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77、第 77 章

　　即使何无舟放下对身体的控制权，过山车对于他来说，也和玩滑梯没什么区别。所以起初他坐上去时仍然觉得这将是无聊的两分钟，可是当过山车慢慢爬到最顶端，落日的光映进陆肖的瞳孔里。陆肖主动攥紧了他的手，又侧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何无舟突然明白了陆肖的心境。他在努力地带着自己，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在过山车俯身冲下去的刹那，陆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何无舟也在疾风擦着耳廓呼啸而过时，随着他一起绽放了肆意的笑容。这千年的时光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停滞的，只有在他们重新相遇的那一刻，时间的齿轮才重新咬合，缓缓转动起来。因此他们仍能像少年一般，笑出鲜衣怒马的光。

　　过山车又跨过一个弯道，何无舟转头看着陆肖，他想告诉他：你无需担心我在以后漫长的时光中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因为对我来说，你就是所有的悲欢。
　　然而当过山车重新恢复水平，缓缓驶入候车间时，何无舟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陆肖被风吹起来的刘海，轻轻吹了口气，刘海就缓缓落了下来。而陆肖自己仍沉浸在刚才的畅快中，根本没有发现何无舟的小动作。
　　从过山车处出来，何无舟似乎咂摸出点乐趣，他拉着陆肖就要往海盗船那边走，却在中途被陆肖拦了下来，“咱们先玩这个吧。”

　　何无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排五颜六色的抓娃娃机整齐地排列在路边，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娃娃。他嘴角有些抽搐，不知道陆肖今天怎么突然玩心大起，问道：“你想……玩这个？”
　　“我不想，”陆肖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随后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我想看你玩。”
　　何无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正一脸懵逼地看着陆肖，就听陆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逛灯会吗？”

　　何无舟怎么会不记得，毕竟这一千年来，他与陆肖所有的点滴都已经在他脑海中自动重播过无数次了。那是祚历八年的元宵节，原本想在府上安安静静看书的陆肖被何无舟生拉硬拽去了灯会。彼时虽然外面战乱天灾不断，但皇城里面却是一副国泰民安的热闹景象。
　　何无舟拉着陆肖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穿梭，是不是出手买上一些小挂件，转身就放到了陆肖手中。最后陆肖抱着一堆吃食玩物，看着何无舟又跑开去买东西，留也不是，走也不妥。
　　正站在原地纠结时，突然旁边的灯摊主拎出了一盏简约又不失精致的灯笼。陆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两步，就听摊主说道：“诸位，这盏灯笼可是巧手李所制，懂行的人应该知道，这巧手李一年只做三盏灯笼，同时会出三条灯谜，答上来的人可以直接领走灯笼。”

　　何无舟这时正拿着两串糖葫芦跑回来，见陆肖对那灯笼感兴趣，直接上前问道：“老板，这灯笼怎么卖？”
　　围着摊子的人瞬间哄笑起来，然而当他们回头见是何无舟，立刻都敛了笑容假装无事发生。陆肖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渡之，这灯笼要猜对灯谜才可得。”
　　“猜灯谜？”何无舟一听要动脑子，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转身对摊主说道：“你既然是做生意的，就没有不卖的道理，尽管开价就是了。”
　　摊主也对这位大将军早有耳闻，听说他曾一人鏖战两千敌军。此时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回道：“将军，小人小本买卖，诚信二字丢不得。这灯笼是我求了巧手李许久他才答应给我的，若是今日卖与您，那日后小人这生意就不好做了啊……”

　　何无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叹了口气，对陆肖说道：“这样吧，回头我找些文士，让他们直接去巧手李那里猜灯谜，保准把灯笼给你拿来。”
　　“不必了，渡之。”陆肖其实早就猜出了灯笼上挂着的灯谜，只是还没来得及上前写出谜底，何无舟就过来了。陆肖把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到何无舟怀里，自己上前提笔便写下了谜底。
　　摊主一见这谜底，顿时抚掌赞道：“大人神思妙极，这么短的时间就猜出了灯谜。往年熬到后半夜都未必有人猜得出呢。既然如此，那这盏灯笼就是大人的了。”说着他便把灯笼递到了陆肖手上。

　　陆肖转身，提着灯笼走回何无舟面前，把灯笼放到何无舟的手里，自己又接过了那些小玩意儿，“渡之今日送我这么多东西，在下正不知如何报还。幸得此灯笼，不如就算作回礼。”
　　何无舟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灯笼还是到了自己手上，不过既然是陆肖送的，他没有不收下的道理。便高高兴兴地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陆肖宽大的袖子，继续向前挤去，“子洵，咱们去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那是何无舟与陆肖逛过的第一场灯会，也是最后一场。那场灯会后没过多久，他们就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连并肩走在一起都成了奢望。

　　何无舟不知道陆肖怎么突然提到灯会，只好出声问道：“灯会与这个娃娃机有什么关系？”
　　其实陆肖也没有其他的用意，只是今天心情愉悦，听人说这娃娃机很难抓，便想看看无所不能的何无舟能抓到几个。“没什么关系，只是当年我送你一盏灯笼，不如你现在送我一只娃娃。先说好，不能……”
　　“用法力！”何无舟伸手揉了揉陆肖的头，“知道啦。”
　　然后他就掏出手机开始扫码抓娃娃。其实早在陆肖解释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上了一只毛绒小猫玩偶，莫名感觉这只小猫很像陆肖。因此一开始就直奔小猫而去。

　　第一次，小猫刚探了个头，就重新摔回了玩偶之中；第二次，小猫被拎起来一点点又掉了下去；第三次，何无舟找到一些诀窍，终于拎着小猫走了两步，但因为爪子只抓住了小猫的一只脚，所以半路还是掉了下去。
　　就这样，何无舟的好胜心被激发了，他从天色青白玩到了夜幕降临。终于颤颤巍巍地把小猫拎到了出口处，虽然小猫的一只脚在掉下来时被卡了一下，好在有惊无险，顺利地落了下来！
　　“有了！”何无舟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简直比他打败某只大妖时还要开心。他从娃娃机下方掏出小猫，塞到陆肖怀里，“我就说我一定会抓到的吧！”

　　与此同时，旁边一台娃娃机前一对情侣也成功抓到了一只玩偶，女生拿到玩偶后高兴地跳起来亲了男生一口。何无舟见状，立刻心里不平衡了，他委屈地看着陆肖，“你看看人家！”
　　陆肖笑了笑，假装没有听见，“时间快到了，咱们该去集合了。”
　　说着转身就想从何无舟身边溜走，却被何无舟一把拉住胳膊拽回了怀里。陆肖被他紧紧箍着动弹不得，只能微微抬头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陆肖感觉何无舟身后那对情侣好像在偷拍，便又挣了一下以此提醒何无舟。谁知道何无舟反而抱得更紧了，陆肖睫毛颤了两下，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用任何理由来束缚他们。他们可以用漫长的余生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冉冉晨光中牵手，在慵懒午后时相拥，在星幕漫天下亲吻，在你我相守中永生。

　　何无舟松开陆肖时，已经六点二十五分了，两人一路狂奔，才终于赶在集合时间之前到了游乐园门口。
　　木茶刚问了一句“陆师弟你的嘴怎么这么红”，就被庄妍狠狠拍了下头，然后她若无其事地说道：“今天的团建圆满结束，回去大家每人写三千字的感想交给我。好了，我已经订好了餐厅，咱们赶紧过去吧。”
　　因为这次人很多，庄妍干脆就定了一家韩餐，部队火锅烤肉炸鸡啤酒应有尽有，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刚一落座，菜还没上齐，酒先搬了两箱。庄妍又拿出她领队架势，说道：“咱们做仙师的，平常没事都不允许喝酒，以免有什么临时任务。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所以所有人！都必须不醉不归！”

　　陆肖听到“不醉不归”，便看了眼何无舟，据他所知何无舟在成为仙人之后就已经不会醉了，这其实也算是一大憾事了。然而被他遗憾着的何无舟现在却在想另外一件事，陆肖酒量并不好，回到他身边后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
　　如果能趁这个机会把陆肖灌醉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进行到最后一步。
　　何无舟这么想着，立马就上手捞了两瓶啤酒，给陆肖倒了满满一杯子，“庄妍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能扫兴是不是。”
　　陆肖这次倒是没看出他的真实想法，点了点头，乖乖接过了酒杯。

　　酒过三巡，时间也不知不觉转过了十点。庄妍在餐厅门口把师弟师妹们一个个都送上了车，转身才发现何无舟和陆肖还没有走。何无舟肯定是没有喝醉她是知道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理，法力高深的仙师们都有着千杯不醉的本事。
　　但是陆肖……庄妍仔细打量了一下静静站在何无舟身边的陆肖，除了看起来有些困倦之外，好像也没什么醉意，只不过后半程不论谁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再回过话。
　　庄妍转头看向何无舟，“何师弟，要不要给你们打个车？”
　　“不用了，”何无舟揽过陆肖的肩膀，“这里离我家太远，我们直接飞回去吧，师姐路上小心。”说完就带着陆肖直接消失在了庄妍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