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舟》文盲日记

44、第 44 章

　　图什么？
　　陆肖重新坐到沈西雯面前时也是这么问她的，尽管他自己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已经被陆肖揭穿了身份，沈西雯仍旧神色平静，开始讲述关于真正的沈西雯的故事。
　　“我的出现，使小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可是她患上了严重的社交障碍症，不敢与人交往，不敢和人交流，甚至不敢同人对视。上大学后，慢慢地她开始只和我讲话，变得越来越孤僻，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我把自己变成了她的反面，希望我的阳光热情快乐能够感染她，可是失败了。她沉浸在自己过往的悲伤当中，觉得沈西雯的人生注定得不到快乐，注定要以悲剧收尾。我帮不到她，慢慢也变得郁郁寡欢，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师对着我喊了一声，‘沈西雯’。”
　　“那一刻，我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帮她的办法。她觉得沈西雯的人生注定悲惨，那就不要做沈西雯。她来做那个被奶奶宠爱着长大一路顺风顺水的沈西蔓，我来做从未被人爱过的沈西雯。”

　　“交换的过程是很艰难的，我开始时不时地叫她沈西蔓，和她聊那些我为自己编造的美好身世，并且告诉她她脑海中关于沈西雯的记忆都是与我共享来的，那些痛苦都是我的人生。我告诉她她才是偲金变得，她的出现是为了治愈我，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是她的本体。我告诉她之所以她使不出特殊能力是因为没有我的驱使，作为主人的我只想让她快乐地做一个普通人。”
　　“而我自己则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内向，最终把自己变成了沈西雯。到底是哪一天，我们彻底完成了身份互换，我不知道。因为那个过程是潜移默化的，一开始人们会把我们搞混，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她沈西蔓。人是被外界定义的，当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沈西蔓的那一天，她就真的成了热情开朗的沈西蔓。”

　　白辰已经被批准放了出来，现在正和陆肖他们一起站在S1闻讯室，沈西雯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白辰追求小雯时我很开心，这样就可以有人替我照顾她了。可是小雯她已经彻底相信自己就是偲金，是无法与人在一起的，所以即使她已经喜欢上了白辰，仍然不敢答应他。再后来，白辰引来了孙淼，她是一颗会唤醒小雯记忆的定时炸弹，她必须死。既然这颗炸弹是白辰引来的，小雯又不愿意答应他的告白，那我就把孙淼的事嫁祸给他，让他们一起从小雯眼前消失。”
　　至此，整件事情才终于串联起来。
　　沈西雯，现在应该叫偲金，看了一眼陆肖，始终平静的语气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她用恳求的语气说道：“不要告诉她，不要让她做回沈西雯，求你了。”

　　庄妍熬了两个大夜，现在面对这么复杂的案情，脑子已经明显转不动了，哀嚎道：“沈西蔓是依托沈西雯而存在的，不让她认清现实的话，就只能放了你。可是你身上背着六条人命呢……”
　　何无舟本来一直静静站在一旁听故事，这时突然站出来说道：“我来试试吧。”
　　陆肖转头看他，“怎么试？”
　　“我把沈西蔓所有关于偲金的记忆都消掉，只让她保留与沈西雯有关的记忆。就像我们所有人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她们确实是双胞胎，只是有着不同的成长轨迹。然后……白辰！”

　　“哎！”白辰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份，赶忙站出来。
　　何无舟继续说道：“孙淼的事情我也会保留，等沈西蔓出去后你就和她说，孙淼的事情是意外。而沈西雯受的打击较大，在她接受问询期间，向学校申请退学后离开了。我只能说让沈西蔓的记忆尽量不出现瑕疵，但是她难免会发现不对的地方，你到时候就想办法把事情圆起来，明白了吗？”
　　白辰突然感觉自己的担子很重，赶忙严肃地点了点头。
　　何无舟又转头对陆肖说：“这是个精细活儿，不像庄妍她们平常消除普通人记忆那样一刀切，我估计要在这待两天。谢槐之那家伙估计快回来了，你离他远一点，别让他影响你的心脏。”

　　陆肖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偲金，“那她呢？”
　　“等沈西蔓关于偲金的记忆消失，她就是无主之物了。我会让苏黎过来守着，等她重新化回偲金便收了。”
　　偲金的案子仙师协会是主力，何无舟再霸道也不会直接把偲金据为己有。反正仙师协会的东西也就等同于他的东西，让偲金认苏黎为主后再借来用就是了。
　　又这样那样交代一番，何无舟便走进了S2闻讯室，白辰决定一直在闻讯室外等到沈西蔓出来。而庄妍主动提出要送陆肖回家。

　　陆肖这些日子以来，性子确实温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清。在车上时还主动问庄妍，“庄师姐今晚可还要去无舟家开庆功宴？”
　　庄妍叹了口气，“这事儿还没结束呢陆师弟，等什么时候何师弟出来，我的结案报告写完了，再来开庆功宴吧。”
　　陆肖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车缓缓行了一段路，庄妍突然开口了，她似乎在心里打了很久的腹稿，说出口时显得有些僵硬，“陆师弟，你看咱们也一起办了那么多案子，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何师弟，不对，舟哥，舟哥是哪路大神呢？”

　　陆肖转头看她，恰好对上她偷偷看自己的视线，不由得轻笑一声。
　　何无舟从来不藏拙，虽然一口一个师姐师兄得叫着，却也并没有多恭敬。之前或许还能用“天赋异禀”或者“苏会长表弟”糊弄过去，如今千年未出世的圣物接二连三落入何无舟手中，任谁也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庄妍见陆肖不答话，赶忙说道：“没事儿！你要是为难就不要说了，也是，大神的身份怎么能是我们这种基层仙师能知道的呢。”
　　“庄师姐莫要妄自菲薄，”陆肖想了想，最终还是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无舟确实不是普通的入门仙师，他的能力不在苏会长之下，只是生性随意，不愿受仙师协会各种规矩的束缚，因此只挂着一个仙师新生的名头。”
　　说完又补充道：“师姐先前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日后若是案子上有什么困难，不必拘于无舟的身份，尽管来找我们帮忙便是。”

　　庄妍听他这么说，顿时开心起来。转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陆师弟，舟哥的身份不能说，你的能不能说呢？说实话，我起初以为你是新生，所以体内没有法力波动，可是这两个月过去了，从未见你修炼不说，体内也没有丝毫的法力呀？”
　　陆肖回道：“我的身份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个普通人，有幸结识无舟，才卷入仙师世界来。我本没有修仙体质，自然是无法修炼的。”
　　“唉，可惜了，”庄妍叹道，“你这么聪明，若是再有些法力傍身，肯定能在仙师协会混出些名头来。”
　　话音刚落，她突然看见前面何无舟家门口好像有个身影，仔细一瞧，“哎？那不是谢哥吗？前段时间不见他，我还以为他回山里了呢，毕竟他们识妖人总是在外面跑很危险的啊。”

　　陆肖谢过庄妍送自己回家，让她在道边停住，自己下了车，步行至谢槐之身边，按古礼深深鞠了一躬，“谢哥，我替无舟向你道歉。他也是护友心切，请你原谅。”
　　“我若是不原谅呢。”谢槐之冷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里。
　　陆肖也跟着进了屋，他给谢槐之沏了杯茶水，随后转身坐到了侧面沙发上。
　　谢槐之冷漠地拿起茶水，刚抿了一口，突然转头盯住了陆肖。只见他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我不在的这两个多月，你对我的魂木做了什么？”

　　陆肖正好也想和他聊一聊自己心脏的变化，便说道：“我没有对魂木做什么，只是这魂木之中似乎生出了新的东西，近来有愈长愈大之势。”
　　“你别动。”谢槐之伸出一只手，虚空覆在他心脏之上。停留了大概一分钟，陆肖只觉得魂木微微发烫，而它中间已长至一指节大小的东西却没有丝毫反应。
　　随后谢槐之放下手，又重新端起了茶杯。“你这人倒真是有意思，千年前为他没了心，千年后又为他长出颗心来。”谢槐之轻笑一声，问道：“那家伙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死去活来？”

　　这话问的着实有些露骨，陆肖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刚重生没了感情时，冷眼旁观自己为何无舟做的那些事，也忍不住问一声，值得吗？
　　然而哪怕他纯粹用理性思考，把他与何无舟为对方的付出放在称上衡量，他也仍旧要答上一句：值得。
　　“算了算了，”陆肖在认真思考答案，谢槐之却并不是真心想听，他无所谓地说道：“你们人类之间这些情啊爱啊，都无聊至极。”说着他又看了看陆肖心脏的位置，“不过你现在重新生出一颗血肉之心，何无舟若是不去找那三圣物，就不知何时会去见许清言了。”

　　陆肖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眼谢槐之。
　　“怎么？”谢槐之转头与他对视，“莫非何无舟趁我被困，已经从许清言那里取来了铭火？”
　　陆肖见状，知道瞒不住，便点了点头。“谢哥知道铭火在许清言手中？”
　　“废话，”谢槐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许清言手里的铭火，是我给他的。”