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9、吃面最佳姿势

　　陆肖听到庄妍的问题，也放下手里的南瓜饼，转头看着何无舟，想看看他怎么掩饰。
　　没成想何无舟根本没想过掩饰，他大剌剌往后面一躺，歪头看着庄妍，带着一股傲娇又自恋的语气说道：“因为我天赋异禀啊。”
　　这话一说出口，车里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仙师协会虽然学习了普通人类社会的组织架构，但尚武的习俗仍然保留，真正有实力的人是不用在意所谓的前后辈或上下级关系的。庄妍在仙师协会三年，也确实见过不少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就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的人，但大部分都是过分自恋实际能力一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前辈们教做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何无舟说这种话，她竟然完全不觉得不对，毕竟人家刚刚可是漂亮地露了一手，所以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导致场面陷入了尴尬。

　　不过何无舟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尴尬，或者感觉到了也不会在意。他伸手拍了拍庄妍的椅背，“你们要回仙师协会是吧？我们不去了，在路边停一下，我们下车。”
　　木茶抱着包转过身来，说：“何师弟，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前街那边吗，这里离前街还远着呢，我们再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这晚高峰开车太慢了，我们自己过去。”
　　车里又陷入了一瞬的沉默，庄妍直觉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飞过去更快，但是又不愿意相信这个还在培训期的师弟能力在自己之上，毕竟自己都做不到维持结界平稳飞行超过10分钟，但是从这里到前街，她至少要飞10分钟。

　　“额，那好吧。”庄妍慢慢变道，把车向路边靠过去，“我们今晚加班把画上这个家伙找出来，明天上午还是去何师弟你家里汇合。”
　　说完又想起来，两个师弟主要目的是找万物生，和自己跑了半天却连万物生的影子都没见着，于是又加了一句，“找到画上的花，肯定就离找到万物生不远了！”
　　“好。”何无舟不走心地回了一句，拉着陆肖下了车。随即给两人加了个结界，以防被监控拍到，转身向前街的方向飞去。

　　庄妍重新把车发动起来后，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车后面已经见不到何无舟和陆肖的身影了。
　　“木师弟，你刚才看见他俩用了多久消失的没？”
　　木茶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太快了，我来不及算时间。但是师姐，何师弟也太厉害了吧，我打一个隐身结界，至少要三分钟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庄妍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有咱们会长那种七岁就学会全部术法的奇葩，再看何师弟也就没什么好惊奇的了。”

　　木茶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不过师姐，你有没有觉得，陆师弟身上好像没有法力波动呀？”
　　虽说是新人，但他们在加入仙师协会前都进行了系统的训练，有了法力基础才能正式入会，像陆肖这种丝毫没有法力波动的情况确实不太正常。但是庄妍对此却不太在意，她在来之前就听部长提醒过这个陆师弟是个空降兵，那没接触过前期培训也是正常的。
　　“既然能入会，说明他肯定有修仙体质，法力什么的慢慢会有的。而且今天如果不是他发现那个花不对劲，咱们又要白跑一趟了。你们妖魔事务部的人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拿拳头说话，多动动脑子不好么。”
　　“再说了，没法力也没关系呀。”庄妍想起刚刚看到起飞前何无舟揽着陆肖的腰的情形，再联系两人住在一起还有那暧昧的称呼，顿时笑得一脸灿然，下一句“不是还有法力高的人保护他嘛”，也就没说出口。
　　木茶本想问问为什么没关系，但是转头看到庄妍的笑容，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问了比较好。

　　何无舟揽着陆肖，三分钟不到就站在了一幢破旧的小平房门前。
　　前街位于冀城西北方向，离中心城区较远，城建改造工作也做的不够完善，因此仍随处可见排列整齐的低矮房屋。陆肖面前的这间面馆，就坐落于一条胡同的深处，乍一看和旁边普通的居民区没什么区别，只有门边挂着的一块写着“老龟面馆”木板昭示着它的商用价值。
　　陆肖拍了拍何无舟紧紧揽着自己腰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然后在何无舟小媳妇般委屈的目光中，径自推开门走进了面馆。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看来老龟面馆的面还不够香。正值晚饭时间，店中却只有角落里坐了一桌两个客人，其他座位都空荡荡的，甚至有半边灯都没有打开。
　　陆肖推门进店，门框上挂着的铃铛响了一声。
　　后厨随即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欢迎光临，随便坐哈！”然后一个中年男人掀开厨帘走了出来。
　　男人目测四十岁左右，浓眉大眼，长相颇为端正。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和头上的吊灯交相辉映的光头，隐隐反着闪亮的光。初见老龟的人都会觉得他长得有些别扭，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仔细研究过才会发现，他的头和脖子比例不太协调，脖子似乎过长过长了些。

　　“老龟！”何无舟笑着和男人打了个招呼，带着陆肖坐到了离收银台最近的位置。
　　陆肖本来见何无舟特意带自己吃面就有些怀疑了，现在看到老龟，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老龟姓吴，名瑰，绰号老龟。本体是一只自己都数不清活了多少年的龟妖。动植物在修炼成妖后，寿命会相应延长，但也不会像何无舟陆肖这样入永生道，而且寿命的延长程度会受到原身寿限的影响。
　　比如老龟谢槐之这种原体自然生长就能活许多年的，成妖后自然和入永生道也差不多了。而像猫狗这种只有十几年寿命的，哪怕成妖也不过将寿限延伸到一两百年罢了。

　　老龟是陆肖见过的第一个妖。
　　千年前的某日，何无舟硬要拉着陆肖打一个他自己必输的赌，果不其然输了后就说要请陆肖吃饭，然后他们就到了老龟的面馆。那时候老龟的面馆还不像现在这样门可罗雀，甚至坐落在都城的主街上，火爆到各家名贵都要提前许久派小厮去排队，才能在饭点吃上一碗热腾腾的老龟汤面。
　　何无舟却在正午面馆门口已经排出一条长龙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拉着陆肖穿过人群向门口走去。
　　“何兄，”陆肖毕竟是个熟读四书五经的君子，耻于插队，于是在门口拉住何无舟说道：“这人多，咱们还是换一家吧。”
　　“不是插队，我提前和老龟订了座的。”
　　陆肖还没来得及细思提前订座这种方式是不是合理，就被何无舟拉进了面馆。但是他没在大堂停留，而是直接带着陆肖进了后厨。前厅跑堂的伙计加收账的足有七八人，后厨却只有老龟一个人在左右忙活着。

　　老龟见何无舟进来，热情地打了声招呼，“来啦，小何！”说完又看了看何无舟身边的陆肖，略一皱眉，“这就是你说想看我本体的朋友？不是修仙之人啊？”
　　“修仙的人看你干什么，不把你收了就不错了。”何无舟冲老龟翻了个白眼，又转身对陆肖说：“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看妖怪如何化形么，诺，我今儿让这只千年老龟变给你看。”
　　陆肖回忆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确实在看《异怪志》时随口向身旁的何无舟提过一句，不知妖物如何化形为人，没想到何无舟却记在了心里。
　　既然确实是自己提过的，何无舟也是好心，陆肖自然无法拒绝。

　　老龟又将一把面条丢进锅里，擦了擦手，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对陆肖说：“这位小哥，我变了啊，你可莫要吓到。”
　　陆肖心想乌龟又不是没有见过，想必也没什么好怕的，便平静的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瞬，事情便有些超出他的预料。只见老龟左右晃了两下头，脖子就稍微伸长了一些，且慢慢渗出细小的鳞片，随后延伸到脸部，老龟的面庞也逐渐渗出青墨色。再往下看去，他的胸腔前后仿佛形成了一层透明的壳质，渐渐变成了实体。原本粗长的手臂此刻却仿佛将整个小臂缩进了大臂中，大臂整个粗了一圈，五指也涨成了龟掌形状。最后老龟前身下扶，趴在地上化成了一只硕大的乌龟。
　　陆肖本以为，妖怪化形应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想到老龟化为龟在化成人，将近用了半炷细香的时间。漫长的时间使他几乎能看清老龟每一个鳞片每一寸肌肉的变化，然而这个过程实在说不上美好，他一时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老龟重新化作人形，看到陆肖的表情，冲何无舟不满地说道：“我就说了，不是修仙的人恐怕会被吓到，你还不信。”
　　何无舟也有些担忧地看着陆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子洵，陆子洵！陆肖！”
　　“啊，”陆肖茫然的回过神来，勉强压下了心头的不适感，“我，我没事，何兄，我们还是先出去吧，不要打扰老板生意了。”说完转身匆忙离开了面馆。
　　就这样，何无舟说好的请客，最终也没有请成。
　　不过后来他倒是又借着“提前订座”之便拉陆肖去吃过好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