸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年纪摆在这里，现在娱乐圈的竞争这么激烈，肯定是要定期保养。但是公司给我立了纯天然的人设，我只能秘密去做这些。”
　　不安仍在蔓延，何无舟问出了最后一个使他们认定奚攸宁是太岁的问题，“我们去见你那天，你在家里为什么还要喷那么重的香水，是不是在掩盖你身上福尔马林的味道？”

　　“福尔马林？！”奚攸宁声调猛地拔高，“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不可能吧，闵蓝和我说，她只是不小心在洗衣液里混进了消毒水……”
　　“闵蓝？”何无舟突然出声打断了她，“你身上的味道是闵蓝弄上去的？”
　　奚攸宁点了点头，“对，她前段时间家里出了点事，请了半个月假，你们来的那天早上她刚刚回来，但是心不在焉的……”
　　奚攸宁没有说完，何无舟已经拿着太岁分身直接翻出了阁楼的窗户。
　　如果闵蓝才是真正的太岁，那他千方百计引导何无舟将奚攸宁认定为太岁只有一个目的——调虎离山。何无舟心急如焚地感知着陆肖的位置，却发现他竟然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

　　陆肖已经被拖入地底二十分钟了，他的身上有何无舟设下的防御结界，可以防止他被太岁侵占身体。可是这一次，他刚刚转身回到客厅，就感觉脚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随后一阵强大的拉力袭来，天旋地转之后他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黑暗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窒息感。潮湿的土壤气息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呼吸，没有给清醒的空气留下一点空余。他能感觉到，自己脖子以下的骨头在渐渐错位，扭曲，粉碎。
　　陆肖尝试过许多种死亡的方式，从来没有哪一种像现在这样绝望，因为他发现自己死不了。每当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时，就会有一丝空气送进胸腔，人类本身的求生欲望立刻贪婪地将其心脏，大脑，甚至全身，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扯回来。

　　在何无舟发现情况不对，转而开始搜寻他的下落的时候。陆肖终于想明白了太岁这么做的原因，他发现何无舟设下防御结界正随着自己一次次濒临死亡而不断消耗。他毫不怀疑，一旦结界破碎，自己的身体会立刻被太岁侵占。
　　可是自己明明是不死之身，被太岁侵占了身体，自己又该如何重生，还是说，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陆肖大脑缺氧，根本无法思考。他迷迷糊糊地任由意识飘散，无形的防御结界仿佛在他面前实体化了。最先如白纸一样密不透光的结界正在逐渐变得透明，当它透明到仿佛一戳即破的薄膜时——陆肖看见了光。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爆炸声。
　　陆肖的耳朵里塞满泥土，听力丧失了大半，可是这声爆炸仍旧让他昏昏沉沉的脑袋震荡了一下。大片的光线照射进来，即使闭着眼，陆肖仍旧感受到了瞳孔的刺痛。
　　紧接着，求生的本能再次开始起作用，他开始疯狂的咳嗽，呕吐，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倒出来才能把刚刚吸进去的泥土都清理干净。
　　耳朵里的泥也倒了出来，他听见了何无舟担忧的呼喊声。陆肖费力地睁开眼睛，睫毛上挂着泥土随之落下，何无舟焦急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陆肖想开口劝他不要担心，但是嗓子仍旧被血痰堵的严严实实，一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直到咳出血为止。他索性闭上了嘴，只抬手摸了摸何无舟的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何无舟又给陆肖输送了些法力，确保他状况平稳，随后抬头向不远处喊道：“苏黎，过来！”
　　陆肖的脖子仍酸软无力，因此只能静静躺在何无舟的怀里，听着苏黎慌乱跑进的脚步声，以及边跑边喊的声音：“楼里人太多了，全部疏散完还需要一会儿。”
　　何无舟把陆肖放到路边的一个长椅上，然后对苏黎说道：“你在这看着他，我去抓太岁。”

　　陆肖斜倚在长椅上，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然后他就发现，视线之内竟然是一幢歪歪斜斜看起来随时会倒塌的大楼，而且这栋楼的外形他还非常熟悉。
　　陆肖惊讶地转向苏黎，“无舟把仙师协会炸了？”
　　苏黎重重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坐在陆肖身边，“太岁把你带到了仙师协会大楼地下，何仙追到这里来之后，发现他就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仅用结界在地下和他缠斗根本没办法把他揪出来。何仙一着急，就整个把仙师协会的地面掀了起来。”
　　“不过你放心，”苏黎见陆肖很是惊讶，便补充道：“何仙提前和我打了招呼，大楼上设了结界，倒不了的，回头把地下填平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